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會戰之前,雙方都不知道對方會用什么招數,也都在臆測著對方很可能會使用的陣勢。
李臏認為,契丹人盡管近年來屢遭頓挫,但仍然可能會用他們最擅長的戰法,利用騎兵對唐軍進行中央突破。
而李臏提出的應對,就是“鈍其鋒芒,折其兩翼”!也就是中央防守、兩翼進攻之策。
同時,楊易也不打算讓戰爭按照耶律德光的想法來展開,知道契丹已有決戰之意后,便命令柴榮進擊!
這時上京城南的地面上,已經出現了七支部隊,可以預見,在半個時辰之內,這片土地就會變成一鍋糜亂的“大粥”!
柴榮不管不顧出城襲擊自己后方的東海室韋,率領人馬,直奔契丹錐行防線的中段而去,在這個以上京城為頂點的“∧”城寨陣勢中,遼軍人馬可以通過“∧”兩條翼線之間交通往來,唐軍要想進入,卻必須攻破上京城,或者攻破兩條翼線。
錐行線的整條左翼防線,從上京向東南延綿八十余里,設置了十二個或大或小堡寨,堡寨之間地勢或高或低,高出來的地方契丹都修建了哨塔,上面有弓箭手駐防,要掃蕩一座哨塔必定要付出加倍的損傷,而低洼的地方,契丹則引狼河水灌入,形成半天然的沼澤——這種招數一看就是漢人的手段,乃是出于在遼漢軍之手。
整條左翼線,只有一個地方地勢低平而遠離狼河,無法引水灌入,乃是一個天然的破口,就地勢來說易攻難守,又剛好位于左翼線的中段。所以契丹在這里用石木修建了一個大砦!名喚牛心砦。若能攻破牛心砦,遼軍的左翼線就廢了一大半!
當柴榮剛剛越過那條雷池界線,耶律頗德就下令五千東海室韋進擊,但他們剛剛出城,石堅就對柴榮增派了援軍,算算距離。東海室韋在趕上柴榮之前,就得將自己的后背賣給石堅所派的五千右軍部落軍,因此被迫調轉馬頭迎戰。
室韋是東北的游獵民族,是蒙古人的前身,族源復雜,分布廣袤,分支又多,于隋唐之際,號稱有九大部落。從蒙古高原東北以至于大興安嶺北部,甚至蔓延到外興安嶺地界,其最東的一些部落靠近東海,甚至庫頁島,因此稱為東海室韋,是室韋各部中最蠻荒的一部。
那是活動于黑水白山之間的游獵部落群,與東海女直相交界,以游獵為生。民風彪悍,但生產方式極端落后。連鐵都不多見。近些年為東海女直所迫,漸漸離開東海沿岸,游牧于混同江流域的中游。
對全盛時期的契丹來說,東海室韋就是一群給他們捕捉天鵝的土著,而對東海室韋來說,這群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天下大勢。所謂的天策大唐,對他們來說也無比陌生。對他們來說,契丹就已經是遙遠而強大的中央皇朝了。他們對契丹也無所謂很強烈的忠誠,當契丹召集諸部落參軍時,東海室韋諸部落不知發了什么神經。竟然集結了好幾千人——這對他們來說是了不得的人口,加入到契丹的大軍之中。
不過,來到上京之后,他們才算大開眼界!上京對來自中原的韓延徽來說不過州郡城的格局,對東海室韋來說卻已經仿佛天上傳說了。如果他們不在這場戰爭中死去,那么這一趟參戰對他們來說也是賺翻了。
因為去年冬天,耶律德光為了提高戰力,破天荒地打開上京武庫,將這個最蠻荒的部落也武裝了起來。東海室韋以往的武器,就是木頭與石頭、骨頭的結合!他們力大無比,能用骨頭做的箭簇射殺猛獸,但弓箭不強,刀劍不利,就連坐騎,也是那種只能山地穿行,卻不適合平原作戰的東北山地馬——更讓耶律德光啼笑皆非的是,五千東海室韋中剛來的時候,竟然有幾十個人騎著豬!
沒錯!豬!被他們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馴化了的野豬!
于是耶律德光不得不給他們換了弓箭,換了刀劍,甚至換了馬!
