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韋弘敏一言不發,韋玄貞更是大怒,正待要說什么,韋氏卻是冷若寒霜的道:“夠了!”
她臉色很可怕,惡狠狠的瞪了韋玄貞一眼,韋玄貞顯然對這個女兒有些畏懼,不得不閉上嘴。
韋氏道:“事到如今,相互推諉過失有什么用?難道相互推諉,就能讓咱們松一口氣嗎?如今是大敵當前,我們要面對的,不是秦少游,小小的秦少游,還不足以為慮,我們要面對的,是武氏那個娼婦。”
她狠狠拂袖,大袖將案上的酒水打落在地,幾個宦官忙是想碎步上前收拾,及到近前,韋氏卻是揚起手,狠狠一巴掌打在那個宦官臉上,惡狠狠的道:“滾開!”
宦官連滾帶爬的退開,韋氏抬眸,道:“鬧鬧鬧鬧鬧,你們要鬧到什么時候,如今,這廟堂之上,有幾個人能用的上,想要解決眼下的問題,只有靠我們自家人,自家人都靠不住了,本宮要你們有何用?弘敏,你近幾日,一直都是沉默寡言,怎么?到了這個緊要關頭,你就如此冷眼旁觀嗎?”
韋氏總算還是一個聰明人,到了這個地步,韋家能用的人不多,韋弘敏就是其中一個。
韋弘敏苦笑,他長身而起,作揖行禮,道:“娘娘,臣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韋氏冷笑:“說罷。”
韋弘敏道:“娘娘方才說,如今是到了緊要關頭,可是臣卻不以為然。”
韋氏皺眉:“什么意思?”
韋弘敏抬頭,正色道:“臣以為,眼下到了韋家生死攸關的時候,而絕非緊要關頭這樣簡單,娘娘,大禍將至了啊。”
一下子,韋家許多人都露出怒容,雖然大家曉得。情況很不樂觀,可是韋弘敏顯然有些烏鴉嘴。韋玄貞想要痛斥一句,卻見韋氏只是冷哼一聲,卻還是道:“你說。”
韋弘敏道:“娘娘此前說。一個小小的秦少游不足為懼,可是臣以為,秦少游才是真正讓人懼怕之人,此人在河南,不只是積攢錢糧。練就新兵這樣簡單,他在河南,做的乃是曠古未有之事,如今,他要兵有兵,要糧有糧,又有關東士族支持,如今,又有了武氏為他撐腰,這些。才是最為可怕的。”
“因為有了錢糧,所以可以招募更多的兵士,可以有更多人為他效命。”
“因為有了諸多敢死之士,所以他的河南府,才可以穩如磐石,可以借此不斷擴張,可以與朝廷分庭抗禮。”
“因為有了分庭抗禮的本錢,關東士族才肯依附。又因為有了關東士族的支持,使他羽翼漸豐,而如今。又有了上皇的支持,假以時日,會如何呢?”
“娘娘,這天下。多的是趨炎附勢之人,當咱們韋家,無可奈何的時候,許多人就免不了要擔心,擔心韋家一旦遭難,他們也要遭受無妄之災。娘娘啊,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到時許多人只要起了這個心思,韋家今日的一切,都將毀于一旦,樹倒猢猻散,即便娘娘貴為皇后,而天子對娘娘寵愛有加,也無法扭轉這樣的局面,這就如運河一樣,一旦河床挖開了,引了水,那便是水到渠成。人心如今眼下雖在長安,可是那武氏,絕非善類,若是再給他們時間,這神策府、關東士族與武氏的聯合,便可摧枯拉朽,到了那時候,廟堂上的人趨利避害,必然要反戈倒向武氏,武氏覬覦的是天下,而廟堂上的諸公,難保不會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對我們韋家逼宮。”
“這些年來,發生了多少荒唐的事,這些事,哪一樁,不是如此。”
“臣命人仔細探聽過神策府的情況,認為這神策府,真正可怕之處,并不在于他的錢糧和神策軍,而在于,它的生活方式…這才是真正的利器。”
“生活方式…”韋氏皺眉。
韋弘敏嘆口氣,道:“不錯,臣認為,咱們韋家第一個大禍,固然是武氏,可是第二個無法規避的問題,就是神策府,神策府這些年,徐圖經營,從一個小小的孟津,到弘農,再到河南府,這期間,步步為營,可是哪一次,不是穩如磐石,原因就出在這里,那神策府,推行的乃是商貿之策,大力扶持工商,本來士農工商,工商過多,是有害于國家的,可是神策府靠的卻是這巴掌大的地方經營工商,卻是讓天下來供養它,自然不會出任何的差錯。他們生產各種布匹,用最低廉的價格四處擴張,他們四處招募匠人和學徒,讓無數人在工坊中營生,娘娘,長安和洛陽不同,江南西路與洛陽不同,劍南路與洛陽不同,河北涿郡,也與洛陽不同了啊。”
“事到如今,若是以固有之念,而去思這河南之事,豈不可笑?現如今,天下到處充斥河南工坊的貨物,從布匹到皮具,從皮具到鐵器,錢財流向河南,這是輕的。真正可怕的是,這些物美價廉的布匹,將要摧枯拉朽,不知要毀壞天下多少具紡機,更不知,那些鐵器,要讓天下多少的鐵匠鋪子形同虛設,從前各州的百姓,都是自給自足,而如今,自給不如去買,因為單人所產的布匹,遠遠及不上孟津布,更不必說,所費的時日,也及不上孟津那幾十個銅板要優惠,長此以往,天下誰不要依賴河南府,誰不要成為那孟津工坊里的一個個棋子?
天生萬物,萬物都是息息相關的,河南靠著這些來吸金,同時,也在改變天下所有人固有的生活習性,一旦改變,將來,又怎么回得去?”
“臣這里,有一份駭人聽聞的奏疏,三省的諸公,并沒有放在眼里,可是老夫卻覺得甚是可怕,娘娘若是愿意,不妨一觀。”
韋弘敏痛心疾首的取出一份奏疏,雙手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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