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機戰車,寬一丈五尺、長兩丈,體積看上去與馳道上常見的重載馬車相當,僅僅是正面稍寬一些,但通體都是用淬金鐵鑄造,差不多是一輛重載馬車十倍重。
車體架在三對結構極其堅固的負重輪上,需要用三十匹健馬拖拽,才能在崎嶇不平的戰場快速進退。
戰車的輪轂有長短不一、帶棱鋒的尖銳鐵刺,往兩邊支伸出來,隨著車輪的快速轉動,任何想接近戰車的物體,不小心就會被這些尖銳的鐵刺切割斬碎。
戰車的正面及側前方都用第八級淬金鐵料鑄板,還額外煉入金剛秘甲道篆進一步加強防御;即便是道丹境武修,想要一擊就斬裂正面的護甲,也是極困難的事情。
整個車廂是雙層結構。
四架中型連弩,固定在戰車底層的側前端,弩槽從射擊孔伸出來,轉動角度有限,主要鎖住在側前方,也另外有八個可開闔的觀察孔洞,以供底層車廂里的將卒能夠往外捅刺長矛,防止敵卒接近戰車。
戰車的上層,是半遮掩結構,放置十二名執戟甲卒是近戰后守御戰車、與敵卒貼身肉搏的主力,皆是有通玄境修為底子的精銳,更是由一名辟靈境修為的精英武官指揮戰車的進退。
這一戰,陳海就是要以這十二乘神機戰車,將叛軍的戰陣撕成粉碎,他與齊寒江、葛同,也是直接登上神機戰車,與這十二乘神機戰車共進退,但在表面看上去,是他們手里兵力有限,不得不親自出馬,以便能守住長矛重甲方陣的側翼。
看得出叛軍,還是想要一舉摧毀這邊看似最薄弱的側翼,以致此時集結于北側的叛軍兵馬,一次就有逾三萬人馬,仿佛滾滾鐵流往這邊沖來。
兩百多架塔盾車形成斷斷續續的盾墻,遮閉在前鋒線之前。之后是數千弓手與人數更為龐大的刀盾甲卒混編的前鋒戰陣;孔鵬親率的五千精銳騎兵,則是在側翼緊隨前鋒戰陣緩緩前行,視要尋找更有利的戰機。
除了孔鵬,叛軍在前鋒戰陣里也有數名明竅境強者,但位置稍稍靠后一些,想必這時候也沒有人愿意時刻去防備陳海那神出鬼沒的箭術。
他們在人頭攢動的扈衛簇擁下,卻不虞陳海的箭術還能奈何得了他們。
看得出孔鵬、張雄都清楚的意識到,想要壓制密集的長矛重甲方陣,還是要大規模使用穿透力強的強弓勁弩。
很顯然,叛軍也想著用塔盾車所形成的綿延盾墻,盡可能抵擋、消耗他們這邊所儲備的淬金箭。
在叛軍前鋒線推進到兩千步距離以內,陳海才下令割斷韁繩,讓人將拖拽神機戰車的數百匹健馬以最快的速度都拉到后面去。
一旦廝殺起來,未經訓練的尋常馬匹就會驚恐四散,會沖亂己方的戰陣。
在叛軍前鋒線推進到八百步,神機戰車上的四十八架連弩,就發動了第一輪齊射,五息時間內,近三千支淬金箭狂射而去,所形成金屬風暴般的箭雨,在瞬時間給人有將天地撕裂的恐怖威力。
千年堅木所造的巨盾,還蒙著多層獸皮,防護力可以說不弱,但也紛紛被強悍如金屬風暴似的淬金箭雨無情的撕碎。
只是塔盾車的車架子極低,幾乎貼著地面,僅有極少的車架子被摧毀,而每一輛塔盾車前后都至少立有三層護盾,同時還有六面備用的護盾。
第一次淬金箭雨覆蓋,雖然摧毀十數輛塔盾車,卻沒有能將整道盾墻摧毀。
在盾墻后,叛軍將卒也有兩三百人死傷,但這完全在叛軍的承受范圍之內,更多的人只是舉起巨盾,防備戰禽營從空中突襲過來——當然,此時防備戰禽營突襲的最有力手段,還是叛軍自己的精銳弓手。
雖然叛軍沒有機關連弩,但成千上萬精通騎射的弓騎或弓手,一次所能形成的箭雨覆蓋,不會比幾十架機關連弩稍差。
看到這一幕,站在遠處觀戰的岳弈然心情也驟然輕松起來,與苗明成笑道:“這個黑山箭魔也是太自負了,年前他們借助這些機關弩還是擁有一定的優勢,但他卻將孔鵬、張雄他們當成等閑馬賊首領,僅僅是千方百計想著拖延時機,以能方便他們在鹿城站穩腳。他卻不知道,不管多強的戰械都有克制之法,精絕軍僅有兩三萬孱弱之卒,一旦失去先機,讓張、孔二人想出應對之策,他又能成什么氣候?”
