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趙如晦、張懷玉就率六百道兵弟子及隨行家眷、仆役,南遷到玉龍山黃龍淵;周景元帶著沈秀、周輕云等少年,也跟隨大部隊遷入玉龍山…
得知周景元他們到黃龍淵后,陳海、葛同、沈坤當天就跟厲虎告假,正好與到南天門寨公干的周鈞,一起返回北天門寨,與周景元他們相見。
南北天門寨相距四十余里,黃龍淵西岸的馳道還沒有開辟出來,往返需要一天。
陳海他們御馬走到半道,就看到有一頭青鱗雷雁翱翔于黃龍淵的上空,陳海認出就是陳烈豢養的那頭扁毛畜牲,心里還疑惑著:難道陳青又到玉龍山了?
“會不會是陳烈師叔,調入玉龍大營?”周鈞心思靈動,看到這頭太微宗獨樹一幟的靈禽,就想到玉龍大營正從各部抽調精銳擴充戰力的事情上去。
“真有可能!”沈坤、葛同神色皆是大振,心想要是陳烈調到玉龍山來,那他們跟著陳海,就算是真正的抱到大腿了。
陳烈身為上七峰第三代真傳,在微江大營出任都武尉將軍,調到玉龍大營后,將職也不會低于都武尉將軍,地位非厲向海、趙如晦他們能及。
不過,最關鍵的還是要陳烈重新接納流落在外的這個嫡親外甥才行。
陳海眼瞳看著在黃龍淵上空翱翔的雷鷹,眉頭微微蹙起,心思岔到別的事情上去了…
陳海、沈坤他們進入黃龍淵沿崖,在河灘上揚鞭馳行,趕到北天門寨,陳烈及養子陳彰以及女兒陳青,果然就在北天門寨;陳烈此次也確實是奉大都護將軍府之令,正式調入玉龍大營任職。
陳烈在厲向海、趙如晦、張懷玉等人的陪同下,巡視黃龍淵的防務建設,看到陳海沒等他派人去通知,恰好也到北天門寨來,很高興的拉他一起走進北天門寨議事的大廳:
“我接到調令,也是匆忙,想著到玉龍山就能相見,就沒有寫信告訴你一聲,”
在眾人面前,陳烈也絲毫不掩飾對陳海這段時間表現的欣慰跟歡喜,
“你入道院修行,勤勉有加,又立下軍功,我在微江城就知道,是大感欣慰。我現在到玉龍大營任都護副使,要組建新的扈衛營,你過來幫助我吧…”
陳海他們在半路上就猜到陳烈這次是調入玉龍大營任職,但沒想到結果比想象中還要好。
大都護將軍統轄河西諸郡的軍政,下轄諸大營負責各個方向的防線,諸大營又設都護將軍一人、都護副使若干人,再之下就是宿武尉將軍、都武尉將軍等將職,又有宿衛校尉、典兵校尉、千武校尉、百武校尉等中低級武官…
此前陳烈在微江大營任都武尉將軍,這次擔任都護副使,除了將職提升一級,更為關鍵的,照大燕帝國的常例,都護副使等高級將職通常都會加封爵位。
陳烈作為陳氏核心的少壯派人物,卻因出身旁系,目前還沒有承襲陳氏縣侯爵位的資格,但他此時憑借修為、軍功,哪怕是加封最低一級的亭侯爵位,也算是真正成為河西諸郡及太微宗的真正高層人物了。
陳氏一族,在陳烈之外,有一人受封縣侯,一人受封鄉侯,一人受封亭侯,都有明竅境的修為,但除了開遠縣侯陳知義身為大都護將軍府左長史外,以就陳烈的將職最高;何況陳烈正值壯年,被視為武威軍近年來最希望修成道丹的人物之一。
陳烈也就正式成為陳族除正閉關修行老祖及宗主陳知義之外的第三號人物,甚至修為不比宗主陳知義稍弱。
陳海此前也沒有想到陳烈竟然有機會到玉龍大營來擔任都護副使,這下子,他在玉龍山算是真正找到大靠山了,但是不是直接就調到陳烈身邊,他又猶豫起來。
武威軍紀律極嚴,軍隊調動都要需要正式的加印公函。
中低武官身邊的私人部曲,則不在此例;而千武校尉以上的中高級將官,與家將部曲混編的親兵營、扈衛營,都可以視為私兵。
陳烈此前作為都武尉將軍,與陳族部曲家將混編、能直接調動的扈衛營編有二百人;這次而官升一級,作為玉龍大營的都護副使,扈衛營則能擴編到五百人。
陳烈要將他調入扈衛營,這擺明是已經重新接納他了。
而他回到陳烈身邊,修煉就不需要再考慮資源的問題——陳海修煉要比尋常人艱難得多,也需要數倍甚至十數倍的修煉資源,但他才通玄境修為,要是陳烈連通玄境的嫡親外甥修行都供養不起,他這個陳族第三號人、玉龍大營都護副使也就白干了。
陳彰站在陳烈身后滿臉的溫馨笑容,似乎也是滿心歡迎他回到陳烈的身邊。
陳海心里暗想,只要陳烈重新接納他了,什么時候回去都可以,何必這時候去跟居心叵測的陳彰搞到一起去?
