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那個樵夫砍柴的地方嗎?”
凌逸嗯了一聲,又往里走了一段,蹲下身來,拂開地上的松針葉。
“你看到了什么?”慕羽雪問道。
凌逸道:“血跡。”
下面的松針上,有些黑褐色的血跡。
松針細密松軟,血液流到上面,很快就會浸透下去,尋常人很難會看到。
但對凌逸來說,這樣的地方,恰好將血跡很好地保存了下來。
“這些血跡,是那個樵夫的。”
凌逸抬起頭來,向周圍看了一圈。
“這里,應該是第一案發現場。”
“山腳下他們發現樵夫尸體的地方,只是被人故意挪到那個位置的。”
第一現場,應該是會留下最多痕跡的地方。
雖然過去了差不多一個月,許多痕跡已經消散,但說不定還會有什么能夠留下來。
凌逸站在血跡的位置,閉上眼睛,將自己的感知全部釋放出去。
以他為中心,方圓數十米以內的地面、針葉層、松樹林,都在在他的感知之中。
輕輕放慢呼吸,讓自己沉靜下來,使感知更加靈敏,尋找著這一片區域內有可能的線索。
慕羽雪拿出一個火折子,也借著火光低頭在地上來回細細查找。
凌逸忽地眼開眼睛,往慕羽雪的腳邊掃了一眼,想了一下,收回目光,轉頭刷地一下跳上附近一棵松樹的樹枝上。
樹枝的一處斷杈處掛著一塊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碎布。
旁邊的一根樹枝上有一個淺淺的印記,從痕跡的模樣來看,像是人的手抓過之后留下的。
但是凌逸反復看了幾次碎布和這個印記,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凌逸,我找到東西了!”
慕羽雪興奮地站起來,手心里放著一塊差不多小指甲蓋那么大的石頭。
“這是一小塊被打碎的玉。”
似乎自己也為自己的發現而感到非常自豪,慕羽雪仰起臉兒道:“你看,我也是能幫上忙的,對吧?”
凌逸輕飄飄地落到地上,點點頭道:“確實不錯。”
能夠在這么暗的光線下,找到松軟的針葉層中的碎玉,說明她的觀察力也是極好的。
“這里看得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慕羽雪小心地把那一小塊碎玉收起來,抬頭看著凌逸道:“你在上面發現了什么。”
凌逸道:“我發現了一小塊碎布,樹枝上還有疑似被手抓過留下的印子。”
“是打斗留下來的么?”慕羽雪問道。
凌逸輕輕搖搖頭。
“我看過了,整個這一片地方,都沒有顯示有打斗破壞的痕跡留下。”
“那…”慕羽雪想了想,道:“會不會是逃跑時驚慌失措,被樹枝掛了一下?”
凌逸的身體乘風而起,輕飄飄飛了出去。
“分析的事情,我們留到后面來做。”
“先上去吧。”
慕羽雪提氣縱身躍出,忽地想起先前凌逸所說的借力之法,將真氣緩緩外放,去感受身邊空氣的流動。
“呼”
“嗵!”
慕羽雪站在地上,滿不高興地扁了扁嘴。
“根本不行嘛…”
凌逸的聲音在前面傳來。
“你再不快點,就要跟丟了。”
大約小半個時辰之后,兩人終于來到位于山頭的房子前面。
整個房子顯得破敗不堪,院墻外雜草叢生,青色的苔蘚爬滿了院墻。
大門依然緊閉,上面還掛了一把生滿銅綠的門鎖。
大門上的朱漆已然全部脫落,在時間的侵蝕下,顯出灰敗的木色。
一塊斑駁不堪的門匾歪在一邊,依稀還能看到上面寫著四個大字。
“聽濤小筑”。
在四周濃霧的掩襯下,這座房子看上去竟是跟鬼屋一般,陰森森,毫無生氣。
自從慘案發生之后,這一處房子就已經被廢棄了。
加上蒼龍門沒落,十六年來,門下弟子早就盡數離散,更加沒有人來照管。
凌逸伸手在大門上推了一下,腐蝕已久的門樞發出難聽的聲音,在夜色之中格外突兀。
“格格格格。”
推開大門,院子里也是一樣的荒涼破敗。
長可及膝的荒草長滿了整個院子,殘破不堪的門窗框出一個個黑乎乎的的大洞,仿佛一只只沒有眼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兩位不速之客。
慕羽雪往凌逸身邊靠近了一點,“這地方都荒了這許多年,還能找得到線索嗎?”
凌逸踩著荒草往里面走,“我也不知道,但這里是當年的案發現場,無論如何,都要來看看才是。”
目光在院里掃了一圈。
“當年所有人死的地方,好像是廳堂里。”
廳堂里蛛網遍布,充斥著帶著霉味與灰塵的奇怪味道。
一些桌椅零亂地丟棄在地上,甚至還有些碎裂的木塊。
十六年前,這廳堂之中,房梁上掛著十幾具尸體,魏宜生坐在正首上方的椅子上,滿身血跡,筋骨碎斷。
連他的小兒子也未能逃脫毒手。
凌逸就站在門口,從房門到房梁,從地面到桌椅,一點一點看過去。
堆積的灰塵,青色的苔蘚,都不能掩蓋他的視線。
“房門上的門閂,包括卡梢都已經碎斷,應該是當時發現案發,破門而入時弄壞的。”
“房梁上還有繩索勒過的痕跡…那些人,當時應該就是吊在那里…”
“地面,石板上有些印記…”
“正首的椅子…”
凌逸雙眼泛著微微的藍色光澤,在他的視線中,整個廳堂,開始慢慢回復到十六年前的模樣。
十幾具尸體掛在房梁之上。
房梁上留下了比較重的繩索摩擦的痕跡,可以推斷他們是被人系住脖子后,繩子從房梁上繞過去,然后猛力拉扯懸吊起來。
但下方地板上有陳年的血液痕跡顯示,與房梁上是在同一條線上。
說明很可能他們被吊起來之前,已經受了傷,或者已經被人重死。
血液中的血紅蛋白中含有鐵元素,在自然環境中,會穩定存在很長時間。
現代刑偵手段中,可以用魯米諾試劑與血紅蛋白中的鐵元素互相反應,從而通過產生的熒光確定血跡。
這種手段可以追蹤到年代非常久遠的血液痕跡,在現代法醫學中被廣泛運用。
凌逸并不需要復雜的化學試劑來尋找血液痕跡,他的“本源之眼”能夠讓他清楚地區分出哪些物質是不相同的。
雖然過去了十六年,但那些浸蝕在青石地板上的細微痕跡,在他的眼中,依然清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