這時候黑山軍的前鋒線,與十二乘戰車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五百步,而長矛重甲方陣則在戰車后五百步,這時候則緩緩前往逼近。
孔鵬親率五千精騎,在前鋒線的側后壓陣,這時候也稍稍上前,緊盯住部署在南澗峽西口外的精絕軍八千騎兵。
只要這八千騎兵往前穿插、突沖,孔鵬就會毫不猶豫的率五千來用騎從側翼包抄上來。
以眼前的形勢,不管怎么看,精絕軍都沒有勝算,苗明成、岳弈然則將視野放到南側。
這時候葉青麟、葉赫已率部進入戰場。
王族軍最為依仗的兩千重甲騎,在結成甲馬陣后,推進速度不快,但異常的堅定,像層層疊疊要摧毀一切的怒浪狂潮。
在南側,張俊率領兩萬騎兵布陣防范。
張俊也知道甲馬陣很難在正面組織兵力抵擋,索性將他麾下兩萬騎兵分散到南翼戰場的兩側進行集結,中間留出縱深三四里的空當,任速度難以提上來的甲馬陣隨意進出,而是將南翼戰場決勝的契機放在兩翼騎兵的沖殺上。
而在更遠方向,張雄親自左右兩翼的后備兵馬,隨便關注戰場形勢的變化。
看到張雄、孔鵬如此布局,苗明成、岳弈然都挑不出毛病出來。
當然,在他們看來,可能會有的最大變數,還是葉青麟麾下的兩千重甲騎身上,很可能橫穿縱深達十六七里的草甸,直接進入北翼戰場,沖擊孔鵬所部,張雄應該要在正面部署一支防備戰力。
當然,真要出現這一變故,重甲騎每十二匹戰馬環扣在一起,速度很有限,張雄那邊還是能從后備兵馬里派出持弓輕騎,從側翼進行攔截。
如此看來,應該不會再有什么新的變數了,即便精絕軍在鹿城還有一萬兵馬,此時也在鹿城之外集結,但即便插翅飛過鐵勒嶺,這一萬兵馬的戰力更弱,也應該改變不了最終的戰局。
然而決定戰局發展的真正變數出現時,叛軍的前鋒線與十二乘神機戰車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三百步以內,叛軍躲藏在遁墻后的數千步甲弓手,這些也張弓射箭,對神機戰車形成箭雨覆蓋。
尋常弓箭的鉆透力太有限了,只聽到砰砰啪啪密集的金屬銳響,密集得跟暴雨襲地似的,但對神機戰車堅不可摧的車廂毫無損傷。
即便是看到這一幕,岳弈然、苗明成也不覺得有什么。
戰車如此笨拙、笨重,防御力自然不會厚,但拖拽的戰馬已經撤去,戰車防御力再強也是無法進退的死物;而十二乘戰車就算有精絕軍百余最精銳的甲卒守御,也會在眨眼間淹沒在黑山軍洶涌的人潮之中。
這難道還能有什么疑問不成?
數十甚至數百戰卒,一起將這一乘乘看著像似上古兇獸般、讓人看了心里極不舒服的戰車推翻,連同車廂里的機關連弩也會失去作用。
可能在接觸的短時間內,機關連弩還能造成一定的傷亡,但這點傷亡,已經完全沒有什么意義了。
“…精絕軍最后那點壓箱底的騎兵出動了!”岳弈然看到樊大春率八千騎兵往前壓去,但他臉上盡是輕蔑,精絕軍投入騎兵的時機太猶豫、太遲了,這時候已經完全無法改變戰局。
黑山軍前鋒陣列里的數千弓箭手,這時候正稍稍往后集結,想著前面的盾戟兵借盾墻的護墻,將十二乘戰車推翻,那精絕軍在五六百步外的長矛重甲方陣就應該往這邊推進了,那就用密集的箭雨迎接他們的。
神機戰車底部的風陣匣發動起來,無數人就覺得有一股貼著地面的狂風飚旋起來,吹著石走砂飛。
在數萬集結廝殺的戰場之上,天地元息混沌一片,意味著明竅境以上的玄修,想要以神識駕馭天地元息變得極其困難,動不動就會受到反噬,但這并不意味著天地元息就不存在了,就完全不能被一些極特殊的符陣所借用。
神機戰車還是太沉重了,即便是最精密的風陣匣,也需要兩部同時發動,速度才能提升到與普通奔馬相當,但這已經足夠。
叛軍所造的塔盾車用千年堅木所造,重量也不輕,不僅也難擬抵擋淬金箭雨的摧毀,但面對仿佛鐵砣似的神機戰車,又是太輕了。
在神機戰車突然往前沖鋒時,叛軍在正面集結了有六十多輛塔盾車,每五輛塔盾車一組,每組塔盾車后又集結一百名精銳戟盾兵,準備一擁而上,以最快速度將精絕軍這些令人看了厭惡、壓抑的丑陋戰車推翻。
即便五輛塔盾車緊挨在一起,也根本就擋不住神機戰車的沖撞,在塔盾車被撞翻、撞開、撞毀后,一百名精銳戟盾甲卒暴露出來,驚恐的面對加上負重甚至都超過兩萬斤、每息短時能往前突沖十數米的鐵疙瘩時,又能有什么防御力?
何況這時候,每一乘神機戰車四架連弩,往前呈扇形掃射,那些沒有盾墻遮閉的戟盾甲卒以及在相距不足兩百步的輕甲弓手,又能有什么防御力?
在岳弈然、苗明成眼里,看似堅不可摧的黑山軍前鋒線,就在幾個眨眼里就被完全撕碎,黑山軍將卒就像秋后的麥子,被凌厲而瘋狂的箭雨,一茬茬的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