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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大功勞啊

  跳舞,桿子…

  滿座皆驚。

  人們不可思議的看著這滿臉絡腮胡子的突厥可汗。

  這是什么情況,他們實在沒有辦法將此人和跳舞聯系起來。

  此時,突利可汗已喝了一些酒,帶著幾分醉意,蠢蠢欲動。

  他見大唐皇帝不答。

  滿殿諸公個個瞠目結舌。

  心里不免也有些虛了。

  怎么回事,陳郡公不是說…

  只是…畢竟是客人,客人提出了這個要求,似乎應該滿足他。

  李世民很快定了定神,他心里揣測著,這突利突然如此要求,到底藏著什么心思?此人狡詐,深藏不漏,或許…別有圖謀?

  于是李世民下意識的看向太子和陳正泰,卻見陳正泰很平靜的樣子。

  李世民心里想,陳正泰這些日子一直和突利走的很近,此事,他一定事先知情,甚至極有可能就是他慫恿的。

  那么,陳正泰又在打什么主意?

  此事,太子是否知情?

  無數的念頭紛沓而至。

  坐在李世民一旁的李淵聽到跳舞,對著李世民勉強一笑道:“可汗要給朕舞蹈?”

  “是的,父皇。”李世民畢恭畢敬道。

  李淵倒是露出興致,道:“好極,好極,讓他跳,讓他跳。”

  李世民頷首,其實說起來…能讓突厥可汗在太上皇的面前獻舞,這是極長臉的事!

  只是此事乃是突利可汗自己提出的,讓李世民心里稍有疑竇罷了。

  而殿中其他人,則各懷心事,他們亦不知這突利可汗到底有什么圖謀,一時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房玄齡立即目視禮部尚書,禮部尚書目視禮部侍郎,侍郎目視郎中、主事人等…

  可是…大家都懵逼,事先沒有安排這個項目啊,宴會該說什么話,做什么事,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每一個程序都有專門的人教導和囑咐的!

  于是,主事和郎中向侍郎搖頭,侍郎向尚書搖頭,尚書一臉無語的回看房玄齡。

  房玄齡心中一口老血要噴出來,看這樣子,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會有這一出了?

  這到底怎么回事?這么大的事,事前沒有一丁點風聲?行事如此緊密,難道今日要惹出什么是非?

  李世民已有了主意,此時道:“來人,取桿子來。”

  于是一旁侍候的宦官,連忙去抬了一根大竹竿子來。

  而突利可汗也輕車熟路,毫不猶豫的脫了皮裘!

  這寬大的皮裘一脫,便立即露出了他內里穿著的緊身衣。

  這緊身衣很奇怪,幾乎全部貼合了突利可汗的身子,只是突利可汗魁梧,如此一來,便將他的大肚腩和腱子肉統統都顯露出來了,看著…有點怪怪的。

  突利可汗隨即道:“陛下,此舞,乃是陳郡公所教授,小汗跳的并不好,還望陛下不要見怪。”

  說罷,他深吸一口氣,稍稍緩解內心的緊張!

  而殿中頓時又嘩然了。

  幾個突利可汗帶來的扈從貴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群臣恍然大悟,果然…還真是陳正泰這個狗東西折騰出來的。

  李承乾倒是興奮地仰起臉來,聚精會神的樣子。

  李泰和孔穎達人等,卻是露出了幾分輕蔑之色。

  他們是瞧不起這種路數的,甚至覺得可笑至極。

  李淵則依舊還是興致勃勃的樣子,而李世民則陰沉著臉,他感覺事態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掌控,而至于陳正泰…果然是他。

  此時,卻又聽突利可汗道:“跳此舞,倒是不必胡樂來伴奏,只是…小汗初學,得請陳郡公幫忙,打一下拍子。”

  “好,我來,突利兄,你放心跳。”

  陳正泰像是沒有看到其他人各色的反應似的,臉上沒有顯出半點尷尬,他端起酒盞,興沖沖的起身!

