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聚義幫埋伏的人趕來之后,這一戰,幾乎就成了一面倒的趨勢,一艘艘船被打破,劈很多南山幫幫眾紛紛落入江水里,船上也混戰一團,細雨茫茫里,一絲絲飄雨都帶著血跡混合飄落,江面上,波濤洶涌,鮮血漂浮而下。
青山峽谷里,混亂不堪,南山幫的人已經沒有了繼續纏斗下去的心思,還剩下不到一半的人全都帶著傷想辦法在突圍,只不過,這好不容易來得機會,聚義幫也是鐵了心要死磕到底。
江面波浪由中間而起,一浪一浪向著四周擴散而去,在戰圈百步之外,一葉扁舟隨著波浪起起伏伏,舟上兩個人一前一后靜靜而立,這兩人便是杜若和黑頭。
蓑衣斗笠上,滾滾玉珠在緩緩落下,涼風習習,杜若望著那廝殺戰場,臉色如常,縱然那鮮血的味道很嗆鼻,那一聲聲哀嚎很凄厲,斷臂殘腿都有從旁隨波浪飄來,他卻不動如山。
倒是身后的黑頭很緊張,他緊張的不是那戰斗廝殺的血腥,而是擔心這文弱的幫主,不但害怕會有南山幫的沖過來,更擔心幫主會不會一不小心掉落入江里,這幫主的身體,實在太弱了,可受不得風寒。
本來他們是都不同意杜若親自來這里的,可幫主對于眾人的反駁,只是微微擺了擺手,就此打住,誰也不敢再反對,只能讓黑頭這個絕對戰力都留下來當護衛,好在對于這個提議,幫主沒有拒絕,要不然他們真不知道怎么辦了。
不論對面的戰況如何激烈,黑頭都沒有多看一眼,只是緊緊的注視著幫主,不允許幫主出現任何一絲意外,當聽到杜若開口時,他渾身一震,急忙抬起了頭。
蓑衣之下,杜若那纖纖長指指向前方,問道:“黑頭,那個年輕人是誰,南山幫戰堂里,除了魏莽,居然還有人有這樣的戰力,為何之前沒聽說過?”
黑頭順著杜若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雖然這夜里是有些昏暗,但是好在聚義幫的貨船上都點著火把,勉強能夠看得到,南山幫中,居然還有一個人異常勇猛。
那個年輕人的蓑衣被劈掉了一半,斗笠也不見了,身上露出一半青衫,手握一把精鋼長劍,帶著幾個人沖在最前方,隱隱已經有突圍的跡象,不過,那人似乎有些不善水戰,出劍之時,總有所顧忌,好幾次都因為腳下的船在動蕩而沒能建功。
黑頭盯著那人看了一會兒,也有些疑惑,突然,他恍然道:“幫主,我想起來了,之前我聽說過,魏莽有個侄子好像進了一個什么大門派,這個人硬很有可能就是魏莽的侄子,南山幫的高手不多,用劍的根本沒聽說過。”
斗笠上幾滴雨水緩緩落下,杜若平靜的看著那方戰場,緩緩道:“原來是大派弟子,難怪出手之間章法不凡,不錯!”
那個用劍高手在青山峽谷的混戰中,的確有些鶴立雞群,一招一式之間,都很有講究,少了幾分狠厲,不像其他人那樣,根本沒有任何技巧,即便是魏莽和羅大胡子兩人,都是一刀一刀,拼的是速度,拼的是力道,拼的是狠辣。
而那個年輕人則不一樣,出手之間,很不一樣,技巧性很強,很少單純比拼力度,幾乎都是瞄準一些身體特殊位置,只要碰到身體的一劍,基本都能有所建樹,招式之間,也頗為華麗。
江面上的雨漸漸大了,嘩啦啦的聲音卻被廝殺聲給掩蓋,唯有落在斗笠上的一顆顆黃豆大的雨珠響徹在耳邊,仿佛雜亂無章的胡琴聲聲。
貨船上燃燒的火把也被打熄了,
純粹的黑暗中,有聲聲凄厲,
血腥味漸漸被雨水覆蓋,
江面上也看不清了!
