沒想到李殘扮了個鬼臉兒道:“不比!”
這一下大出大漢的意外。但凡高手,無不自持身份。就算拒絕也要以合適的方式說出來。大漢是老江湖了,早準好七八種對答的言語,單等李殘一接茬,便激得他不得不動手。
但萬萬沒想到,他卻來了這么一句,大漢所想盡數落空,竟一時不知如何繼續接下去。
眼看李殘就要背著混元子下臺,若是真走了,大漢便再沒由頭與之較量。
但這大漢是個武癡,怎可錯過千載難逢的良機?他不禁臉色一變,脫口道:“這可由不得你,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李殘卻一晃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剛才明明說:若不愿意比試也不強求。我十分怕死,不愿動手還不成嗎?規矩是你立下的,可不要食言哦!”
這番話說得大漢啞口無言。話中的道理本來十分粗淺,他兩句便能駁倒,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如此高手居然自陳“怕死”,簡直不可想象之事。
大漢惋惜的長嘆:“閣下為掩人耳目竟如此自污,莫非沒有一點身為武人的尊嚴嗎…”
這時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傳來:“夠了!四大家將,給我拿下此賊!”原來說話的是秦王駟明。
大漢心中一驚,暗道不好,心中思忖道:我奉密令來到這大會,剛才一時技癢竟忘了主人的托付。若正事兒沒辦成,回去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念及至此,他對著駟明冷笑道:“什么四大家將,守戶之犬而已。一起上吧!”
這時李殘已趁亂把混元子抬到一旁,自己緊緊盯著臺上。只見駟明身邊的四個侍衛同時向前一躍,定定的站住,仍是組成一個方形,身姿竟是分毫不差。
紅葉在右前方對其余三人道:“三位將軍,小女子不才,愿打頭陣,咱們切不可一擁而上,讓這賊人小覷了。”
三將齊聲稱是,只見紅葉一縱身,像只輕捷的燕子,落在大漢眼前。
眾人在心里暗暗喝一聲彩,就沖這一躍的功夫,沒有十年苦練也下不來。
她在大漢面前如同羊羔般嬌小,但氣勢卻沒差半分,高聲道:“怎么比,你劃下道兒來吧!”
大漢咧開大嘴笑道:“回去吧,我不打女人!”
紅葉一聽這話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嘡一聲拔出雁翎刀,揮刀便砍。大漢臉上帶著戲謔的神情,邊躲邊說道:“小娘子,何必這么認真呢?不如咱倆找個僻靜的地方比劃比劃如何?”
紅葉大怒,把刀舞得更緊了,簡直讓人眼花繚亂。但大漢仍笑嘻嘻的游魚般在刀影中穿梭。明眼人能看出來,這女子雖然功夫不弱,卻絕非大漢對手。
但二十個回合剛過,紅葉忽然雙手一錯,雁翎刀竟分為兩把,原來是對鴛鴦刀。她的招數也跟著變了,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股邪氣,身形如同幽靈般足不點地,進退間讓人難窺玄機。
大漢頓時感到壓力,立刻收起輕敵之心,全神貫注與紅葉交手。他每一揮掌,空氣中都響起沉悶的風雷聲,顯然內功已是登峰造極。不少人都心驚肉跳,暗自慶幸站在臺上的不是自己。
但無論大漢的進攻多猛烈,就是碰不著紅葉的一片衣角。她像狂風中的柳絮上下輕飏,看似岌岌可危,但狂風就是撕不碎她。
大漢越戰越焦躁,猛然間一聲大吼,變掌作爪,向前一探。竟是招“黑虎掏心”。
這一招源自“羅漢拳”,再常見不過。別說武林中人,就是趟子手、趕大車的也都會耍。但能把這最平凡的招數使出如此神威的恐怕只有這大漢一人。但見爪影一化為七,真如七頭猛虎撲來。
但紅葉卻是以不變應萬變,仍是身子向后平移出去。大漢雙爪貼著她胸前的細甲堪堪掠過。
紅葉閃身后忽然舉起雙刀,向大漢擲去。但這一下沒有半分準頭,雙刀掛著風飛到大漢背后。
大漢一愣,對手沒了武器,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他立刻雙爪齊出,準備一擊制勝。
但只見一道殘影,紅葉從他面前消失了。就這么憑空,毫無道理的消失了。緊接著又鬼魅似的出現在大漢背后,接住剛才擲出的雙刀。
這下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沒轍,紅葉一抬手便將刀插入他后背。
但這大漢武功是真高,雙刀刺入體內時反手握住刀刃,向外一推。這樣一來,他雖受重傷,但卻撿了一條命。大漢挨了這一擊,幾乎站不穩了,對同伙兒的黑衣人眾喝道:“還不快走?”
黑衣人架起大漢,將鐵索一拋鉤住墻頭,縱身如飛,消失在墻外。
眾人生平未見如此惡斗,更沒見過這么玄妙的武功。這兩人的招式都大大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劉半仙不懂武學,卻也驚出一身冷汗,連連嘆道:“好功夫,好功夫!”
可李殘卻用低低的聲音道:“師父,你聽我說,這兩個人在假打!”
“假打?”劉半仙愣了。“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擺花架子,演給別人看。”
劉半仙頓感事關重大,輕輕搖頭道:“別聲張,回去再說。”
這時忽聽秦王用低沉的聲音下令:“大家伙兒快追,別讓他們跑了!”群雄這才反應過來,各執兵刃跟了出去。
按常理來說,黑衣人共有百十來號,身法再怎么快也不可能片刻間就脫離人們的視野。
可外面半個人影也沒有。只剩一片淡淡的霧靄。所有人仿佛都被恐懼攫住了,他們心中都生出一個疑問:這樣強大、神秘莫測的組織,自己真能與之抗衡嗎?
人們回過頭,只見四大家將昂首而立,像風雨不動的守護神。秦王站在他們中間,眼神里透著自信、從容。他們不由得膝蓋發軟,跪下來央告道:“請王爺為武林主持公道。”
駟明一抱拳:“諸位,小王愿為武林同道奉上全部心血。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眾人有了主心骨,喜形于色。若不是還要開會,簡直得擺酒慶祝一番了。
駟明微笑著,儒雅而溫和。忽然輕聲說道:“丑陋啊…看看你們丑陋的樣子吧,為了一點安全感可以隨時丟棄尊嚴。你們只配做奴隸、做棋子,不配成為我的敵人。”
他抬眼望去,還有寥寥幾個身影挺直腰板站著。在下跪的人群中是那么明顯。
他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繼續說道:“這些才是真正的勇士。但很遺憾,勇士總是早夭的。我答應你們,一定會辦一個像樣兒的葬禮的。”
他的嘴唇一張一翕,卻沒發出半點兒聲音。原來這些話是在心中說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