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男人湊一桌,唐浩提前把老媽與嫂子的飯食盛出來,放到西屋的柜子上,嫂子懷了孕老唐家不可能讓她餓著,老媽肯定會等家里的男人們吃完了飯,才湊合吃點,唐浩主要心疼老媽,男人喝酒,喝到啥時候沒個準頭。
飯桌上沒有爾虞我詐,喝酒是最舒坦的,喝個酒就圖一個開心,唐浩茶缸子里的酒一杯接著一杯,喝到最后喝到斷片了,之后的事情什么都不記得了。
等唐浩再醒過來時,炕上只有自己一個人。
院外傳來一串說話聲。
“嫂子,這柴放哪啊?”
嫂子:“就放在院里的柴火垛旁邊就行,等建國回來放上去。”
“不用,我自己就能成。”
唐浩從炕上坐起來,支棱的發型,伸著脖子朝外看,只能看見一大坨柴火在半空中移動。
唐浩揉揉眼睛,瞇著眼望去,柴火下有兩條小腿,大寬的褲子,兩條腿跟火柴棍似的,在柴火旁邊還以為是兩根木柴,他家哪有兩條這么細小腿的人?
唐浩下炕,拖拉著布鞋,那兩條小腿的主人,已經在往上舉著木柴,很是吃力,兩條辮子其中一條已經散開了。
唐浩快步走上前,拖住往下壓的柴火,一用力將柴火順著柴火垛滾上最高處。
“李桂蘭,你要干啥?”唐浩拍拍柴火落入手上的塵土。
李桂蘭一米五多的小個子,頭上身上都是柴火屑,一邊摘一邊道:“你不是說我不成嘛,我就是要讓你看看,我到底成不成?”
嫂子手中拿著玉米面貼餅子,在一旁幫腔:“桂蘭這孩子倔,已經擱養豬場干了一上午了,晌午飯都沒吃,就來咱家干活了,我說讓她吃點,她也不吃。”
“嫂子,我不餓,我要證明自己,我可以去養豬場上班。”
“還真是個驢脾氣。”唐浩說道,拿過嫂子手上的貼餅子,走到李桂蘭身邊:“趕緊吃,一上午還不餓,我都聽見你肚子在叫喚了。”
唐浩把貼餅子往李桂蘭身上蹭,李桂蘭下意識的用手隔開,唐浩直接送到手邊,人接東西的動作是下意識的,在李桂蘭以為貼餅子要掉趕緊用手接的時候,唐浩松開手,貼餅子掉到李桂蘭手中。
不給李桂蘭說話的機會,唐浩從兜里掏出錢,一共就二十來塊錢,給自己留了幾塊零碎票子,把二十遞給李桂蘭:“省著點花,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李桂蘭往后退了兩步,伸出細小的右手做推開的動作:“餅子我可以吃,錢我不能要,我又不是要飯的,我是要上班,你讓我去上班,我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你現在給我的錢是在打發要飯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唐浩:“我…”
李桂蘭大口要了一口貼餅子:“我下午還得去養豬場幫忙,我先走了。”
“小丫頭片子。”唐浩看著門口走遠的背影,撓撓后腦勺,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一旁看熱鬧的嫂子,抱怨:“我餓了。”
“鍋里有貼餅子,還有昨個剩下的肉,嫂子晌午特意挑出來幾塊肉給你留著。”
“謝了嫂子。”唐浩走回屋里。
嫂子在園子里拔了兩根小蔥,剝干凈跟在唐浩后面:“浩子,你真不打算要找個李桂蘭?我瞅著她是不打算放棄哩,她一個女娃娃過生活可憐,養豬場有啥她能干的活計,給少點工資,你看鏟完豬糞,掃掃豬圈,插(煮)豬食添柴啥的,零碎的活計給她。”
嫂子洗凈小蔥,走近屋里放到唐浩手邊的桌子上。
唐浩拿起一根小蔥,咬下蔥白,嘴里嚼著貼餅子:“我琢磨琢磨著,養豬場都是男的,她一個女娃受得了哩?”
嫂子又從堂屋的柜子里拿來醬,放到桌子上:“你可別小看女的,嫂子在娘家壘豬圈墻,都是我一個人壘的。”
“嫂子,你確實是個能耐人。”唐浩夸贊道,唐建國是個沒主見不太會說客套話的人,靠著老實肯干把嫂子娶回了家,倆人性格上算是互補了。
吃了飯,唐浩把碗筷洗干凈,打了聲招呼去了養豬場。
養豬場里李大旺正靠著一個斜坡瞇中午覺,蓋養豬場剩下的邊角料都被歸納到了一處,地上有些坑坑洼洼的。
唐浩沒準備打擾李大旺的清夢,在養豬場里轉悠,檢查檢查工程上有沒有偷工減料。
不多時,一個小伙子拿著鐵鍬跑來:“師傅,我來上班咧。”
在斜坡瞇覺的李大旺睜開眼,重重的打了一聲哈欠:“幾點來的?”
“一點半。”
“那還不著急,先歇會,兩點才上班。”
唐浩在豬棚里,兩人都沒看見唐浩。
之后陸陸續續的七個人到齊,有五個人拿了鐵鍬的,有兩個人拿了耙子。
七個小伙子站在一排,李大旺還拿出了排長的架勢,七個人還挨個點個名。
正點名的時候,李桂蘭那小丫頭拿著比她還高的鐵鍬一路小跑來了。
就站在七名小伙子一旁,累的氣喘吁吁:“李桂蘭報道。”說完連喘了幾口氣。
看李大旺的表情是一點也不驚訝,不緊不趕人,還問:“你咋喘成這樣。”
李桂蘭重重的咽了一口唾沫,抹掉臉上的汗珠:“我回家睡了一覺,等我醒的時候,往我嬸子家看表,都已經一點五十了,我跑過來的。”
李大旺沒繼續這個話題,一雙手背后,腰桿子都比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直了:“下午的任務就是把地面都歸平整,干完了再把棚子里的廢料都清理干凈,別偷懶,都是拿工資的人咧,中咧,干吧。”
手底下的小兵,揮舞著鏟子填坑埋土,李桂蘭一點不示弱,跟著一群小伙子甩著膀子開干。
唐浩從豬圈出來,走到正在擺弄電燈的李大旺身邊。
李大旺太過專注,沒注意到唐浩打哪來,見到唐浩招呼道:“來咧,昨個喝迷糊了吧。”
“酒量不行。”唐浩瞅著不遠處揮舞鐵鍬的李桂蘭:“叔,這丫頭咋來養豬場干活?”
李大旺納悶,停下手中的活:“不是你讓來的?”
“我?”唐浩跟著納悶,隨即想明白了,欺上瞞下,這丫頭片子是看他上午沒來,拿他當擋箭牌了。
李大旺安裝好燈泡:“我瞅著這丫頭挺稀罕,干活利落,吃得了苦,你給我把燈拉開,這燈泡咋不亮咧。”
唐浩嘴角微顫:“得了,活都干了,想不留都難。”走到拉線盒旁,拉下燈繩,李大旺安裝好的燈泡亮起。
看著李桂蘭揮舞鐵鍬的架勢,那動作一看就是經常干活的,會用巧勁,倒是有倆個臭小子,瞅著手生,只知道蠻力干活,晚上回去胳膊怕是要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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