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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滅頂之災

  李世民說出這話,其實是有些露骨了。

  因為李世民說的不是卿家有經世大才,而是說朕聽說。

  這里頭雖只相差兩字,實際上差別就很大了。

  朱文燁顯然感受到了陛下對自己的敵意。

  雖然這敵意還隱藏在表面上的客氣之下。

  可朱文燁心知肚明,方才群臣的表現,令皇帝很是不喜。

  只是…

  這又如何呢?

  朱文燁心里想笑,卻是淡淡的回答道:“草民愚鈍,哪里有什么才干呢?所謂大才,不過是別人代為吹噓罷了,不值一提。”

  顯然,他越是表現出此等不屑名望的樣子,就越令李世民惱火。

  李世民隨即道:“你的報紙,朕也看過一些,大多是認為精瓷會暴漲的。”

  朱文燁則回答:“草民的文章…有許多錯誤之處,實是不堪入目,懇請陛下指摘一二。”

  李世民:“…”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看上去一切都在祥和的氣氛之下,可實際上,卻是唇槍舌劍。

  大臣之中,許多人看著朱文燁,面上露出欽佩之色。

  反而是朱文燁請李世民指摘自己文章中的錯誤,卻一下子令李世民啞火。

  因為…這話看上去很謙虛,可實際上,李世民當真能指摘嗎?不說李世民的文章水平,遠不及像朱文燁這樣的人,就算指摘了,稍稍指摘錯了,那么這個皇帝的臉還往哪里擱?

  李世民隨即失笑,他心里不由的想,自己今日卻不知怎么了,竟和一個平民百姓置氣。

  這時倒是有人道:“陛下,臣在禮部,聽聞各國使臣,大多傾慕朱相公,都說朱相公乃是高才,言談之間,無不露出羨慕之色,說是大唐有這樣的人才,實在是大唐的幸運啊!”

  說話的,乃是禮部尚書。

  其實這禮部尚書也是好心,眼看著有些尷尬,局面有些失控,所以才出來斡旋一下,一方面夸一夸朱文燁,另一方面,也說明大唐人才濟濟。

  只是他不知道,這馬屁卻是拍到了馬腿上,令李世民很不是滋味。

  這天下人都說朱文燁乃是個人才,可這樣的人才,朝廷征辟他,他不為所動。若當真是一個姜子牙一般的人物,卻不能為李世民所用,這只讓他尷尬罷了。

  李世民只點點頭,順著禮部尚書的話道:“朱卿可愿入朝嗎?”

  朱文燁笑著道:“草民哪有什么才干,不過是別人的吹噓罷了,實在不登大雅之堂,廟堂之上,群賢畢至,我不過區區一山野樵夫,何德何能呢,還請陛下另請高明。”

  這又是不軟不硬的頂了回去。

  名望到了他這個程度的人,入朝為官,實在不是一個好選擇,哪里像現在,雖然好像只是一介草民,可是只要靠著筆桿子,寫下一篇文章,便可震動天下,甚至可以影響國家的大政。而且平日里不知多少達官貴人將他列為座上賓,受萬千人的吹捧。最重要的是,還不必受上官制約,可謂是優哉游哉,只得好處,卻不負有任何的責任。

  李世民于是作罷,他想了想道:“朕有一個疑問,就是精瓷為何可以一直上漲呢?”

  “草民的文章之中已經寫明了,陛下若是看過,一定明白草民的意圖。”朱文燁說著,又笑了,他目光不禁落向陳正泰的方向:“當然,也有人不認同老夫的看法,譬如朔方郡王殿下,當初還和草民有過一些爭執,當然,這是很久遠的事了,如今想來不值一提,不過是意氣之爭而已,今日在這殿中,有緣幸運郡王殿下,草民在此有禮,當初草民有些得罪之處,還請郡王殿下千萬不要見怪。”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這也是朱文燁高明的地方,畢竟是世家大族出身,這綿里藏針的功夫,仿佛是與生俱來一般,他笑著朝陳正泰行過了禮之后,反而讓陳正泰尷尬了。

  舊事重提。

  這等于是對陳正泰說,當初我們是有過爭執的,至于爭執的理由,大家都有記憶,只是…

  當初陳正泰一直認為精瓷這樣上漲很不合理,一定會跌,可現在回頭來看呢?若是大家信了你陳正泰,哪里還能賺來這天大的財富!

  當然,他故意揭開這層記憶的同時,又一副萬分抱歉的樣子。

  此時,陳正泰若是說,沒關系,我原諒你,可實際上…大家都會禁不住要嘲笑你陳正泰說啥啥不中。

  可若是陳正泰惱羞成怒,人家朱相公如此謙虛,先給你賠了個禮,你居然還怒目相視,這…豈不正坐實了你陳正泰這個人睚眥必報,且沒有涵養嗎?