更何況陳烈身邊的扈衛營,還是陳彰負責統領的!
“我這次與諸多袍澤浴血奮戰,卻是培養了些感情,要是這時候棄他們而去,回到舅舅的身邊,隨舅舅退回到玉龍山北,指不定他們會在背后嚼舌頭說我貪生怕死、貪享安逸。我還是想留在這里,或有機會建立更多的戰功…”陳海語氣輕松的說道。
陳烈及養子陳彰都微微一怔,沒想到陳海會拒絕編入親衛營;陳青也是困惑,不知道這登徒子怎么會放棄這個機會。
不過陳烈更欣賞陳海表現出來的志氣,隨即就寬慰的大笑起來,說道:“你這么想,有此志氣,那是再好不過了,我也不用厲向海抱怨我調走他帳前的‘大將’了!”
“卑職不敢。”厲向海笑道。
他見識過陳海作戰的勇猛,但陳海的修為畢竟低微,陳烈真要將這個外甥調到身邊,此時正戴功贖罪的他怎么會有怨言?
當然,陳海愿意留在他的帳前,他除了確實留下個得力的助手外,還能與都護副使陳烈拉近關系,那自然是更好不過。
便是張懷玉是柴氏的人,這時候在陳烈面前,也極力夸贊陳海在道院修行勤勉、進展神速,作戰又極其勇猛,好像去年柴榮欺凌陳海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似的。
陪同在父親身側的陳青,看陳海那張滿是疤痕的臃腫丑臉,滿心厭棄,看到諸多人的反應之后,心里就想,這登徒子說這些話,無非是討父親的歡心。
想到這里,陳青心里更是不喜。
陳彰也是滿臉帶笑,但陳海能看到他仿佛星空深邃的眼睛里藏著一絲陰翳,心里冷冷一笑,又跟陳烈說道:“舅舅,我有一事,不知道現在要不要提出來?”
“什么事?”陳烈問道。
“我犯下大錯,已被姚氏驅逐出族,到太微宗受舅舅寵愛,才有改過自新之志。我想更改名字,以示重新做人的決心,從此世間再無姚興這人,還請舅舅恩允!”陳海堅定的說道。
“哦,”陳烈沒有想到陳海這時候竟然提出這個要求,疑惑的問道,“你想更改什么名字?”
“想請舅舅為我賜名陳海…”陳海說道。
聽陳海這么說,大廳里的人都愣怔起來,沒想到陳海不是普通的更改名字,而是要請陳烈賜名。
陳海此前是陳烈的外甥,跟陳族沾親帶故,可以算是陳族的旁系子弟,但現在請陳烈賜名,則是要正式錄入陳氏一族的宗譜,從此就算是陳氏一族、陳烈這一支的嫡系子弟。
陳彰再好的演技,這時候臉色也陡然陰沉下來,他沒想到此子竟然這時候就不掩護他的野心了,心里大恨…
就連站在一旁的錢文義,都覺得陳海此時太操之過急了;陳青更是滿臉鄙夷,認定陳海之前贈送賀禮,以及花言巧語討好父親的歡心,只是為了這一刻。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陳烈知道養子陳彰、女兒陳青未必能真正接納他這個外甥,但他不想寒了外甥改過自新的心,他都沒有遲疑,就直接點頭應允道:
“好,既然姚氏不容你,陳族還能不對你敞開懷抱?當年就我建議你父親入贅到我陳族,不要留在姚氏受閑氣,卻被他無情拒絕了。你父親要是還活在世上,多半也會哭笑不得,但我就將陳海這名字賜給你,將你錄入我陳族的宗譜!”
至于這個外甥是不是顯得太急切,陳烈都不會太在意;現在太急切了、心機還不夠深沉,以后可以慢慢調教嘛!
他更心疼的還是這個外甥之前在受到打擊后意志消沉、自暴自棄,事實上,陳族也更需要有心計、有野心的男兒。
而他在妻子病逝后,就不再婚娶,獨身一人專務修行與軍務,膝前也希望能多幾個小女兒;特別是他一旦爵封亭侯,他就能在陳氏之下新開一脈,人丁怎么可以不興旺呢?
厲向海、趙如晦、張懷玉等人,對望一眼,他們不知道陳海只是想做回他自己,在他們心里也認定此人極有心計,但這時候就貿然提出這樣的要求,還是太過急躁了,或許最終還是不值得大用…
不過話說回來,陳海此時就要求錄入陳族的宗譜,表現再急躁、再急功近利,那也是陳族內部,或者說陳族陳烈這一支內部的事情,厲向海、趙如晦、張懷玉見陳烈同意給陳海賜名、錄入宗譜,自然也是紛紛說些賀喜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