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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要命的奏疏

  秦少游嘆道:“還是先生的文筆更犀利一些,我自嘆不如,我抄錄一份.”

  他捋起袖管,沒有再和王琚多言,埋頭按著王琚的奏疏抄錄了一份,旋即起身,活絡了筋骨,道:“我與先生果然是不謀而合,這一次,我們索性就做一件大事。”

  王琚也笑呵呵地道:“這是那姓韋的咎由自取。”

  二人一起謀劃定了,便將奏疏送出去,旋即各自落座,氣定神閑的吃茶。

  與此同時,快馬已將奏疏飛快地呈報到了三省。

  這一次,秦少游的奏疏并沒有直陳給宮中,卻是很快,送到了中書這里,三省之間,界限并不分明,比如在此前,掌管三省的往往是尚書令,不過因為中書令位高權重,最后反而成了虛職,武則天索性將中書令改為了內史,不過同樣,沒有太多的實權,不參與任何政事。

  反而是三省的侍中、侍郎以及“同中書門下三品”或“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來處置三省事務了,無論是中書令、尚書令,其實和漢朝時的三公一樣,先是位極人臣,掌握實權,最后因為權柄過大,最后改為了虛銜。

  本來自平叛之后,三省忙碌一陣,及到后來,也漸漸閑散下來,如今是歌舞升平,天下歸一,太子殿下的地位已然穩固,索性政事也很平順。

  只是今日,天策上尉一封奏疏,卻是徹底地把這個格局打亂。

  崔詧是最先拿到奏疏的,他看著奏疏,竟是老半天沒有回過神,然后忙是叫了狄仁杰來。

  三省之中,崔詧對狄仁杰最是器重,至于楊再思人等,固然也維持著表面的客氣,不過以崔詧的身份,也沒有必要刻意地熱絡。

  狄仁杰覺得稀罕。崔詧何時表情如此凝重了,他落了座,便道:“崔公,不知有何見教?”

  崔詧將奏疏傳閱給狄仁杰。狄仁杰起先失笑,道:“是秦少游?他一個上尉,吃飽了撐著,也來上書?什么時候…這樣憂國憂民了…韋妃父韋玄貞,有才能。為人敦厚,請舉為侍中,臣秦少游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

  狄仁杰愣了一下。

  舉韋玄貞為侍中…

  這個秦少游,他有什么資格推舉侍中?侍中可以宰相,便是崔公也只是個侍中而已,秦少游何德何能,那韋玄貞又何德何能?

  狄仁杰竟是有一絲不太明白,畢竟這樣的東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夠立即接受,他不由道:“這于理不合,一個武夫,有什么資格…況且…”后頭的話,似乎是狄仁杰的難言之隱,一時說不出口。

  崔詧便嘆息道:“老夫起先也是詫異莫名,此事…太過蹊蹺了。”

  狄仁杰怒道:“這才好了幾日,這個秦少游,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崔詧又是嘆了口氣,才道:“問題不在這里。老夫只問你,韋玄貞的德行,足以擔當侍中嗎?”

  狄仁杰搖頭道:“他從前不過是個刺史,也并沒有什么政績。況且…若不是他,太子如何…”

  狄仁杰說的,又是這些舊事了,當年太子還是天子的時候,一意孤行,非要讓自己的老丈人韋玄貞做天子。最后惹來了許多人的反對,最后才給了武則天廢黜他的機會。

  因而許多人并沒有將這件事的錯誤歸咎于李顯,李顯畢竟是鳳子龍孫,大家的矛頭自然是指向韋玄貞。

  現在…秦少游又要請加韋玄貞為侍中,這里頭的名堂可就大了。

  崔詧不疾不徐地道:“老夫聽說,韋玄貞曾拜會過秦少游…”

  狄仁杰眉頭一挑,更顯不悅。

  崔詧淡淡地道:“于老夫之見,或許是韋玄貞不甘寂寞,而此時秦少游因著救駕之功,深受陛下信重。韋玄貞要做侍中,最難的就是陛下,于是他尋上了秦少游,想讓秦少游為他美言。”

  狄仁杰禁不住冷笑,道:“媳婦還未熬成婆婆,就這樣等不及了嗎?”

  崔詧笑吟吟地道:“可是…換一句話來說,這固然可能是韋玄貞的運作,可是狄公是否想過,這是或許是秦少游的手段呢?”

  “愿聽崔公高見。”

  崔詧慢悠悠地道:“韋玄貞要做侍中,秦少游上了這一份奏疏,結果會如何?”

