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的一切,對于現在的周興來說,至少還算是值得的。
雖然搭上了自己的身家,雖然傾盡了所有,不過現在,周興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徹底把這個秦少游置之死地。
他心里清楚,自己這一次賭對了。
現在這秦少游,逐漸受到圣皇信任,若是從其他處著手,只怕難以成事,而太平公主,則是圣皇的逆鱗,只要這件事,能查出一點什么,甚或者,單單引起圣皇的疑心,就足以讓秦少游萬劫不復。
現在…他終于得到了這個權利,可以放心大膽的去查了。
從宮中出來,周興直接抵達了公房,隨即召集了一批心腹,開始布置。
先…當然要從秦少游身邊的人著手,從前他不敢在太平公主的府邸布置,而現在,卻是可以正大光明,只是這布置,自是必須巧妙,既不能打草驚蛇,但又必須能順藤摸瓜。
只是眼下卻有一個難題,那就是真正要得到白紙黑字的證據,憑著一些捕風捉影的音訊,卻是遠遠不夠,他必須得有一個鐵證。
思慮再三,他將周晨叫進了里屋。
吃了一口茶,他深深的看了周晨一眼:“秦少游這個人,素來油滑,如今老夫欽命辦事,只是有些事,卻是絕不能聲張,這件事,必須得悄悄的辦,只不過嘛…若是悄悄的辦,想要查出什么底細。不免曠日持久,這樣下去,遲早秦少游會有警覺,老夫想來想去,必須得有所突破。”
周晨道:“叔父說的是,我們用老辦法?”
周興卻是不語,端起了茶來,輕飲一口,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周晨。
周晨心里咯噔一下。他明白了叔父的意思,也就是說,叔父雖有暗示,可是接下來做什么,卻都是他周晨的事,事情做成了也就罷了。一旦出了岔子,所有的罪責,都是周晨自己擔著。
凡事都是需要冒風險的,只是叔父不想承擔風險。
可是自己呢…自己難道想么?
周晨苦笑,深深看了叔父一眼:“侄兒明白了,侄兒知道怎么做。”
周興眼皮子都不曾抬起來。只是淡淡的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必往下說了。去吧。”
周晨心里嘆口氣,起身,作揖,告辭而去。
周興的臉上,卻只是木然,這個世上,顯然對他來說。是沒有不可以犧牲,也沒有人不可以舍棄的。
鄧健已是忙的腳不沾地。近來買賣實在太火爆,只是崔家那邊卻是來了人,說是請他去洽商一下供應棒冰的事。
本來崔家每日都要三百支,現在又叫去洽商,多半又是要增加數目了。
鄧健這個時候,總是背著手,一副牛氣哄哄的樣子,在秦壽面前轉悠,然后很是憂傷的道:“真是煩哪,連崔家都要尋我做買賣,這樣下去,非要忙的吐血不可,可是有什么法子,我天生就是勞碌命,還是大郎好,每日守著酒樓就好了,有時候我真是羨慕你。”
秦壽臉都憋紅了,等到這廝揚長而去,秦壽啐了一口:“嘚瑟什么,不就是賣冰么?”
鄧健興沖沖到了崔府,外間早有人在候著他,這讓鄧健受寵若驚,而后,說是要尋個親近的地方邊吃邊談,鄧健上了車。
可是等他下了車時,卻是現,四五個壯漢,已在這里久候多時了。
“你叫鄧健?”
鄧健意識到不好,他是何等的人物,轉身就要溜之大吉,卻是現,四周都是人。
一人慢慢踱步出來,笑吟吟的道:“有些事,我們想要問你,你跑不掉,所以也不必再逃了,只要你肯開口,這條命就還是你的,若是不肯,鄧健,你可聽說過定百脈和喘不得么?”
鄧健色變,這種酷刑的傳聞,他是略知一二的,于是他立即阿諛的諂笑起來:“想問什么,小可說就是,何必要傷了義氣。”
這人拍拍手,清閑自在的道:“這就好極了,那么我問你,你認識秦少游么?”
