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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三章 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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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羅谷往北四千里外的熊耳山,三四千里方圓,與魔獐嶺相隔萬里相望,山高萬仞,峰奇谷險,聳立在北境魔域的南部地區,曾經是流陽帝國統治疆域與北境魔域的界山。

  在流陽帝國崩潰后,這里一直都處于天呈山魔族的統治之下,也是天呈山魔族這次南侵西北域最重要的一處中繼點。

  人族統治海東大陣十數萬年的流陽帝國崩潰后,孽境殿曾在熊耳山南麓修造西遂魔城,曾是孽境殿在天呈山之外最大的外圍勢力所在,城廣百里,統治左右百余魔寨,擁兵百萬,雜魔億萬。

  不過,西遂魔城在姜寅率西北域邊軍北伐時被摧毀,而待天呈山魔兵爪牙重新伸到魔獐嶺之后,雖然重新修建西遂魔城,但新造的西遂魔城也僅有三十余里方圓,面積僅有當年的十分之一大小,駐扎三五萬兵馬而已。

  桃源江潰敗后,北陵鎮追亡逐敗,一路往北殺透四千余里、到天羅谷才收住兵鋒,泰官、般度、丹圖、陰厲四魔殺出重圍倉惶逃到熊耳山聚集,到這時已經是過去十一天了。

  泰官此時回想桃源江一戰,心驚肉跳,猶如昨夜噩夢一般,不堪回首。

  “…”泰官恢復五丈魔軀,半跪在熊耳山主峰之上,粗壯的魔臂撐地,猩紅的魔瞳盯著遠方,似要透過層層疊疊的霧山云海,看清楚北陵鎮兵所有的部署。

  即便已經過去十一天了,他猶不能明白,陳海怎么就能在無盡雷劫之中屹立不倒?

  這可是閆莨大魔君身化血肉巨獸之后、被拖進去都毫無還手之力的紫金劫雷啊。

  泰官親眼看到閆莨大魔君身化血肉巨獸,被拖入雷劫之后毫無還手之力,親眼看到閆莨大魔君僅在兩波劫雷之后,就身受重創,隨后就被守在外圍的北陵鎮上千劍修分尸而亡,陳海怎么可能就在如此恐怖、擁有毀天滅地之威的雷劫之中存活下來,還順利踏入天位境?

  要是不搞明白這些,泰官、般度、丹圖就算在熊耳山重聚百萬魔兵,又如何敢反攻天羅谷?

  難道是流陽宮的上古遺寶里,還有跟太虛龍魂鼎同層次的神物存在,叫此子成功祭煉了嗎?

  只是,太古魔尊啟用往生大陣,都需要用百萬人魔血肉祭之,陳海不過是區區人族道胎境高手,如何掌控上古神物渡劫?

  又或者說曾是人族前朝太子商缺之副的斬天劍仙左耳,在血云荒地墊伏萬年后,實力并沒有因為壽元的耗盡而消退,反而成功突破中三境的瓶頸,其實已經晉入上三境了?

  之前叔父般度在血云荒地見到左耳這老賊的狼狽,其實是這老賊的偽裝?

  這一切實際是左耳這老賊在幕后策劃,借用流陽宮的上古神物,引發雷劫,將閆莨大魔君擊斃,又助陳海渡過大道雷劫,一舉踏入天位境?

  泰官想不明白,但他想不明白,也不會否認有這種種可能。

  倘若事事皆是他能想明白,上古神物也不會令億萬玄修如此瘋狂了,也不會令崇國太上皇秦世民在大燕山中計后,就迫不及待的對姜寅動手,自毀干城,令東線魔兵有機會一舉將人族的塔山防線撕成粉碎了!

  說到底還是它們太盲目自信!

  明知道姜寅死之后,流陽宮的遺寶應該隨姜晉、余蒼等賊帶到燕臺關,明知道左耳這老賊攜帶玉虛神殿逃出血云荒地,應該就潛伏在姜氏一族,明知道陳海也是流陽宮的余孽,明知道夏寒、赤源等魔應該早受左耳老賊的蠱惑才背叛魔族,才知道它們的新雁城之敗,但它們對會合姜族殘余勢力的北陵鎮,還是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才致此敗。

  前朝被秦世民等人陰謀推翻,太子商缺殘部又被億萬魔兵圍困上百年,用太虛龍魂鼎破開空間玄壁,倉皇逃入血云荒地,是那樣的狼狽不堪,但就算如此,在上次天域通道洞開之時,魔族上千萬兵馬、上億的雜魔,在三位大魔尊的統率下攻入血云荒地,最終還慘敗而歸,流陽宮的底蘊即便過去一萬年,又豈是他們能輕視的?