從武器質量來說,東海室韋得到的配備幾乎就是最差的,但相對于他們原先的裝備來講卻已經跨過了不止一個層級了,因此東海室韋當初參戰,是類似于鄉下人進城,迷迷糊糊來的卻充滿了新鮮感,但得到了契丹的全面換裝之后,就對契丹產生了感激心理,因此此次出城作戰,十分賣力。
他們出城之后,只知道契丹老爺是要求自己去打那支來攻擊的部隊,但走到中途,發現有人來襲擊自己的背后,這些東海室韋可沒什么軍事素養,連嚴格聽從命令的概念都沒有,打仗對他們來說就是打架,不過有個好處,就是膽子大,有人從背后來襲擊自己,他們也就忘了初時的目的,轉過身來就打!
去年冬天,臨潢府遭遇到了極其慘重的損失,在缺乏各種物資的情況下,不少部落都由于給養不足而在苦寒之中體力嚴重流失,但東海室韋可能是上京城內最耐寒的民族,他們的皮比起野獸來也差不了多少,臨潢府的冬天對他們來說也沒什么,相反,契丹發下來的食物對他們來說已經足夠,因此在上京各族中,保有相當好的精神與體力,這時反戈一擊,以一種散漫到全無章法的方式向石堅派出來的五千人馬打去。
這就不是一場戰斗,而是一場群毆。
如果東海室韋面對的是中原的遠程射擊部隊,還沒接刃他們就會倒得七零八落,如果東海室韋面對的是鷹揚主力,哪怕只有五百騎也足以把他們沖得七零八落,如果東海室韋面對的是奚勝的陌刀戰斧陣,那就是一堆會動的肉自己走向絞肉機。
但對面開來的,是隸屬于石堅麾下的漠北部落軍,就部落文明程度來說。他們比東海室韋要高出一個檔次,但兇蠻程度來說又要低了三分,他們腦中已經有了“戰爭”的概念,也知道天策與契丹之間的“爭霸”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們的士氣卻很低,和對契丹抱懷報恩心里的東海室韋不同。他們就是走投無路才投靠了天策唐軍。
因此兩支隊伍剛剛交鋒,還不很習慣從契丹那里換下的戰馬的東海室韋就陷入被動,他們被沖擊成了幾塊,五千東海室韋對上五千唐屬漠北部落軍,那就是一萬人的大戰斗,這些東海室韋是從遙遠的山間走出來的,是由于無數個小部落組成,平常他們見的最多的打架就是幾百號,現在猛然處于這等大型戰斗中時無不手足無措。
可是。這些蠻橫而嬌悍的人有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不怕!戰場沒有懼怕感的人會很快就適應下來,五千人幾乎就是按照各自的本能,幾百個人甚至幾十個人地各自為戰!騎馬不習慣了,干脆跳下來廝殺!
他們的種族特征太明顯了,就是不用眼睛看,光用鼻子都能分辨敵我,反正不是自家人那就殺啊!
因此在初期的混亂過去后。竟然很快就占據了上風。
差不多也就在這時,五千渤海騎兵趕到了。
渤海是東北大族。靺鞨人在隋唐之際建立了渤海國,在最強盛的時候幾乎統一了大半個東北,正如共和國時代把境內所有民族的人都叫中國人,在渤海國時代,所有認同渤海國的國民也都成了渤海人——而不僅限于其主體民族靺鞨。
渤海長期臣服于大唐,崇拜唐朝文化。和東海室韋這種還沒開化的土著相比,渤海人的文明程度就高得太多了,在立國二百年間,全面仿照唐朝的典章制度,學漢語。穿漢服,寫漢字,漢化得無以復加,再加上其人種本與漢人相近,其中很可能有漢人混血的原因,若將穿戴相似的一個渤海人和一個中原人放在一起,張邁未必分辨得出誰是漢人!
