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征服 秦少游對于李毅成的印象還算不錯。
各鎮的都督早就在朱樓的掌握之中,幾乎他們平時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都會送到洛陽來。
這種嚴密的刺探體系,早已遍布了天下各鎮,因而任何事都逃不過秦少游的眼睛。
這各鎮的都督之中有人荒誕,有人無能,更有人暴虐,卻也有幾個有為之人,李毅成就算是其中一個。
秦少游與其來說是親自來看李毅成,倒不如說是來探望已經抵達洛陽的十幾個都督。
這些人是最先來的,大多是來洛陽看看風向,猶如李毅成一樣,都是有點兒畏懼秦少游的權勢,心里雖然有不甘,卻還是乖乖就范的人。
不過真要說他們就范,那也未必,其實說穿了,來這洛陽還是看看風向,實在不成,大不了一走了之,這秦少游總不能將自己扣押在洛陽吧。
眼下是人心惶惶,幾乎每一個人,都在為自己謀劃出路,那些暫時沒來的都督,在等那些已到洛陽的都督們的態度,而抵達了洛陽的都督們,卻又都在看別人是什么心思,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盤算。
秦少游對這些人心思,自然十分明白。因而索性將他們安置在了迎賓館這兒,這些都督們看著一個個長安來的舊臣在此出路,似乎日子都過的不錯,那鄂國公當初在長安,那可是出了名的紈绔子弟,除了靠著一點祖宗的基業,什么本事都沒有,標準的混吃等死之人。可是現在呢,似乎在洛陽也是如魚得水。
李毅成心里似乎有點松一口氣,他擔心的終究是后路的問題,若是寧武鎮徹底失去了獨立性,那么李家該怎么辦?自己未來的出路呢?固然秦少游可能會讓自己做一陣都督,可是將來肯定要調到其他的官職上,他怕就怕秦少游將來防備自己,最后郁郁不得志,甚至可能遭遇秋后算賬。
不過現在看來,連鄂國公這樣的渣滓似乎都有重用,情況比自己想象的樂觀多了。
李毅成向秦少游冇行過了禮,接著便小心翼翼的看著秦少游,他知道秦少游不會只是來寒暄,肯定會有其他的心思,他得提起十二萬分的小心。
秦少游呵呵笑道:“本王順路來此看看你們,你們來了洛陽,都沒有好好的轉一轉?”說到這里,秦少游皺眉:“這可不好,既然來了,該多走動才是,放心,這兒很安全,絕不會出任何岔子。”
李毅成想了想,自己才剛到,哪里有功夫去走動,而且,確實如秦少游所說,大家來這里,畢竟身冇份敏感,而且也有所擔心,因而就算是來了,也不敢隨意走動。
秦少游便笑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妨今日就去走走,本王反正也索性無事。”說罷對身邊的人吩咐:“請諸位都督一道去,準備好車駕。”
李毅成當然清楚自己是不冇能拒絕的,只好應下來,秦少游等了片刻,諸位都督都來了,足有十一人,大家見了禮,臉上雖然都帶笑,可是笑容的背后,卻都隱藏著某些擔憂。
緊接著眾人動了身,十幾輛車駕,數百個護衛隨行,這一路自迎賓館出發,排場極大。
秦少游獨自一人坐在自己的馬車里,神色卻是怡然,他現在只是想及早解決掉眼下都督們的問題,這件事不能拖延下去,他倚著車壁打了個盹兒,等到睜開眼的時候,馬車便停了,秦少游下了車,其他人也都紛紛下車,李毅成舉目一看,卻發現自己置身在洛陽城郊,這兒道路寬敞,沿途并非想荒山野嶺,而是連綿不絕的巨冇大工棚,有的工棚上頭矗立著巨冇大的煙囪,時不時,都會有車馬載著貨物過去。
秦少游帶著自己來這兒做什么?
莫非是要殺人滅口嗎?