“認識,認識,這家伙,不是東西,我欠了他些錢財,他竟是…”
“認識就好,其他的,不必再說。他的事,你都了若指掌吧。”
“這…要看什么事了。”
“他和太平公主殿下,可有什么私情。”
“哈…真是說笑了…這…”
這人毫不猶豫的一個巴掌打過去,惡聲惡氣的道:“有,還是沒有?”
鄧健被打的眼冒金星,忙道:“這…這怎么會有…這簡直就是玩笑,秦少游是個混賬啊,他怎么敢做這樣的事,這廝是個鼠輩…對…就是鼠輩…”
又是一個耳光甩過來。
鄧健嘴角溢血,他不敢去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腮幫子,卻只是賠笑:“哈…這…想必是有誤會的,哪有這樣的事,秦少游不是東西啊,他不是東西,他沒有這樣的膽子,這是抄家滅族的事,他敢做?真是玩笑,玩笑的過火了,我做東,我做東好么…”
“把他吊起來,打到他招供為止!”
秦少游在學里,被人叫了回去。
秦壽見了他,劈頭蓋臉就道:“鄧健不見蹤影了。”
不見蹤影,這是什么意思?
秦少游不由愕然。
秦壽苦笑道:“他本是去崔家談事的,可是左等右等,總是不見回來,我一開始,只當他在外頭躲懶去了,后來叫人到崔家去問,崔家那邊的管事卻是說,府里從來不曾有人叫他去過,從昨日到現在,都不曾見人回來,堂弟,我看是出事了,他現在在外頭樹大招風,難免會有人打主意。”
秦少游皺眉,他心里先是咯噔一下,而后道:“不是崔家的人?”
“這…我不知道啊。”秦壽苦笑。
他和鄧健,當然是一對冤家,因為秦少游讓鄧健負責棒冰的事,而秦壽不免有點嫉妒,總是見不得他嘚瑟的樣子,可是現在突然人沒了,他反而像是熱鍋里的螞蟻。
不管怎么說,在秦家最困難的事,一直都是秦少游和鄧健還有他三人共度難關,平時的小摩擦是有,可是現在出現這樣的狀況,卻是秦壽萬萬沒有想到。
秦少游自己想了想,搖頭:“看來不會是崔家,崔家沒有必要這樣的下作,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打聽過了么?”
“打聽過了。他們都說,近來都沒見過他人。”
秦少游也是急了,他不安的道:“要出事了。”
他陰沉著臉,猛地想到了一個可能。
一切的一切,莫非是有一個人在不按常理出牌。
想到這里,秦少游打了個寒顫,因為他清楚,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這個洛陽城內外,都視之為活閻羅的人物,一旦鄧健落在他手里,那么…秦少游不寒而栗。
他臉色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難看,他的目光,也稍稍的有所猶豫,秦少游當然清楚,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之下,就算想去要人,人家會肯么?除非…
他咬咬牙,忍不住狠狠罵一句:“姓鄧的不是東西,平時一點警戒心都沒有,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說罷,他像是瘋了一樣沖出去。
秦壽忙是追出去,道:“堂弟,你這是去哪。”
秦少游道:“救人。”
人已不見了蹤影。
幾柱香之后。
秦少游到達了大獄旁的刑部公房。
門口的差役見了他,將他攔住:“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秦少游道:“我是秦少游,要見周侍郎。”
差役們對視一眼,看這秦少游是官身,倒也沒有得罪,直接入內通報了。
過不多時,那人回來,朝秦少游努努嘴:“請入內說話。”
秦少游撣了撣衣衫上的風塵,快步走進去。
被領到了周興的公房,二人對視,秦少游上前快走幾步,道:“下關見過周侍郎。”
周興見了他,露出了偽善的笑容,他忙是點點頭,道:“啊…是秦博士啊,秦博士,你倒是稀客,怎么,看你這樣子,多半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說吧,可是有什么事?你放心,你我也算是有些私誼,若是能給你方便,老夫自然是竭盡全力的。你先坐下,來,奉茶。”
秦少游坐在了胡凳上,道:“確實有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還請周侍郎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