  泰官此時悔之已晚,只是,他就算早就想明白這一切,又有什么用?

  其他三大魔殿的魔君們,都視他為殺破膽的低劣鼠魔,閆莨大魔君真就會重視他的意見?

  這一敗或許是天呈山命中注定的大劫!

  “可恨,緱亢大魔君竟然真就在海陽城坐以待斃,錯失往北突圍的最佳良機!”般度此時也是以六丈魔身面世,望著到今日南面僅有零星的潰魔往熊耳山逃來,恨恨的將身前一塊百丈巨石無聲的拍成粉碎。

  陳海將閆莨拖入雷劫,聚集桃源江中游的魔兵太過密集,被北陵鎮兵第一波反攻就擠壓崩潰之際,它們就知道大勢已去。

  它們直接往北逃亡,屠烏、青牙二魔沒有聽它們的勸,東逃欲與緱亢大魔君會合,或者是想請緱亢大魔君出兵西進,或許最大限度的壓制北陵鎮對二百多萬潰魔如絞肉機般的剿殺,但屠烏、青牙與其他西翼東逃的魔君,在白熊嶺以東,被姬江野等人族強者攔截。

  那時屠烏、青牙等魔君與嫡系部屬都已經被殺分散,孤身東逃,姬江野等人族強者從崇岳城殺出來,雖然沒有帶大軍出動,但身邊有成百上千的道丹、道胎境扈從相隨,這無疑注定屠烏、青牙等魔君的慘淡結局。

  之后泰官、般度它們雖然如驚弓之鳥,看到北陵鎮兵鋒北指,根本不敢在天羅谷以南任何一座魔寨堅守、聚攏殘兵,就怕被北陵鎮兵無情的撕成粉碎,但它們一路北逃之時,也派魔趕去通知緱亢大魔君,立即令東翼的魔兵放棄一切防塞,在北陵鎮兵沿天羅谷部署完成之前奪路北逃。

  只是身為罪境殿魔主的緱亢大魔君,一直以來都是最反對泰官執掌孽境殿的存在,對泰官充滿鄙視,看著桃源江血戰結局如此慘淡,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奪路北逃,反而令分散于魔獐嶺中北麓、東麓以北近兩千里防線上的兩百萬魔兵全部往海陽城聚集,以致錯過最寶貴的四天時間。

  而等到北陵鎮一直殺到天羅谷南側,緱亢大魔君遲鈍的大腦才意識到北陵鎮此舉是要跟燕州兵馬會合,這時候更不敢貿然北逃了。

  愚蠢啊!愚蠢!

  眼睜睜看著天呈山最后一點精銳,即將在魔獐嶺北麓被三宗與北陵鎮聯手殲滅,般度、丹圖、泰官、陰厲它們磅礴跳動的魔心在泣血,但它們又能做什么?

  一頭黑鱗魔鷹從南面飛過來,落到丹圖的巨肩上。

  丹圖抬手,尖如利刃的魔爪射出一縷魔霧,詭異的滲透到黑鱗魔魔仿佛鐵錘般的腦袋里去,片晌之后,魔霧滲出來,變幻成天羅谷內魔霧隱隱、金光爍動情形。

  可以看得出,雖然北陵鎮還沒有將血煞魔霧都從天羅谷內驅散出去,但此時也應該在近天域通道的天羅谷底布下大陣了。

  它們同時也看得出,雖然分布于斬仙峰以西的北陵鎮兵,人馬規模沒有大肆的增加,但基層武官的數量是明顯增加了,可見人族已經徹底控制血云荒地,燕州兵馬很可能都已經聚集到天羅谷的另一側神殿谷里,隨時都能大規模穿過天域通道,進入天羅谷里,甚至都有可能已經進入天羅谷底北陵鎮所部署的大陣之中。

  很可惜,它們并不能偵測到天羅谷內部的具體情形。

  “走吧!”丹圖看向泰官、般度,啞聲說道。

  緱亢那個蠢貨,已經沒有奪路突圍的可能了,它們雖然在熊耳山還收攏二三十萬殘兵,但主要還是北陵鎮兵暫時無暇、或者不屑顧及它們,要是等三宗與北陵鎮解決緱亢那個蠢貨之后,它們再想率殘兵從熊耳山逃回天呈山,也不是易事。

  三宗與北陵鎮,在打了這么多年后,手里還掌握七艘浮空戰艦,更關鍵的,經歷桃源江慘敗之后,北陵鎮作為流陽宗的余孽勢力,實力真就像他們暴露出來這般強弱嗎?