  如此良辰美景,又有可汗舞蹈,花好月圓,更有美酒佳肴,真是快樂啊。

  隨即,在所有人的錯愕之中,便聽陳正泰的聲音響起:“一噠噠,二噠噠…”

  眾目睽睽之下。

  突利可汗毫不猶豫,圍著竹竿開始舞蹈。

  他伸出舌,在嘴角舔舐,眼睛深情的看著竹竿,凹凸有致的身體圍繞著竹竿徐徐的轉動,腿支起,如金雞獨立,時而又如靈蛇一般,身體扭曲。

  “好,眼神,眼神…看過來,看過來,不對,看向陛下,看向陛下…”

  一個飛眼…

  “噗…”

  殿中…有人直接一口酒水噴灑出來。

  接著是程咬金的聲音,他連忙放下了酒盞,然后一臉歉意的給坐在一旁的侯君集身上擦拭,邊道:“抱歉,抱歉了哈,老侯,沒忍住,實在沒忍住。”

  侯君集恍然不覺自己臉上被噴灑了酒水,只瞠目結舌的看著這舞蹈,懵了。

  秦瓊今日身體不好,病了,帶著病容,可這一刻,他臉上終于有了血色。

  李靖是個老實人,實在有點看不過眼,忙將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可又沒忍住,還是通過指縫,多瞄了幾眼。

  房玄齡:“…”

  長孫無忌此刻,已經決定家里就算有三婚的寡婦,也絕不白瞎給陳家了,這個狗東西,他不是人!

  李泰撲哧一下,幾乎要笑出聲來。

  孔穎達則是看得汗毛豎起,突然覺得好像自己得罪陳正泰是錯誤的,這家伙簡直已到了沒有下限的地步!

  當然,他與許多清流士族面帶冷笑,他們覺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侮辱。

  只有李世民在此刻,猛的虎軀一震。

  看著突利可汗‘妙曼’的舞姿,再看微醉的陳正泰興沖沖的給突利可汗打著拍子。

  看著角落里的宦官竊喜。

  而在這一刻,他臉上表情陰晴不定,卻仿佛明白了什么。

  一旁的太上皇李淵,面上帶笑,誰也猜不透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來,再飛一眼。”

  “噗…”

  坐在房玄齡等人身邊,有人似乎連隔夜飯都要嘔吐出來了。

  可房玄齡此刻臉色卻格外的凝重。

  而后,他瞳孔收縮著,隨即,本是幽深的眼里竟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

  一曲舞蹈終于結束。

  沒有喝彩,殿中出奇的沉默。

  突利可汗氣喘吁吁,可見大家反應有些冷淡,倒是令他有些遺憾。

  陳正泰卻熱情的道:“突利兄此舞跳比從前更熟捻了,來來來,你我喝酒,噢,還有師弟,來喝。”

  突利可汗回座,他依舊還是氣喘吁吁,陳正泰給他遞來了酒盞,他豪邁的一口飲盡,哈的一聲,總算是內心平靜下來,只是不免還有一些心安!

  在這大殿之中,他的身份,說好聽一些,叫大唐的貴客,說不好聽,是俘虜,他無法揣測大唐皇帝的心思。

  “哈哈…哈哈…”

  殿中,終于傳來了笑聲,顯得格外標新立異!

  眾人連忙看去,不是孔穎達等士族又是誰。

  孔穎達面帶輕蔑,只是這一次,輕蔑的眼神更加的露骨了。

  想想看,大唐的郡公,和突厥人的可汗,在此一個打拍子,一個舞蹈,這對于飽讀經書的孔穎達等人而言,簡直就是世上最可笑的事。

  李承乾脾氣不好,他算是和孔師傅越來越不對付了,此時又喝了酒,不禁道:“孔師傅,你笑什么?”

  孔穎達帶著幾許苦口婆心的意味道:“殿下此時還與陳郡公同座,難道還不知恥嘛?請殿下立即與陳郡公割席分座…”

  孔穎達的表情極認真,且一副這是老夫為你好的表情。

  “陛下…”說罷,孔穎達似乎終于忍不住了。

  事實上,當他看到許多人露出輕蔑的嘲笑時,孔穎達就很明白,此次自己仗義執言,一定能獲得許多的贊同!

  他不介意在這個時候,狠狠羞辱陳正泰這個可恨的人一番!

