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幾道看不清楚身形的人影,如狼似虎的朝自己撲來…
楊戈心頭里竟沒覺著怵。
只有怒!
他緊咬著一口后槽牙,猛的將牛尾刀往地面上一插,縱身往身后斜上方一躍,變四面合圍為以一敵眾,與此同時雙掌運功在胸前一轉,于身軀下落之際猛然拍出:“媽那個巴子,去死!”
洶涌的內氣經少陽三焦經化作狂暴的掌力,猶如狂潮摧大堤,噴涌而出。
“嘭!”
地基顫動、房梁簌簌落灰,撲上來的數道人影以更快的速度倒飛了出去,人還在空中,便吐血不止。
這便是飄雪掌六大殺招的第一路:霜殺百草!
取霜降大地、百草枯萎、天地歸寂的肅殺之氣,絕殺一切敵,名為霜雪,走的卻是剛猛正大的硬碰硬路子,極耗內氣。
楊戈落地后,臉色便泛起一陣潮紅,凝氣調息好幾息后,才喘過這口氣來!
而方才襲擊他的那幾人,早已被方恪等人扭倒在地、鎖上鐐銬枷鎖。
方恪拔出一柄小刀,強行掰開其中一人的嘴,將刀子伸進去掏了掏,緊接著便湊到楊戈的面前:“總旗,是江湖亡命徒,不是死士!”
楊戈輕輕呼出一口氣:“控制起來,別讓他們自殺、也別讓旁人殺他們,后邊移交給千戶大人…給我仔細搜,勿要走漏一人!”
“是!”
眾力士齊聲應命,五個一組的一間房一間房往縣府里邊翻找。
楊戈收回自己的佩刀,目光陰沉的打量著地上那幾個一臉戾氣都掩飾不住愚蠢本質的歹人,沉聲道:“我們來遲了,先前逃出去的那三人,應當就是主事之人!”
進來之前他就已經猜到,里邊應該已經沒什么大魚了。
畢竟就外邊那些松松垮垮的老爺縣兵,也擋不住什么大魚。
可見了這幾條蠢貨后,他還是覺得失望,心頭憋著一團邪火兒,不知道該朝誰撒。
這里的人命…真他娘的不值錢啊!
方恪聽到他失望的言語,揮手領令周圍持盾護衛的幾名力士退遠一些,而后上前低聲道:“總旗,以屬下的愚見,這或許不是什么壞事…”
楊戈戰術后仰,仿佛第一次見他那樣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方恪臉上一僵,訕訕的笑道:“屬下失言!”
楊戈抿了抿唇角,輕聲道:“你以前跟著千戶大人,也這樣嗎?”
方恪連忙抱拳:“屬下知罪!”
楊戈:“千戶大人曾說你聰明機警,就是做事沒腦子了些,要我看,你哪里是沒腦子,你分明是太有腦子了!”
方恪訕笑著,不敢答話。
但他心頭琢磨著楊戈,越琢磨越覺得他像沈伐…
一樣的懂人情,不受人情。
一樣的知世故,不講世故…
“什么人?”
“放下兵器!”
“老子讓你放下兵器!”
適時,后院傳來一陣呼喝之聲。
楊戈聽言心神一振,按著佩刀就大步流星的往后院趕去。
方恪見狀,連忙劈手從一名力士手中奪過一面蒙皮大盾追上楊戈,護衛在他身前。
楊戈看了他一眼,略作沉吟后還是開口道:“以后少想些有的沒的,做好自己的事、盡自己的本分。”
方恪沒回頭,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總旗,屬下可沒您這么好的運道,能有千戶大人護著,要真按您說的那樣去做事,指不定哪天就要勞煩您去陰溝里給我收尸了!”
楊戈的腳步不由的放慢了些許,遲遲未答話。
直到穿過院門走進后院,他才輕聲的回道:“可能你是對的!”
方恪使勁兒的搖頭:“對肯定是您對,只是世間上像您這樣的人太少了,太少太少了,于是您就錯了…”
楊戈笑了笑,陰郁的心情都好了些。
他輕輕拍了拍方恪的肩頭,輕聲道:“我為我剛才的語氣,向伱道歉,回頭找個機會,咱哥倆好好聊聊,我想我們一定會有很多話說!”
說完,他一步越過方恪,提著刀大步走進一眾力士的包圍圈。
一眾力士包圍著的,是一個身穿灰色短打、須發花白的獨眼中年男子,他蹲坐一間房門緊閉的廂房外,一手拄著一口刀、一手拎著一壺酒,面前橫著一具持刀的尸首。
身處十數名力士的包圍中,他猶自小口小口的抿著酒。
楊戈打量著地上那具一刀斃命的尸首,詢問道:“你是縣府的人,還是來殺人的人!”
獨眼人放下酒壺,指了指身后緊閉的廂房說道:“里邊那個女娃啥都不知道、啥事兒都沒干,你放他一馬!”
楊戈將佩刀拔出鞘三寸,加重語氣說道:“回答我!”
獨眼人:“你先答應額!”
楊戈看了一眼他背后這間狹窄低矮的房門:“咋的,一把年紀了還想老牛吃嫩草?”
獨眼人裂開一口大黃牙笑道:“這女娃生得像額那苦命的閨女兒。”
楊戈將佩刀插回刀鞘,笑道:“只要她的確啥都不知道、啥事兒都沒干,我保證她無事。”
獨眼人松了一口氣,杵著長刀站起來:“額信你!”
楊戈搖頭:“信我就別動手,跟我走,只要你沒殺縣府的人,我也會盡力保你一條命。”
獨眼人也搖頭:“額也該死,不值當你保。”
“你就不想再多看她幾眼?”
楊戈指著緊閉的房門:“我只能保她無事,可不能保她不愁衣穿、不缺飯吃。”
獨眼人又咧著嘴笑:“那額就不管勒,她又不是額滴閨女兒。”
楊戈嘆了口氣,再一次拔刀三寸:“那就來吧!”
獨眼人搖頭:“你不能跟額動手,額要死在你手下,你也活不成。”
楊戈:“嚇我?”
獨眼人:“連雷橫都嚇不住你,額哪里嚇得住,額是實話實說。”
楊戈無奈的再次收刀:“那咋辦,我總不能就這樣放你走…要不然,你去見見我們千戶?你死在他手上,他肯定活得成!”
獨眼人:“見不得見不得,見了就壞規矩勒!”
楊戈一拍手:“那你說怎么辦!”
獨眼人想了想,說道:“額自己來吧,往后要有人來尋你,你就告訴他說,額是自己動滴手,不關你事。”
說完,他麻利的橫刀于頸。
楊戈:“別啊,聊得好好的干啥要自殺呢…”
“叮。”
長刀點地,一滴鮮血順著刀鋒慢慢淌下。
獨眼人拄著刀,最后抬頭看了一眼漫天繁星,輕聲道:“真有風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