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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百二五 終局

  趙莼有意控制真元泄出,自是被秋剪影覺察出忌憚之態。

  她心頭一喜,漆黑雙目忽明忽暗,一柄銀光燦燦的長劍旋即舞得更為恣意,若有人能觀得二人戰局,怕是要斷定出握著黑劍的女子,正在緩緩落入下風!

  太元掌門姜牧贈的令符就在臂環之內,

  若趙莼將之取出,秋剪影當要立時灰飛煙滅,身死道消。

  可如此施為,她事前萬般籌劃,只為一朝將之斬于劍下的念頭,就全然化作了虛無。

  秋剪影劈頭一劍,未曾傷損到長燼,卻令趙莼兩臂酸麻,

  身軀猛地一頓,

  丹田就如卸力般,翻涌而上深重的疲倦之感。

  她暗道不好,又叫秋剪影捕捉到頹態,連連數劍下來,脊背撞破重重巨石,卻仍在接連不斷地向后避退。

  似是到了生死的關頭,總有聲音在識海內喊叫,讓她趕緊取出救命的令符來,了卻眼前的麻煩。

  劍勢驚人,一把貫入趙莼肩頭,先時被壓制的人似乎已全然反撲成功,秋剪影劍上帶著擇人而噬的煞氣,甫一穿透皮肉,就迫不及待往經脈里躥,

  使大日真元如臨大敵,向著傷處驅趕而來,

  兩者纏斗撕咬,

  痛楚層層翻涌。

  趙莼銀牙緊咬,劍意瞬發直上,欲將那長劍攪出自己肩頭!

  但秋剪影毫不退步,僅剩半張手掌的另只手,此刻沖著趙莼面門拍來,以她兇悍的力道,直有將其頭顱震碎之意。

  千鈞一發之際,趙莼忽將劍意并起,猛然向前數步,那長劍徑直貫穿了肩頭,劍鋒在其身后出露半截血紅,而長燼則化為劍意一道,從秋剪影胸腹穿過。

  對方肉身強悍,劍意受暗紅皮肉相阻,且她又覺察出趙莼所思,當下不免想要出手阻擋。

  而這時天地忽變,早前風云涌動靈氣橫掃的景象,竟再次重臨!

  趙莼通身有脹裂之感,

  靈氣渦旋轉動不休,此刻兩枚元神同時施為,大量靈氣甫一涌入丹田,

  就被轉化為凝練的真元,向周身流去,如此施為,只稍有不慎,元神失力片刻,就會使得靈氣暴動,真元泄走,修士瞬間爆體而亡!

  今日之舉若為宗門內其余修行汲靈術的人看見,必是要大驚于趙莼這找死行徑,常人施用一回,就得用一年半載以調養形神,而她竟不管不顧,接連催動靈氣渦旋兩次,實在瘋魔!

  先時旋渦般的天相再次顯露人前,此回更有孤擲一注的決然,封禁外的修士聽得一聲響遏行云的哀叫,四野便陷入長夜的寂靜中去。

  重鳴心頭一抖,嘴唇囁嚅顫動,方才那聲音是…

  韋姓修士在封禁外,瞧著謝凈與天瞳相斗,不由越發驚愕。

  照天瞳所說,此人雖為聲名赫赫的正道天才,但亦不過成尊半載而已。要知道,天瞳此人在蠻荒經營頗久,實力并非只有外化初期,在他不曾對仙門大派動歪心思前,修為已然是外化后期,舊時因其實力低微而對他師兄弟步步緊逼的幾處宗門,后來都已被他連根拔起,一人不留地屠滅了!