  丹圖覺得它們現在就應該毫不猶豫的往天呈山撤退,或許還能為天呈山帶回三四十萬魔兵魔將,不至于連內褲都輸掉,而之后西線的戰事要怎么打,已經不是天呈山所能掌控了,要看此時還在殞神淵的太古魔尊的意思,或者看東線黑炎大魔尊它們的進展了!

  泰官、般度等率三十多萬殘魔,從熊耳山撤出的一舉一動,也是陳海的掌控之中。

  北陵鎮倘若想在天羅谷與魔獐嶺之間建立人族基地,北面的防線需要建在熊耳山,才能有足夠的緩沖距離,要不然隔三岔五,三五頭翼魔闖進來肆虐一番,凡民根本就不可能有心思組織生產,而北陵鎮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將從天羅谷往南到魔獐嶺,再往南到屏馬山這么遼闊的地域都守得滴水不漏。

  更何況天羅谷兩側可沒有黑毛大漠的屏護。

  謝覺源踏入天位境后,剛祭煉左耳從玉虛神殿第三層大殿拿出來的初品道寶太昊靈鏡沒幾天,此時鏡面上只能糊涂的呈現出熊耳山南麓的情形,但已經能讓眾人實時偵察到熊耳山一線魔族的動向。

  苗鳳山以及蛟龍真身渡劫蛻變修成真龍(雜龍)之軀的墨翟,卻是大感可惜,他們原本是極力主張率領奔襲熊耳山,殲滅般度、丹圖這幾個曾肆虐燕州,造成燕州大陸十數億凡民慘死的罪魁禍首。

  陳海沒有贊同他們的主張。

  一方面他們只有一艘殛天玄雷戰艦,即便集結兩三千名明竅境以上的精英戰將,是能將聚集熊耳山的三四十萬殘魔殺得落花流水,但當務之急,還是要先確保幫助三宗能較為輕松殲滅聚集海陽城的兩百萬魔兵主力。

  另一方面,天呈山、玄陽谷、輪回殿遠非北境魔族的全部,與流陽宮在海東大陸廝殺十數萬年的魔族主力,是同時掌握上古神物往生大陣的殞神淵。

  即便他們這一仗,能殲滅天呈山魔族的有生力量,但北線從此之后并不能安枕無憂,需小心應對。

  特別是魔族已經確認玉虛神殿、玉虛琉璃燈等上古遺寶就在他們手里,甚至都有可能猜測到太虛龍魂鼎已經穿越無盡渾沌重歸星衡域,殞神淵針對他們這邊采取任何措施,都不應該叫人意外。

  因此,該搏命的時候要搏命,要小心時還是要萬分小心!

  事實上,陳海知道他們此時最大的依仗,就是魔族一時間看不透他渡過雷劫的底細,而只要魔族看不透他渡過雷劫的底細,很可能會被唬住不敢輕易妄動,所以他這邊也不能輕易將馬腳露出去。

  所以目前,還是以解決海陽城魔兵主力為先,之后還要抽出更多的精銳,助三宗應對東線潰敗的亂局。

  確認熊耳山的殘魔在北撤,陳海決定還是按兵不動,又在大殿商議了一會兒事情,就準備到后宅去看董寧跟入寂迄今還沒有醒過來的寧嬋兒,這時候心念一動,感知到玄皇殿掌教元周的座艦蹈虛凌云舟正越過新雁城,往這邊急速掠來。

  緱亢老魔將兵馬縮到海陽城不敢動彈,這正合三宗的用意,三宗一方面將東麓、中北麓的兵馬,往崇岳城、勝天城聚集,一方面用六艘浮空戰艦以及上百艘風焰飛艇,將駐守屏馬山的兵馬,以最快的速度調到魔獐嶺來,又沿著白熊嶺往北部署。

  而此時北陵鎮也分兵往南在北陵鎮、厲牙山、牯牛嶺一線,建立起攔截魔兵北逃的第一道防線。

  元周這時候親自趕過來,陳海猜測應該是三宗已經在海陽城外圍完成部署,想要邀請他這邊派出一支強有力的精銳戰兵相助,一起往海陽城收縮進逼,以減輕三宗強攻海陽城的壓力。

  桃源江一戰,北陵鎮兵是傷亡極其慘烈,明竅境以上的精銳戰將戰死逾一千二百人,辟靈境基層武官戰死逾三萬,這一戰差不多將姜氏殘族北撤所帶來的軍事潛力消耗一盡——要不是姜寅死后,陳海果斷前往丹霞渡勸姜寅率族北撤、又前往松遼平原接回余蒼他們,他也根本沒有資格組織這一戰——換作任何一方勢力,經歷這樣的慘烈血戰,沒有三五十年的休養生息,都不要想能恢復元氣。

