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楊戈的日子重新被生活的瑣事填滿。
白天里,他悅來客棧、鐵拳武館兩頭跑。
劉掌柜口口聲聲喊著要退休,到頭來還是放不下客棧的生意,每日準時準點到客棧忙活,楊戈名義上拿著掌柜的工資,干著卻還是店小二的活計。
楊戈覺得挺好的,許多老頭忙碌了大半輩子都無病無災、精氣神十足,反倒是閑下來后三兩年就不成了。
老掌柜有個事做,興許還能多撐幾年。
當然,他也樂得清閑…
劉莽成家后,的確是沉穩了許多。
他依著楊戈給他出的主意,先不掛匾,低價招收一批學徒,平日里一邊領著學徒們練武,一邊領著學徒們在路亭縣內修橋鋪路、救濟貧苦。
等到路亭縣內的住戶漸漸習慣了他們的存在后,才低調的掛起了“鐵拳武館”的牌匾,連鞭炮都沒放一串。
不過縱使是這樣,武館掛匾之后,還是遇到了幾波打秋風的江湖漢子上門踢館。
楊戈瞧這些人沒啥大的惡意,就讓劉莽上前應戰,且無論輸贏,都送上一份盤纏,結個善緣。
時間長了,鐵拳武館在路亭縣也慢慢有了名氣,劉莽還混出了一個‘小孟嘗’的美名,時常有行路亭縣的江湖中人,上門與其盤道結交…
到了夜里,楊戈也沒歇著。
縣府血案令他心情陰郁了許久,其后他痛定思痛,開始下大力氣整治手下這班力士。
針對跟蹤盯梢。
他以共同探討、共同進步的旗號,辦起了午夜培訓班。
每天晚上敲著小黑板,將市面上各種行當的從業人員的特點特性,掰開了揉碎了慢慢交給這群只會廝殺漢。
怎么喬裝買炊餅的?
首先你得有個炊餅擔子吧?然后你身上得有些燒柴火的煙熏火燎氣息吧?再然后你衣裳上得有面粉痕跡吧?
再進階一些,你見人是不是得先帶三分笑?有客人買炊餅,你是不是得稍微佝著點腰?包炊餅的手法是不是得熟練?將炊餅給客人的時候是不是得雙手?
針對潛入查探。
他畫出一幅幅人際關系圖解剖圖,從人性的角度慢慢分析,不同的目標,用什么樣的身份接近最為恰當,最不易引起目標的警覺。
要接近一個大家小姐?
想要臨時編撰一個身份去接近一個整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小姐,的確是很難。
但能不能換個思路,從她身邊人下手?她有沒有侍女?他的侍女有沒有婚配?美男計會不會?
什么,侍女整日在小姐身邊,也不好接近?那你能不能接近侍女他爹娘?伱去買些禮物上她家去,給她家劈幾天柴、挑幾天水,無論她瞧不瞧得上你,她都大概率會偷偷摸摸來見你一面。
針對武力強攻。
他將手下的五十名小旗力士分作一個個三人小組,本著“只要練不死,就往死里練”的訓練方針,鉚足了力氣操練這些出身邊軍,本就有不錯實戰底子的殺材。
力氣大、反應慢的上盾錘。
膽子大、下盤穩的上刀劍。
速度快、準頭好的上弓弩。
三人一組,一個吸引火力兼控場,一個正面強攻兼主位輸出,一個遠程牽制兼次位輸出。
在穩定了三人組之后,再進一步細化野戰該如何打配合、巷戰該如何打配合、夜戰又該如何打配合,以及敵寡我眾該如何打、敵眾我寡又該如何打。
再繼續進階,在應付大規模團戰的時候,如何拆分重組成更大的戰陣,何時該猛沖猛打、何時該穩住陣腳靜待支援…
所有的學習練習都并非只是紙上談兵。
研究賣炊餅時,楊戈是真會挑人擔著爐火擔子出門去賣炊餅,賣不出去還會一群人一起找原因,直到能賣空為止。
研究如何接近大家小姐時,楊戈是真會在路亭縣內挑一個大家小姐,選人去使美男計,直到把她的興趣愛好都掏回來。
研究如何武力強攻時,他更是親自上馬,以自身高出這些力士一個大境界的強橫武力,讓他們親身感受感受面對高手時的壓力。
在他不遺余力的鞭策下,所有人都在進步。
力士們再出門的時候,漸漸已經沒有行人再本能的躲著他們走了。
他們去汴河邊上拉纖,也終于有貨主敢大呼小叫的支使他們去運貨了。
連使美男計的時候,都真有了幾分淳樸、厚道、踏實的純情良家子模樣。
而演武對練的時候,在楊戈不使殺招的情況下,也漸漸破不開兩個小組的圍攻牽制了…
至于楊戈自身的進步,那自然是更大!