  至于再往后,卻不知他怎的有如此膽量,敢把注意達到渾德陣派身上去,不光自己一尊分身折在了里頭,連師弟也不曾帶得回來,聽說最后亦是落了個身死道消的結局。

  人吶,還是不要好高騖遠的好,像他自己這般及時行樂,懂得取舍之道,才是修行的樂趣。

  韋姓修士咂嘆一番,抬眼往青光中一望,卻見膠著的兩人驟然發力,顯然也是要做最后的搏殺了。

  天瞳那枚赤煞縛劍環,終究是奈何不得謝凈的七竅劍心,到此時二人的斗法,已然轉至劍意與魂修強大的神識間來,他口吐一顆通天瞳,借御法寶之功,贊使謝凈的劍意入不了他近身。

  但久久纏斗,二人又都有竭力之危,天瞳老人再次張口,自腹中引出一只通體漆黑,四肢瘦小的魔物來,它面上仿若被黑霧所遮掩,瞧不清個真切,而謝凈神識掃去,觸及此物時又有扭曲暈眩之異感。

  須以劍心一鎮,才得神思清明。

  她大約也知曉天瞳到了傾力一搏的時候,劍鋒向上一攪,萬般星辰都好似流動起來,謝凈劍意乃天地浩然之屬,此番勃發,引得天象生變不算奇怪,她一劍將那魔物貫穿,驚惶的尖叫聲頓時向雙耳撲來,天瞳趁勢突入其近身,大手直直捏來,殺機頓現!

  但饒是觀戰的韋姓修士都不曾料到,竟有一劍自其身后突來,從后腦穿透眉心,將本以為勝券在握的天瞳當場滅殺,局勢登時逆轉。

  “你…竟…”他肉身無力地跌落下去,因著分身已滅的原因,一枚元神只得從肉身中倉促逃出,迅速遁逃。

  但他忘了,有青光封禁的存在,元神又能逃到何處去?

  謝凈劍意一掃,就將那元神捏在手中,眼下天瞳已然毫無還手之力,她自能將其元神帶回宗門,令門中長輩對其搜神了解,然而還未高興多久,天際忽而降下一股怪力,迅速透過青光,直接打在天瞳元神之上,只聽一聲慘叫,那元神竟登時蕩然無存了!

  “什么人!”她心頭驚愕,連忙舉目四顧,但周遭唯一的韋姓男子,瞧見情形不對也在第一時間溜走了,此刻根本沒有除她之外的第二人在。

  “該死!”謝凈低罵一聲,哪里想不到是天瞳背后的人出手了,氣憤之余,又暗暗驚訝那人手段通天,絕非等閑之輩。

  可惜今日只將天瞳殺了,那被其請來的韋姓男子跑得太快,令她還未來得及追趕。

  而此刻早已御起法器,遁出千里之外的韋姓男子,心頭更激蕩不已。

  他絕不曾看錯,方才現身在天瞳身后的影子,與那持劍女子有著一模一樣的面貌,顯然就是謝凈的分身!

  她竟然沒有趁著突破外化終了,雷劫消散天穹洞開之際,一舉將分身破入虛空,采集元炁借以修行,而是將分身留在了身邊,只為著今日能將天瞳斬殺!

  此人心性實在恐怖,真叫人驚懾于這般膽氣!

  外化初期時,分身雖只得本尊一成實力,但兩者出自同源,心神合一,聯起手來自己未必能敵,韋姓男子稍作衡量,即選擇遁逃而退,保命為上。

  畢竟謝凈手中,可沒有他覬覦已久的馭魔大法,付出太多代價,未免不值。

  而謝凈一方殺了天瞳,分身上凝結不久的力量,又傳來微弱之感,她低低一嘆,這便只能回到上界,借助宗門強者的力量,才可將分身須尾俱全地送去虛空了,師尊聞之,必然又要念叨。

  按下心中所想,謝凈連忙散去青光封禁,向橫臂裂谷去。

  她當然沒有忘記,身懷重任的還有趙莼,對方可是實打實的越階而戰,危險萬千!