  不過,北陵鎮奪下天羅谷,打通與燕州的通道,燕州的軍事潛力,實際上要遠在姜氏之上,董良、屠缺率新龍驤軍過來的會合,就直接給北陵鎮帶來一百五十萬的后備兵員、帶來八萬辟靈境基層武官,帶來三千名明竅境以上的精英戰將。

  即便天下所有人都猜到北陵鎮是流陽宮的余孽,但除非必要,陳海暫時都不會樹起流陽宮的大旗,否則的話,不僅能令雍京殺姜寅變得更名正言順外,還將迫使天南國、越國直接跟他們敵對起來,也將令三宗更難跟他們暗通曲款——

  所以,陳海暫時不會大規模將燕州兵馬都調出天羅谷,目前僅僅是從燕州抽調部分精英武將、精銳武官補充到北陵鎮之中,以最快的速度令北陵鎮兵恢復元氣,恢復到巔峰時的戰斗力。

  而燕州兵馬,陳海會將庚陽金雷陣部署在天羅谷底,在天羅谷底造一座新燕城,一方面令燕州兵馬作為儲備兵馬在天羅谷底休整,與北陵鎮兵輪替駐防,一方面還要源源不斷的從燕州征調大量的少年子弟,進入燕州修煉。

  燕州的人口,不比西北域低多少,但除了受天道壓制,無法出現天位境強者外,道胎境強者的數量也要遠遠少于西北域,主要還是燕州的天地靈氣,遠不能跟星衡域相比。

  西北域三宗,道胎境強者最鼎盛時高達兩三千人,而燕州的天榜強者這幾年也才累積不到七十人,甚至都遠不如人口加起來不足三億的扶桑三島的道胎境強者多。

  所以陳海要將燕州的人力資源充分的發揮出來,除了神陵山道宮以及天機學宮要遷入星衡域來之外,還將要求太微宗等宗門,在星衡域秘密設立道院,借助星衡域充裕的天地靈氣,以培養燕州的子弟…

  倘若越國的主力兵馬能夠從西面殺出橫斷山脈、天南國的主力能夠從南面渡過瀾滄江,從南面、西面牽制魔族的主力,即便雍京潰敗,北陵鎮與三宗還是有可能苦苦守住西北域的。

  陳海陪姜晉、余蒼在大殿里又坐了一炷香的工夫,等蹈虛凌云舟已經進入斬仙峰的地盤,便飛出大殿相迎,果然是元周親自趕過來請這邊派一支精銳戰力,助三宗一起往海陽城收縮進逼,將魔獐嶺北面最后一支不穩定的因素解決掉,再去考慮其他。

  陳海等人將元周迎進大殿。

  元周進入斬仙峰的范圍,就能感知相比數日前他與姬江野過來見陳海時,這一刻的北陵鎮兵已然恢復元氣!

  姜寅屈死太上天尊秦世民手下,元周與姬江野也猜測過無數可能,當中也不難猜測到姜寅跟流陽宮之事有牽涉。

  畢竟姜寅當年率西北域邊軍,在魔獐嶺以北高歌猛進之時,是雍京直接連下帝旨命令姜寅撤兵,當時就是涉及到天羅谷的控制權以及流陽宮遺寶之爭;而符少群、云師等人到西北域后,最初時對陳海及在燕臺關的姜氏子弟戒心極重,主要原因也在于此。

  當然,元周他們之前只是猜測,卻毫無證據,但陳海這一次能在桃源江釁以那樣的方式渡劫,并將閆莨大魔君拖入雷劫,閆莨大魔君身死,而陳海則安然渡過雷劫,以及元周此時所見、所感知的一切,無疑徹底證明這一切。

  不過,元周走進大殿,也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姜晉、余蒼一眼,他不會說透、說破此事,坐下來便談請援助攻海陽城一事。

  在元周看來,大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睜裝糊涂,要不然還能怎么樣,當真效忠于雍京,在這種情形下,與北陵鎮撕破臉對峙而戰?

  事實上,他及姬江野這時候都巴不得北陵鎮暗藏的實力能更強一些,巴不得流陽宮的余孽還有大量的天位境強者存在,讓三宗能看到更多戰勝魔劫的曙光!

  姜晉、余蒼心里卻是苦澀,誰能想姜寅最終還是屈死,陳海才真正是流陽宮的余孽,他們只是被拖進來,這時候沒有辦法洗清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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