對室韋來說,契丹是文明發達的“上國”,而對渤海人來說,契丹卻就是一個蠻族,契丹文明能夠突飛猛進,除了得益于漢地文化之外,和征服渤海也是有關系的。
渤海滅于契丹,因此對契丹有滅國只恨,他們畏懼于契丹的強勢,卻又看不起契丹——渤海人對契丹的態度,其實和中原漢人也沒什么兩樣。而契丹對渤海人的態度,于對境內漢人也差相仿佛,一直以來都是一邊打壓、一邊利用、一邊限制,直到去年冬天,在失去大量漠北兵源之后,才不得不對渤海人進行大量武裝。
渤海人在全盛時代所營造的生活已經接近燕云地區的漢人族群了,契丹發下來的食物,東海室韋覺得是美味,渤海人卻覺得是豬食。因此渤海人得到裝備后的態度卻于東海室韋不同,大部分人并未因此感恩,他們并不是很樂意與漢人作戰,只是形勢所迫不得不戰。
這是一個已經懂得命令與秩序的民族,這也是一支有著較為完善軍事組織的軍隊,如果說,東海室韋完全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那么渤海軍就是一支相對合格的古代軍隊了,但這五千渤海的士氣卻像是怠工者。他們受過訓練,卻不愿意進行肉搏近戰!
去年冬天,漠北部落大面積投降于天策,楊易將之馴化,使得現在的南征大軍里頭,有了大量的漠北部落騎兵,這些漠北騎兵順服程度、忠心程度和戰斗力都層次不齊,而其中,以隸屬于原本的左路軍——現在變成前部的漠北部落,在柴榮的統合下做得最好。
五路大軍之中,楊易通觀全局沒法在這方面投入太多時間。郭漳衛飛耶律安摶將大部分精力用于開拓掃蕩,慕容旸光是料理后勤就弄得焦頭爛額,只有石堅,在這一塊下了比較完整的功夫,不過石堅的天資畢竟有限,他沒有張邁、楊易那樣的魅力。也沒有郭威、郭師庸那樣的指揮管理藝術,因此交到他手上的漠北部落,也未很真正地融化于天策旗下。只有柴榮,一整個冬天都投身于此,并以他獨有的方式讓不少異族歸心,并將其中一部分人馬變成天策旗下可觀的戰斗力。如今,前路軍開來的部落軍五個千人大隊,其戰斗能力也明顯比石堅派出的五千部落軍高出了一截。
天策前軍的五個千人隊,每個千人隊都有一個孤兒軍百人隊打散了成為其骨干。這些骨干中大部分在去年還是什么也不懂的屁孩小兵,如今就是最低層的孤兒軍士兵也忽然有了至少十個人的部下,長著容貌的嘴上難掩其青蔥,渴望戰爭的眼睛中又流露出興奮,經過去年冬天的訓練,在戰斗秩序上已經能保證令行禁止,其戰斗與兇悍程度又遠在那五千渤海軍之上,因此一交鋒。渤海軍就被沖得節節敗退,雖然不至于很快潰散。但已經落入明顯的下風。
這時,東海室韋、渤海軍已經和天策唐軍的兩支部落軍,已在上京城南交鋒并膠結在了一起,兩萬人形成了一個巨大而混亂的戰場。東海室韋在最東面,他們逐漸適應大型戰斗之后慢慢向西蠶食,天策前軍的五個千人隊在最東北面。他們不住地壓著渤海人打,處于中間的兩部同時落入下風,這個兩萬人的戰場就像一個兩邊被揉扁的面團一樣變形,在一面混亂中東海室韋興奮地嘶吼,渤海人發現左右都無退路被迫奮起反抗。孤兒軍年輕的指揮官們用胡漢夾雜的呼吼指揮他們的部下進擊。
就在這時,從乾德門迂回趕到的那一萬渤海大軍比石堅派出的一萬部落軍早一步抵達戰場了,這一萬人不是騎兵,而是步兵——且是遼軍之中少有的騎馬步兵,他們騎馬而至,到了戰場之后舍馬集結,因為投入戰斗之后不需要坐騎,因此趕路時可以不惜馬力。
石堅派出的一萬部落軍離戰場還有三箭之遙,那一萬渤海步兵已經集結完畢,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北方步兵,刀戟弓箭配備齊全,雖然還不能與奚勝的陌刀戰斧陣相比,但已經是一個比較完善的戰斗體系,他們從西北而至,向東南形成一個半月形,圍著天策前軍五個千人隊步步逼近,利用長刀準備向五個千人隊劈砍。同時面對來自西南布成防守陣型,將不用的馬匹堆在最外圍,第二層是一千長槍,長槍之后是兩千弓箭手。
在那一萬部落軍尚未進入射程范圍之前,渤海步兵團已經向著天策的五個千人隊進行了第一輪的射擊。
孤兒軍的小將校們望見,高呼著:“盾牌防護,盾牌防護!”