這樣一想,李毅成有些緊張,可是隨即哂然一笑,自己似乎是多慮了,真要殺人滅口,也不至于選擇這個人還算多的地方,何況,也不必秦少游親自動手吧。
秦少游對他們笑了笑,接著便已進入了一處巨冇大的工棚,眾人只好跟著他魚貫而入。
這座工棚占地足有數百畝之多,外頭的院子堆放著無數剛剛運來的原料,如煤炭、鐵礦石之類,堆積如山,而進入了工棚之內,那嘈雜的身聲音讓人感覺很不舒服,而且空氣中,仿佛撲來了一陣陣的熱浪,到處都是煙霧繚繞,無數看不清的人影在煙霧之中忙碌,那燒紅的鐵水發出刺眼的光線,工作臺上,叮叮當當的鐵錘鍛打的聲音更是刺冇激著李毅成的耳膜。
這是一個鐵坊,里頭的匠人和工徒有數百人之多,每一個人都在忙碌,因為里頭的溫度過熱,以至于每一個人都似乎被水洗過了一樣,絕大多數人都是赤身裸體,只穿著一條短褲。
李毅成耐不住熱,好不容易等到秦少游出去,眾人才連忙從鐵坊出來,秦少游笑著道:“諸位是否有些不xi慣,哎…得罪,得罪,本王請你們來,便是看看稀罕。”秦少游說罷,突然看向李毅成:“李都督,本王倒是想要問你,這個鐵坊,一年產鐵多少斤?”
李毅成愣了一下,這種事他哪里得知,只得搖頭:“下官不知。”
秦少游抿嘴笑了笑:“這是神策府下設的第三鐵坊,有匠人三百九十四人,學徒一千七百之多,去歲的鋼鐵產量在四百萬斤上下。”
聽了這個數字,眾人都不禁咋舌,四百萬斤是什么概念,他們多知不多。
秦少游生怕他們知道的不夠清楚,道:“假若是二十斤鐵打造一支兵刃,那么這座鐵坊所產的鋼鐵,便足夠打制二十萬支兵刃了。”
二十萬支,還是一年,這個數字,終于讓人不禁動容了。
秦少游又道:“這還只是一處鐵坊,神策府下設鐵坊七座,年產大致在這個數字的十倍。不只是如此,整個關東,還有諸多大小不一的鐵坊,產鐵量更是驚人,這么說吧,假若整個關東的鐵坊全力打造兵器,一年,足以打出兩千萬支來。”
李毅成眼睛都直了,他分不清秦少游這是不是吹噓,不過關東素來富庶,這是人所共知的事,秦少游即便是吹噓,想必也不會太過離譜。
卻聽秦少游道:“當然,這年產的鋼鐵,也不是完全用于軍備,其他工程營造、水利農業,對于鐵器的需求也是極高,因而這幾年,關東這兒對鋼鐵的需求仍是極大…”
他說到這里,轉而笑了笑:“諸位且看,那兒是專門鑄火炮的工坊,那座工坊每年鑄炮三千座,當然,這里是洛陽,如今在衛州,又新設了一處鑄炮工坊了,未來興建起來,產量可能是現在的數倍。”
“那兒,是手弩的作坊,如今產量已經達到了一年七萬副,如有必要,還可以繼續擴大生產,衛州那兒的產量也不小,一年可達十萬,除此之外冇,還有弩箭,那就更不必提了,需求也是極大,一年數百萬支現在還不夠呢。”
“刀劍的作坊自不必提了,神策府下頭的兵器作坊有十七座,還有軍服作坊,靴子作坊,還有專門鍛造水壺的…”
秦少游如數家珍,帶著大家在附近瀏覽了個編,他說出來的數字,一個比一個駭人,等到差不多了,秦少游嘆口氣,道:“這些工坊,只要本王愿意,肯全力開工,一年下來,便可裝配出二十萬最精良的軍隊,當然,造兵器的也不只是神策府,如今關東也有一些私人的工坊,也可打造兵器,諸位可知道,單單這個,可以養活多少個匠人?足足十三萬的匠人和工徒,都是靠著軍械討生活,這還不包括私人的作坊,不包括為作坊提供原材料的采煤采鐵、運輸的雇工,若是統統加上,這個人數,將要達到三十萬,這倒也罷了,這三十萬人領了工錢,又要衣食住行,更不知要養活多少個商戶,而這些商戶的商品也不是憑空出來的,大多都是其他工坊造出來,也就是說,有相當多的民用工坊都是靠著這軍械養活,神策軍和五軍營的數十萬精兵,靠他們討生活的人,只怕百萬都不止。”