  當然…在大家眼里,陳正泰本就不是一個沒有涵養的人。

  陳正泰自是一眼就看破了朱文燁的路數,這家伙和那些為他搖旗吶喊,還有這人的徒子徒孫們,可沒少在外頭說他的壞話,以至于現在陳正泰如過街老鼠一般。

  果然,朱文燁此言一出,這殿中六七成的大臣們,都忍俊不禁,已經想要嘲笑了。

  陳正泰居然沒有動怒,只點點頭:“噢,沒關系,你自己也說是意氣之爭嘛,世上的事,本就是不打不成交,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嘛。”

  這話一出口,那些忍俊不禁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赤裸裸的打臉啊,都到這個時候了,居然還好意思說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

  尤其是那崔志正,笑的要岔氣,捂著肚子,捧腹大笑,不過他很快意識到過了頭,便忙咬著牙,不使自己笑出來,一副便秘一般的樣子。

  陳正泰今日居然出奇的平靜,他看著嘲笑自己的眾人,居然沒有一丁點的憤怒,心里油然而生的,是同情!

  也是那朱文燁莞爾一笑,道:“那么現在,郡王殿下還認為自己是對的嗎?”

  陳正泰笑著道:“當然。”

  朱文燁不由失笑起來。

  他當然不敢放肆的嘲笑陳正泰,只是點點頭:“殿下能堅持自己的看法,令學生佩服。”

  可這殿中,卻已有人開始竊竊私語了。

  雖然陳正泰聽不到這些人說的是什么,不過自然能想到,他們評價自己時,肯定不會有什么好話。

  于是,他索性自飲自酌。

  只是更多人,面上露出得意的樣子。

  在這里的許多人都認為自己跟著朱文燁,身價翻了不知多少倍,酒菜已經上來了,許多人恨不得自己的身子挪的離朱文燁更近一些。

  李世民坐在金鑾殿上,這群臣的不同表情,都盡收眼底,對他們的心思…大抵也能猜測一二。

  這令李世民又不禁有些惱火,這群臣之中,大世族子弟占了八九成,而這些人…越發的猖狂了。

  只是此時,他即便為天子,也需耐著性子。

  耳邊,依舊還可聽到嘈雜之中,有人對于朱文燁的溢美之詞。

  朱文燁一一的拘謹點頭。

  這是他最風光的一日。

  哪怕是在天子面前,也依舊沒有人可以分去他身上的光彩。

  此時不知是誰起的哄,道:“還請朱相公闡述一下,這精瓷之道吧。”

  有人已經開始吃酒,帶著幾分微醉,便也乘著酒興,帶著法不責眾的心理,跟著起哄起來:“我等聆聽朱相公金口玉言。”

  李世民繼續微笑。

  眼眸里卻好似掠過了一絲冷厲,只是這鋒芒很快又斂藏起來。只有案牘上的瓊瑤佳釀,映照著這銳利的眸子,眸子在佳釀之中蕩漾著。

  朱文燁便笑著道:“諸公既然非要草民來說,那么草民也就獻丑,說上幾句吧。所謂精瓷…是何物呢?精瓷的本質…在于…”

  一下子,整個大殿已是鴉雀無聲,許多人屏住了呼吸一般,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響,像是生恐少聽了一字。

  只是…就在這時…殿外有宦官急切的朝殿里探頭探腦。

  這小宦官的舉動,一下子被張千捕捉。

  張千似乎感受到陛下對朱文燁的不喜,他靈機一動,此時趁著這機會,便唱喏道:“何人要入殿?”

  他這一打岔,頓時讓朱文燁沒辦法講下去了。

  群臣頓時露出了不悅之色。

  心里都忍不住吐槽起來了,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還想讓朱相公帶著大家發財呢,這張千真是敗興。

  只是……畢竟在皇帝的跟前,此時自是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指責張千。

  那張千一呼喚,那在外探頭探腦的宦官便忙是匆匆入殿來,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惶恐地道:“稟陛下…外頭……宮外頭來了許多的人…都是來尋覓自己家人的。”

  李世民此刻的心情不大好,只抿著唇,沒有搭話。

  張千倒是笑著道:“找家人居然找到了宮里來,真是…可笑,難道這世上,還有比陛下大宴的事更要緊嗎?”

  眾人都笑了起來。

  其實大家心里想的是,世上還有什么事,比今日能有機會聆聽朱相公教誨要緊?

  這宦官挨了罵,卻戰戰兢兢的道:“可是他們說非要尋自己的主人回去不可,說是發生了大事,家里沒人做主。”

  聽到這里,一直不吭聲的李世民倒是來了興趣。

  居然還真有比朕大宴賓客還重要的事?

  他不由問:“所為何事?”

  群臣也是一頭霧水,也不知是誰家找人,居然找到了宮里來,還是在這種皇帝的宴會之上,這可是千古未有的事啊。

  這宦官道:“奴…奴也不知…不過…好像和精瓷有關,奴聽他們說…好像是什么精瓷賣不掉了,又聽他們說,現在有人報了一百八十貫了。這消息,是他們說的,看他們的面上都很急切…”

  “哈哈…”眾人都忍不住大笑起來,這怎么可能呢!