  狄仁杰臉色一變,道:“老夫明白了,看來要出大事,崔公,我們是否…”

  崔詧卻是搖搖頭:“我們什么都做不了,狄仁杰,老夫和你不同,老夫家大業大,說句再難聽些的話,老夫對太子的忠心,只源于這樣做,對崔家有利,這些話是不足為外人道哉的。太子做了天子,韋家就是皇親國戚,韋玄貞更是國丈,老夫現在說什么,都不合適,而你…其實也一樣,無論你做任何選擇,都可能惹禍上身,所以…作壁上觀吧,朝中要有跌宕了,秦少游…這個人的心思還真是古怪,竟是連老夫…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狄仁杰皺眉,道:“崔公,就怕此事會波及到太子。”

  崔詧冷笑道:“奏疏送到了這里,難道你我可能收起來嗎?奏疏只要送到宮中去,就必定會波及到許多人。”

  狄仁杰重重嘆了口氣,一時竟是沒有章法,只得悶聲悶氣地道:“也罷,且看陛下怎么說。”

  崔詧卻是意味深長地道:“陛下不會說話,可若是不說話,這才是最可怕的…”

  狄仁杰搖搖頭,發現崔詧竟比平時蒼老了一些,他愣了愣,不禁道:“罷了,且由他去吧。”

  三省當然不敢截秦少游的奏疏,所以奏疏也順理成章地很快被呈入了宮中。

  秋高氣爽,武則天近來染了一些寒熱,因而許多的奏疏批閱都由上官婉兒來代勞。

  每到這個時候,武則天便側臥于榻,鳳眸微瞇,一旁的上官婉兒則是在旁念著各地送來的奏疏。

  “臣御史朱進言事:隴右道近來盜賊頻仍,各地郡守竟屢剿不平,千里之堤毀于蟻穴,臣恐盜賊日盛,而上亂國家,下禍蒼生,宜調各路精兵,齊頭并進,分路并剿…”

  “臣…”

  “臣…”

  奏疏念了一份又一份。

  武則天似是睡著了,不發一語,上官婉兒卻還是耐著性子,她撿起了新的一份奏疏,卻是不由頓了一下。

  猛地,武則天張開了眸子,顯然,她察覺到了上官婉兒的異常。

  上官婉兒硬著頭皮道:“臣天策上尉秦少游言事:韋妃…”

  這本就安靜無聲的寢殿頓時顯得更加的靜謐起來。

  沒有任何的聲響,沒有任何的動靜。

  武則天的眼眸又緩緩地合了上去,她沒有說話。

  上官婉兒的心,卻是不由地跳了起來。

  這秦少游真真是作死啊,抱大腿也不是這樣抱的,陛下才剛剛染了點寒熱呢,他就急不可耐地跳出來讓韋玄貞做侍中了。

  上官婉兒顯然對秦少游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但她還是做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正待要撿起另一份奏疏宣讀。

  就在這個時候,武則天卻是咳嗽一聲,一側的宮娥忙是嫻熟地要上前去照顧,武則天揮揮手,一臉疲態地道:“秦少游前幾日,上了不少秘奏是嗎?”

  “是,都存在凌煙閣。”

  武則天莞爾一笑道:“這么說來,他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武則天突然說出這么句話,卻是讓上官婉兒松了口氣。

  她猛地想起,秦少游隔三差五似乎像是寫日記一樣,把一份份秘密的奏疏送到了宮里,或許…這樣的做法,足以讓武則天給予足夠的信任。

  若是如此,宮中就不會見疑了,陛下說的是唯恐天下不亂,而不是說鮮廉寡恥,可見只是認為秦少游是在玩手段,而不是攀附上了韋玄貞。

  上官婉兒不禁道:“是不是將秦少游狠狠申飭一下?”

  申飭的意思,就是給秦少游一個棒槌,讓他滾到一邊不要多事,老老實實地在他的孟津玩泥巴。

  另一層意思,就是徹底斷了韋玄貞做侍中的念頭。

  武則天卻是莞爾笑了,她竟開始精神奕奕起來,鳳眸微微瞇著,似乎起了什么心思,一字一句地道:“急什么,磚都拋了,且要看看能引出什么玉來,這不是挺好嗎?朕看哪,現在的問題就出在朝野內外太祥和了,要鬧一鬧才好呢。這份奏疏,暫時留在紫微宮,宮中且先不要理會,三省那邊,若是問起,就說朕要再想想,再想想…”最后的再想想,則是加重了語氣。

  武則天抿了抿朱唇,臉色顯得甚是安詳,接著道:“對朕來說,治病的良方不是幾味金石之藥,藥引呢,恰恰是秦少游這樣的奏疏,這樣才有幾分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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