“要養活這些人,可不容易啊,本王這些年可是殫精竭力。一旦這些人不能養活了,那可就是憑空造出百萬的流民,上百萬人失了飯碗,沒了生計,這日子可怎么過?一旦這些人成了流民,而且失去了軍中的需求,首先就要沖擊到各行各業,真到了那一日,本王可以向諸位保證,整個關東三萬多家大小的工坊都要飽受沖擊,十幾萬商賈的經營都會艱難起來,到時候只會有更多的人失去生計,真到了那個地步,本王也就完蛋了,商賈們也完蛋了,關東士族只怕也逃不掉,這關東,上到本王,下到最卑賤的腳力,沒有一個人可以幸免于難。”
眾都督們都是奇怪的看著秦少游,他們不明白,秦少游為何要對自己說這番話。
不過…震撼卻還是有的,他們雖然未必明白秦少游說的事情到底有多嚴重,不過想來,秦少游想要告訴他們的就是,這些工坊必須要維持下去,無論如何,也不能停工。
秦少游微微一笑:“這些年,所有的商賈都在擴大生產,無數的工坊拔地而起,這就是關東,在別人眼里光鮮亮麗,可是所有人都有一個隱憂,這隱憂,首先是在原料上,比如煤鐵的需求,已經越來越大,因而價格也越來越高昂,若是不能探出更多的煤鐵,將來制造的成本只會越來越高。這其次,便是需求,工坊越多,可是購買商品的人一成不變,一旦飽和,大家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再其次,就是軍購,一旦馬放南山,官軍不需要這么多軍械了,這可如何是好,一年下來,裝配二十萬精兵的軍械,難道生產出來,全部成為廢品嗎?可是一旦不生產,就意味著無數人要衣食無著,諸位能明白本王的意思嗎?”
大家一頭霧水,還是有些不明白。
秦少游嘆口氣:“本王哪,就好像是一個架在火上的人,雖然越飛越高,可是腳下的火苗也在不斷的躥高,若是本王躥高的速度及不上火苗,那么就要被活活燒死。現在的關東也是如此,這里的每一個人身后都有一根鞭子,本王瘋狂的制造軍械,而要讓軍械物有所值,就必須裝配到軍中,于是就要擴充越來越多的軍馬,可是軍馬養著不動,就是毫無意義的損耗,軍隊的作用是什么?這每年數千萬貫乃至上億貫的錢砸進去,可不是為了聽個響的,創造不了價值和收益,遲早神策府入不敷出,若不裁軍,就無法維持。”
秦少游臉色凝重起來:“所以,關東人要生存,要維持今日的繁榮,或是為了讓更多人腰纏萬貫,更那些本是腰纏萬貫的人賺取更多的財富,那么只有一條路可走。這條路走到今日,本王已經沒有了選擇,方才作坊里的匠人們也沒有選擇,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沒有選擇,關東人只能戰爭,你們看報的嗎?這兒近來流行報刊,還流行戲曲,無論是任何的報紙,任何的戲曲,幾乎都在不約而同的鼓勵戰爭,這不是本王有意為之的結果,而是所有人心底的意圖。”
“這場戰爭,或者發生在江南,或者是在劍南,到了那時,神策府會裝配更多的軍馬,制造更多的神兵利器,源源不斷裝備精良的將士,可能會在隴西,可能會在嶺南殺敵作戰。當然…也可能不必在這里,你我都是同族,何必要自相殘殺呢?若是我們站在一起,團結一心,那么戰場就不必再天下諸州,可能接下來的戰場就是在渤海國,是在百濟,是在倭國,又或者,是在大食,是在天竺。”
“有的事,我們無法選擇,可是有的事,我們卻是可以選擇,而所有的選擇權,就在諸位都督們的手里,到底是與本王決戰于嶺南或是江南,還是我們在一起,去征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