  謝凈入內時,正值那聲哀叫想過,圍聚弟子尚不知殺機在后,見青光有黯淡之相,便欲向內一探。

  然而下刻浩然劍氣徑直席卷過來,一顆顆人頭沖天而起,他等這才發現裂谷中已然如人間鬼蜮,血流成河!

  重鳴瞧見謝凈面容,當即知曉這就是那日天劍臺的劍宗大長老,登時是嚇得魂飛魄散,也不去管石林內秋剪影的死活,砰地散作一地黃土,消失不見了。

  一路行來,殺了這一干邪修長老與弟子,謝凈心頭未見半分松緩,提著劍就往石林中去。

  她神識掃見兩道人影,其一人踉蹌站立,另一人則緩緩下落,沉沉跌倒在地,謝凈心中更急,只定睛看去,見站立之人手持黑劍,面色雖是慘白,但確是趙莼無疑,這才稍稍松下口氣來。

  “她死了?”

  謝凈移步上前,地上那粗眉大眼的女子,通身皮肉都已化做暗紅,一顆拳頭大的東西在其胸腔內鼓動,將皮肉撐出一團。

  “快了。”趙莼含了粒療傷的丹丸,但丹田內不容忽視的疲倦感,仍舊叫她眼前昏黑。

  兩人定定瞧著,伴隨一聲皮肉撕裂的輕響,一顆搏動的肉瘤忽地沖破胸腔飛起,在秋剪影身前漂浮了片刻,后又化作一道黑紅之氣,逐漸消散。

  趙莼只覺此物邪異程度畢生罕見,心中始終有一聲音叫她莫要觸碰,而謝凈就是完完全全的驚怖了,這東西她熟悉不已,正是天妖尊者口中的魔種,只是秋剪影這枚遠大于自己體內的罷了。

  原來是這般…怪不得她對秋剪影總有無由來的親切之意,但心底的忌憚卻又叫她分外抗拒排斥。

  而魔種消散后,秋剪影便已然到了彌留之際,她暗紅色的皮肉開始緩緩轉為蒼白,身軀幾乎是肉眼可見地干癟下去,不多時,就像遲暮的老人那般,渾身枯皺,頭發灰白。

  她兩手捧著面龐,忽而低低問道:“我…是不是老了,就像…就像父親那樣…”

  謝凈瞪眼疑惑,趙莼卻知道她口中的父親是誰,靈真派掌門途生道人,她的養父。

  “生機消散,修士再無法維系生時的面貌,自然會如此。”

  趙莼出聲解釋,但秋剪影顯然不曾將此話入耳,她的眼神向上空飄去,落向茫茫無邊際的星野。

  “人死了會怎樣…永遠閉上雙眼,沉入冰冷的黑夜里去,”她自問自答,聲音越發低微,“但父親說,他會在那里等我…就像無盡的長夜里,會有指明的星辰…”

  秋剪影眼神一偏,從渺遠的追思中,轉到趙莼身上,猶如回光返照,驟然爆發出驚天的惡意:“我不曾后悔過!

  “便是再活一世,我照樣會做下這般事來,他人性命與我何干,只若能登臨大道,踩著他人尸身上去又如何。

  “趙莼!趙莼!你滿口正道囫圇,來日下場未必會好過我,我只睜著這雙眼看著,看著你落得什么去處!”

  那嘶吼的怒聲戛然而止,斷在她顫動的唇邊,兩顆漆黑的瞳仁光彩漸去,直直凝望趙莼時,有侵吞撕咬的可怖之感。

  到死時,她都是睜著眼的模樣…

  “常人都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看她倒不是這般。”謝凈抿唇冷臉,從鼻尖哼出一聲譏諷。

  但趙莼卻從怔愣中初初回神,低聲道:“她既已死,我等便取了頭顱回去,給宗門交代吧…那魔物吞了大半元神,余下的這些也都已消散干凈了。”

  謝凈聞言腳步一頓,面色忽而凝重幾分,兩人各懷心思,竟是都不再開口。

夢想島中文    她是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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