這五個千人隊的武器配備并不高級,但有超過一半都還配有一面木盾,孤兒軍的小將校們用著郭師庸楊易在輪臺訓練他們的自恃,十分標準地半身傾斜,那面小小的盾牌就很自然地護住了他們身上大部分的要害。
兩千支羽箭從天而降,這種無差別攻擊其實準確率極低,如果能夠進行有效防護,幾乎可以將傷害降低到接近零,但在所有孤兒軍小將校絲毫無語的同時,還是有三十幾個漠北部眾中箭落馬。
渤海的兩千弓箭手在號令之下,發出了第二輪箭雨,這一次五個千人隊的漠北部眾防護得比第一次好了,只有十余人落馬,然而還是讓東北面產生了一定的混亂,渤海步兵團已經踏步而進,手揮長刀向五個千人隊砍來!
沒錯,就是長刀!類似于陌刀的長刀!雖然核心只有五百人,卻還是在周邊長槍的翼護下瞬間陷陣!
渤海不但是大唐屬國,很長時間內它就是大唐的羈縻州,其國主既是國王,也是大唐的都督,因此不但其文化,就是其武功也深受大唐影響。渤海與契丹又有長久的恩怨糾結,從大唐還存在時就與契丹互相敵視。彼此的戰爭持續了幾百年,因此他們自然而然地學習了唐朝的鍛刀技術,以及以步克騎的長刀步兵戰法。
不過,渤海人與大唐的關系畢竟不能和安西四鎮相比,大唐允許其學習、模仿軍隊的建制,卻并未傳授陌刀的不傳之秘。因此這個長刀陣與陌刀戰斧陣無論兵器還是陣型進退都十分相像。但仍然不是真正的陌刀陣。
饒是如此,當長刀陷陣之時,還是讓五個千人隊吃足了苦頭!能穩得住陣腳的重步兵,對抗騎兵時絲毫不落下風,甚至可以說,在失去速度優勢之后,輕騎面對長刀步兵沒有絲毫優勢可言!
這里已經離天策中軍很遠,就是楊易和李臏登上觀戰臺之后,通過千里鏡也很難將這邊的形勢看得仔細。但遠遠看見上千的刀光如墻而進。在騎兵之中閃耀著,也讓楊易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個已經無法重逢的戰友!
“那是陌刀嗎?”楊易問道。
李臏也看不清楚,道:“好像是。”
“前唐滅亡后,陌刀在中原好像就絕跡了吧,沒想到東西兩地都還保留著這門戰法!”
“看旗幟,那應該是渤海人馬。”李臏說道:“西北屬隴右道,東北屬河北道,安西、安東兩都護府都遠離中原腹地。或許因此而保留了中原被戰火焚毀的一些精華。”
楊易道:“若契丹之中竟然也有陌刀陣,那應該也赫赫有名才對啊。怎么之前從未聽說。再者,據后方傳來的消息,契丹鐵騎在奚勝手下可是吃了大虧!若他們本身就有陌刀陣,怎么會沒有防備。”
其實,楊易這個思維卻有些顛倒了因果。
渤海本有長刀步兵,但因各種歷史原因。并未在契丹面前展現出驚人威力,畢竟像環馬高地那樣的阻擊戰是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才會形成的,契丹若早知道陌刀戰斧陣會對騎兵造成那么強的損害,耶律德光就是腦袋被門板夾扁了也不會正面沖擊的,肯定會利用輕騎優勢迂襲騷擾——當然那個時候的耶律德光多半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正面戰敗。
倒是在天策手頭吃了大虧之后。課里才忽然想起已經滅亡于契丹手中的渤海降軍似乎也有類似的兵種,這才加以重視并將之調集到上京城來。
但這是一支亡國已經數十年的部隊,就算耶律德光再怎么籠絡撫慰,也不可能有奚勝領導下的陌刀戰斧陣那般決絕死戰的氣概,再則天策的陌刀鍛造與刀陣戰法傳自安西四鎮,屬于正宗傳承,到了天策時期因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精益求精,武器上又有一定的改良,渤海的長刀只是模擬,又在亡國后日益荒廢,一進一退之下,兩者的實際戰力便不可同日而語了。
饒是如此,這個渤海步兵團還是展現了不俗的戰力,在已經投入戰場幾支部隊中力壓余子!
在其五百長刀陣攻入天策前部五個千人隊之時,來自天策右路軍的一萬漠北部落騎兵也已經進入渤海步兵團的射程范圍。
“轉!”