杜若緩緩轉身,輕聲道:“走吧,去大青山。”
黑頭微微一愣,他有些,明明還能夠聽到激烈的打斗聲,不過,他并沒有多嘴詢問,把刀放回背上,握住船槳,用力一搖,扁舟如若離弦之箭,快速向前行駛而去。
江面上波浪滾滾,漸漸看不到了,只有扁舟濺起的圈圈漣漪,還有那雨珠落在水面激斗起的一朵朵雨花,像是一個個小小的漩渦,在這蒙蒙夜里,依舊不太明顯。
大青山,恰巧將梧桐鎮包圍在山中,這座山很高,也很陡峭,多年來,一直被梧桐鎮周邊幾個鎮深惡痛絕,直到后來官府在半山腰上開了一條空中棧道,才讓行路節省了半天路程,后來便成了梧桐鎮一道景觀,以前這里只有一個峽谷,但是客船極少,又有很多人坐不起船,往這里走的人很多,即便是如今,白日里過路的人也算熱鬧。
在山腳下,十幾個戴著傷的蓑衣人從江里上了岸,快速向著空中棧道而來,這群人都十分狼狽,沒有一個人的蓑衣是完整的,有的人干脆直接丟了蓑衣斗笠,但是,都還是提著兵器。
這行人,正是從青山峽谷突圍逃出來的南山幫眾人,領頭的魏莽已經完全沒有之前那氣勢,渾身濕漉漉,還帶著血,頭發凌亂,狼狽不堪,氣喘吁吁的跑著,他身旁是那個提著劍的青衫年輕人,這年輕人倒是好得多,除了頭發有些亂,衣衫也破了,倒是沒有受傷。
那年輕人扶著魏莽,面色很蒼白,神色之間透露著一股疲憊。
上了岸,魏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了看旁邊那年輕人,低聲道:“章兒,是大伯連累你了,本想帶你見識一下,沒想到讓你置身險境了。”
魏章深深的吸了口氣,雖然還是緊張,但也沒有埋怨,說道:“二伯,你別這樣說,我在師門時,師父就說過,混跡江湖,本就是生死的事兒,況且,這也是我自己要求來的…”
再一次深吸一口氣,魏章說道:“不過,有一點不得不承認,我也曾見過殺人,也親手殺過人,但,從來沒見過今天這場景,不得不說,聚義幫那個秀才幫主,是個了不得的人!”
“哼,”魏莽哼了一聲,說道:“不過一個黃口小兒,他算什么了不得,聚義幫的人總吹捧杜若那小子算無遺策,我看就是個屁,如果他真的那么厲害,怎么不在這大青山也埋下點伏兵?”
此時,南山幫一行人已經到了半山腰。
大青山很高,也很陡,這空中棧道有一段是傾斜向下的,從山腰直通山底,兩旁是懸崖,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魏莽走到這里時,就不由的冷笑了,若是杜若真的有計謀,就該在這里埋下伏兵,隨隨便便幾個人,就足夠滅了他們現在這十幾個殘兵,可都已經走了一半了,都不見埋伏。
但是,當他那話剛說出來,魏章的臉色就變了,一把拉住魏莽,急迫道:“大伯,快,撤下山,這里肯定有埋伏,雖然我對杜若不了解,但就憑借他能夠以被突襲做文章針對我南山幫做下這次的局,我不信他會想不到在這里埋伏!”
“你太瞧得起那個黃口小兒了,”魏莽說道:“不過是個死讀書的窮秀才…”
然而,就在這時候,山腰的空中棧道口上,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朗聲大笑,在這山間傳得很遠很遠。
“魏莽,你他娘當初還不過就是個屠夫,居然也敢大言不慚,瞧不起我家幫主這樣的讀書,真不知道你是哪里來的勇氣!”
魏莽臉色大變,驚呼:“王三虎…”
聚義幫清風堂王三虎,水西縣里,混江湖的都會在暗地里稱呼一聲“笑面虎”,倒不是諷刺王三虎心機深,因為王三虎真沒什么心機,只是單純因為王三虎很喜歡笑,又是個大胖子,挺著一個大肚子,走到哪里都是笑呵呵的,頗有喜感。
但魏莽卻還知道,這王三虎雖然看上去胖乎乎的人畜無害的樣子,但是卻是年紀輕輕就混跡江湖,當年沒有聚義幫的時候,就在水西一帶有著不小名頭,特別是這幾年來,經常打交道,魏莽知道更清楚,王三虎這人,肚子有多大,心就有多狠。
通過火光照耀,他一看到王三虎,就心中疙瘩一聲,大吼道:“給我往上沖,這是最后的活命機會!”
他知道,以王三虎的心狠,不可能留活路,唯一機會就是正面硬攻!
但是,本就已經被打得很膽怯的南山幫這一群殘兵,心里完全沒有了在斗下去的想法,當即就有五六個人扭頭向著山下跑去。
不到十個人跟著魏莽往山上沖了去。
就在魏莽等人還沒沖上幾步,就聽到下方傳來了幾聲慘叫,他們回頭一看,那中間的棧道居然斷了,那逃跑而下的五六個人全部跌落下了懸崖,一聲聲沉重的砸落聲音仿佛砸在眾人心頭。
不是粉身,便是碎骨。
“可惜了,”王三虎笑嘻嘻的說道:“真是可惜了,魏莽這老小子沒跑,不過,沒關系…”
王三虎一招手,身后涌出幾個人,每個人手里都抱著巨石。
“給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