他渾身百脈俱通、經脈又韌又寬,運行當下這個層次的內氣,輕巧如揮五指抓田螺,完全無須似其他內氣武者那樣,必須要凝神靜氣才能控制自身內氣運轉。
也就是說,只要他愿意,他無論是在客棧跑堂,還是在鑼鼓巷繡衣衛據點內敲黑板,他都能維持住全身內氣運行大周天,且毫無岔氣走火之憂…
而他也真信了沈伐的話,不去想一口吃成個大胖子,踏踏實實的磨礪自身內氣,切身的去感受自身內氣的每一分每一寸進步。
不過相比功力的日益增長,他真正突飛猛進的,還是戰法!
都說實戰是最好的老師,這話果真是一點兒都不假。
他自己一個人閉門苦練的時候,雖然時常也會設想,假如敵人從什么、什么方向攻過來,自己該如何應付。
但這種設想,天然就帶解,他一個人的想象力再豐富,也不可能想象得出十個江湖中人琢磨出的所有殺招。
而且實戰的過程中,對手的招式也往往不是他設想中的那么光明正大…只要林子夠大,什么扣眼插鼻,什么捅腰錘蛋,什么石灰迷霧,什么劇毒暗器,啥都可能遇上!
他上回不就叫人在腰眼上啃了一口么?
那次也就是那人穿著一身緊得卡襠的夜行衣,無處攜帶第二把兵器,且手里的佩刀被他一桌子給拍飛了…要不然,他這倆大腰子,那天就遭老罪了。
而這塊致命的短板,也終于在他和手下的力士們日復一日的演練中,慢慢補齊。
盾牌沖刀子捅,遠處還有冷箭射腚。
攔腰抱撩陰腿,黑熊掏心猴子偷桃。
絆馬索鐵網罩,生石灰配蒙汗藥…
在楊戈不遺余力的摔打下,這些混蛋為了勝他一回也是真真不擇手段,各種窮追猛打配下三濫。
楊戈只要心神稍稍松懈那么一秒鐘,身上就得挨好幾次狠的!
好幾會他從鑼鼓巷回家,前腳大搖大擺的踏出大門,后腳就夾著襠提著臀暴跳如雷。
這種以寡敵眾的高強度、快節奏打法拉練,對于楊戈這個空有武功等級,操作意識都跟不上的虛胖型選手…
簡直就好比將一個開慣了老頭樂的實習車手,直接換上戰神GTR攆到不限速高速。
別管能學到多少駕駛技術。
先油門焊死感受一把極速的魅力再說!
而當一個實習車手,習慣了二百五十碼以上的極速之后,哪怕他的駕駛技術依然有許多瑕疵,他再開尋常家用車時,也必然會感覺到無比的輕松!
至少再遇到以一敵三的狀況之時,他絕不會再沒底氣的說上一句:‘逃跑的功夫楊某也是拿手的…’
在此期間…
沈伐就像是消聲覓跡了一樣,再未在路亭縣露過面。
但從上京送到楊戈手中的情報,卻從未斷過。
九月初六,江湖群盜勇闖天牢,被捕者一百有七,下發海捕文書三十六,江湖人稱三十六天罡義士。
九月初九,昭武侯謝氏滿門一百八十六口人,于上京朱雀門外處斬,血染洛水。
九月十八,京畿三衙禁軍大換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