步兵團中,發出的是漢語號令。
兩千弓箭手掉了個頭,然后在命令中拉弓。
“射!”
又是一輪箭雨,這次卻是飛向從西南而來的一萬漠北部落騎兵。
慘叫聲中,數十人馬中箭,倒地翻滾,在騎兵沖近之前,又是一輪箭雨。箭雨削弱了漠北部落騎兵的攻勢,第三輪箭雨沒有射出去,他們已經沖近了,然而阻隔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萬匹戰馬!
在這個特殊的戰場上,這批橫放的戰馬成為最佳的堵截物,使得對面奔來的漠北部落根本無法發揮馬蹄踐踏的可能,當速度放慢之后,便也就同樣失去了面對步兵時的速度優勢。
面西的渤海步兵團挺出了長矛,刺向漠北部落軍。步兵團中還有八百長刀兵,但卻作為預備部隊引而不發。
從東海室韋與這支渤海步兵團相比較,兩者完全就是天差地別,如果說東海室韋還停留在靠著蠻力斗毆的階段,這支渤海步兵團就是一個多兵種結合的復合型戰斗部隊了。至于其作戰指揮,進退皆有法度,若是能保證其作戰的積極性,便是稱之為精銳也不為過。
“這批渤海人,打得不錯嘛!”上京城頭,耶律德光微微點頭。
雖然,這些渤海士兵也只是契丹的敗軍之將,但能夠與契丹抗衡兩百年才滅亡的軍隊,畢竟不是天策軍剛剛收攏的烏合之眾可以比擬的。中規中矩進行作戰的渤海步兵團在兩面受敵之中,在未出全力的情況下,卻還占有明顯優勢!
在與契丹長達百年的對抗中,他們十分熟悉如何與騎兵作戰,一邊以槍矛陣抵擋著那一萬漠北部落軍,逐漸消耗他們的氣勢與體力,一邊則以長刀陣向受到夾擊的五個漠北千人隊不斷進攻。至于那兩千弓箭手,這時已經不再發射箭雨,而是改為近距離精準射擊了。
后世已經嚴重漢化的金國(后期)大臣,在評價蒙古人之所以屢屢戰勝金國部隊時曾說原因是蒙古人“恃北方之馬力,就中國之技巧耳”——從某個角度來說,現在的契丹也是如此。
遼人一方面保持了北人擅馬的作戰方式,另外一方面又得到了漢文明的各種戰爭技巧和器械發明,在其尚未腐化之前,就擁有冷兵器時代令人贊嘆的兵種結合。
而目前天策唐軍的強大則反了過來,他們是既“恃中國之技巧,又就西域之馬力”!
“右路這一萬兵馬,斗不過這支渤海兵團。”楊易再次放下千里鏡,說道。
同時,石堅那邊也已經發出請示,詢問是否追加兵力。
天策的右翼炮灰盡出,盡管還有三千部落軍,但以渤海步兵團如今的形勢,再投入進去也未必扭轉得了戰局,再要出手,就是七個府的龍驤鐵鎧軍了。
“這支渤海人馬,雖然頗有克騎之力量,”李臏說道:“但龍驤鐵鎧軍在隴右時,常與陌刀戰斧陣相抗,投入戰場,必能獲勝!只是…”
“石堅還不能動!”楊易道:“讓前部增援!這里地勢開闊,利于騎兵奔襲,再追加一萬兵力,形成包圍之勢,從四面八方尋隙而進,這支渤海人再強,就用人數堆死他們!”
李臏微微擔心,道:“我軍前部三萬人,已經投入一萬一千人,若再投入萬騎,中軍之前就將空虛!”
楊易笑道:“我知道,耶律德光等待的,大概就是這個機會吧!那就讓他來吧!”
天策唐軍的前軍終于又行動!十個漠北千人隊分成兩翼,向渤海步兵團奔馳而來,繞過石堅所遣的漠北萬騎,從左右包抄渤海步兵團。
當十個千人隊的最前鋒顯現于左右兩端時,渤海步兵團的陣勢開始顯露不穩——若換了奚勝在此,陣勢既成,便是受到十萬大軍包圍他也能穩如泰山硬如頑石!但渤海這支部隊,畢竟沒有陌刀戰斧陣那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動、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的強大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