  兩個時辰之前,大家入宮的時候,精瓷還是穩穩當當的二百五十貫呢,這才多久?一百八…瘋了…

  張千也覺得好像有些匪夷所思,他料想極可能是這小宦官危言聳聽,所以厲聲呵斥道:“胡說八道,什么一百八,你這混賬,連傳話也傳不好。”

  李世民倒是道:“不妨就讓那幾個來找家人的人親口來說吧,傳他們進來。”

  眾臣覺得有理,紛紛點頭。

  于是,這小宦官連忙退出去,飛快的去了太極門,沒多久便將十幾個人引了進來。

  這些人一進殿,就立即有人認出了他們。

  “子玄,你怎的來了。”率先站出來的,乃是崔志正。

  他口里稱呼的叫子玄的年輕人,恰恰是他的次子崔武吉。

  崔武吉臉色一片慘然,他一見到了崔志正,竟然連殿中的規矩都忘了,旁若無人的樣子,慘然道:“父親,父親…不得了,不得了啊,精瓷大跌,大跌了…到處都在賣,也不知為何,市面上出現了許多的精瓷。可是…卻都無人對精瓷問津,大家都在賣啊,家里已經急瘋了,定要父親回家做主…”

  他這一聲凄厲的大喊,讓太極殿內,一下子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年輕人。

  若說宦官可以傳錯話,可是這崔家的人,親自入宮來報訊,那還會有假的嗎?

  還有一人也站了出來,此人正是韋家的子弟,他瘋狂的尋找著韋玄貞,等見到了目瞪口呆的韋玄貞之后,立即道:“阿郎,阿郎,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韋玄貞手中還端著酒盞,在這時…他覺得自己的腦袋似棉花似的。

  竟在此刻…徹底的宕機了。

  他隨即,暈乎乎的看著這韋家子弟問:“那崔家人…所言的到底是真是假…不會是…有什么人造謠生事吧?”

  這韋家子弟則是哭喪著臉道:“千真萬確,是千真萬確的啊,我是剛從東西市回來的,現在…到處都在賣瓶子了…也不知怎的,清早的時候還好好的,大家還在說,瓶子今日說不定還要漲的,可突然之間,就開始跌了,先前說是二百貫,后來又聽說一百八十貫,可我來時,有人報價一百七十貫了…”

  一百七十貫…

  這怎么可能,和二百五十貫相比,等于是身價一下子縮水了三成多了啊!

  這是絕對無法接受的啊!

  要知道,雖然前期世族們都囤積了大量的瓶子,可是后期大家又籌措了一大筆資金,買的可都是一百多貫的精瓷。

  更重要的是,在所有人的印象之中,精瓷是不會跌價的,這也是為什么大家如此自信滿滿的原因,更是為何…大家敢押注上所有身家的緣故。

  而一旦…當大家意識到…精瓷原來是可以跌價的。

  那么…率先出現的,就是信仰的破滅。

  這么一個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它唯一可取之處就在于它能金雞下蛋哪。

  此時,殿中死一般的沉默。

  其實大家依舊還是無法愿意接受這個事實。

  這個事實太可怕了。

  連李世民也不禁震驚了,什么…精瓷還真能下跌的?

  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突的嚎啕大哭起來:“天哪…天哪…”

  眾人下意識的看過去,這一張張既麻木,又無法置信的臉,此時又發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現象。

  因為嚎啕大哭的人…竟是陳正泰。

  當然,陳正泰實在是沒有流出眼淚來,畢竟長安不相信眼淚。

  所以…他更多的只是干嚎。

  嚎叫過后,陳正泰沙啞的聲音,一臉悲痛萬分的樣子道:“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怎么會如此啊…我早就勸誡過大家的,千萬不要抄告精瓷,一旦精瓷的價格高不可攀,這…這便是滅頂之災了啊。多少人的財富要毀于一旦,多少人世代的積累,一下子要化為烏有,又有多少人…痛不欲生。可是為什么,為什么當初大家就是不聽我陳正泰一言呢,為什么大家非要如此,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呢!天哪…這簡直是滅頂之災啊,我…我太痛心了,我最見不得的就是這樣的事啊…這是生靈涂炭,萬事皆休,萬事皆休啦。”

  此時,許多人依舊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們的臉上,還帶著幾分麻木,因為亂糟糟的心,已經沒辦法來指導自己的表情變化了。

  于是,都目瞪口呆的看著痛不欲生的陳正泰。

  然后腦子有點沒辦法轉動了。

  因為這涉及到了一個角色的問題,這…到底誰該哭來著?

  可陳正泰越發的悲痛,甚至不斷的捶打著自己的心口,心痛不已地道:“如今…大難臨頭,終于要來了…我陳正泰當初是苦口婆心,是頂著萬千人的唾罵,也希望大家能夠冷靜的啊。哎…這些日子,我唯一的事,便是不斷的祈禱,祈禱我所擔心的事,永遠不要發生,可是…可是…最令我心痛的事…它竟當真發生了。不成…我陳正泰應該承擔起責任,我決不能對此坐視不理,大家不要哭,也不要傷心,明日就是過年了,大家若是吃不上飯,就到我陳家去吃,我陳家擺流水席!”

  第三章送到,最近劇情,說真的,老虎是用了心琢磨的,老虎也很勤快,努力的每天一萬五,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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