  孔穎達大義凜然的上前:“陳正泰勾結突厥人,在宮中作出如此丑惡之事,臣只恐如此…有辱陛下清名,我大唐自有禮法,宮中更是天下臣民的標榜,今日大庭廣眾,竟出現這樣的事,陛下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呢?這一切,都是陳正泰而起,懇請陛下嚴懲陳正泰,以儆效尤。”

  他說的冠冕堂皇。

  而實際上,這一次他很有把握。

  畢竟…陳正泰這一次實在是過分了。

  孔穎達此言一出,許多人不禁跟著點頭。

  不錯…太過分了。

  于是有幾個御史出來,紛紛道:“懇請陛下嚴懲陳正泰,以儆效尤。”

  這幾個御史,都是極有分量的人,此時一齊出來,顯然也是看不下去了。

  這是大宴,本是大家喝酒談樂的時候,可此時殿中異常安靜,所有人都等待著李世民的裁處呢!

  當然,也有人意識到,陛下可能會袒護陳正泰,可這不要緊,陛下哪怕是袒護,今日這件事…只怕也沒這樣輕易了解。

  袒護得了一時,難道還能袒護得了一世嘛?

  一旦群情洶洶,天下非議,就算是陛下也保不住他。

  哪里想到,李世民在此刻,卻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根本沒心思聽孔穎達說什么,只是隱約知道,又有人要彈劾陳正泰了,他竟沒有急于回答。

  只是在此時…突然一聲厲喝道:“孔穎達!”

  要知道,孔穎達三個字,可不是輕易有人叫的!孔穎達乃是名士大儒,陛下會稱呼他為卿家,這朝中上下人等,大多稱他為孔公。

  而直呼其名,這形同于對孔穎達赤裸裸的羞辱了。

  哪怕是陳正泰和孔穎達不對付,那陳正泰還是得規規矩矩叫一聲孔公的。

  因而,一聽到這三個字,孔穎達頓時大怒。

  是誰…竟敢直呼自己大名!

  孔穎達一臉憤怒的朝著聲音的源頭看去。

  只是…他臉色驟然變了。

  站起來的,竟是房玄齡。

  房玄齡毫不客氣的看著他,平日這位朝中群臣有口皆碑的賢相,竟完全沒有給孔穎達絲毫的情面。

  房玄齡面若寒霜,冷冷的盯著孔穎達道:“爾不要在此惹是生非,退下!”

  這聲音冰冷,且毫不客氣。

  孔穎達心里一愣,若是陛下對自己這般大怒,他倒可以接受,因為陛下本就和那陳正泰乃是師徒,為了袒護陳正泰,也可以理解。

  可是他萬萬想不到,此次站出來為陳正泰出頭的,竟是房玄齡。

  房玄齡也是讀書人出身啊,乃是百官之首,他站出來,這分量可就完全不同了。

  畢竟,孔穎達不怕皇帝呵斥,皇帝越是呵斥他,越顯得他是個比干一樣的大忠臣!

  你看那御史魏征,不也隔三差五的罵皇帝,皇帝甚至惱羞成怒時與他爭吵嘛?可現在誰不知魏征乃是忠誠賢明之人,最后陛下冷靜下來,不照樣還要重用魏征?

  可房玄齡不同,他的地位,按理來說,是絕不可能和孔穎達撕破臉的,何況他在百官之中有著極大的威望。

  孔穎達不禁道:“房公,你此言何意。”

  “老夫讓你住嘴!”

  房玄齡顯得很憤怒,眼前這個孔穎達,已經觸及到了他的逆鱗,這個只知讀書的蠢物,竟敢壞國家大事。

  其實一開始,突利可汗要求跳舞,房玄齡還是有些不理解的,甚至覺得不知所謂。

  可現在…他一切全明白了。

  陳正泰這一手,實在是厲害,竟然一下子解決了當下朝廷最大的隱患。

  房玄齡乃是中書令,封邢國公,負責綜理朝政,兼修國史、編纂《晉書》,如此種種,可謂是責任重大,陛下將國政大權交給他,本質上,出現任何問題,最終都需他來負責。

  突利可汗來長安,朝廷殺又不能殺,陛下又希望借著這一次突厥內附,向天下的臣民宣示朝廷的赫赫功績,一雪前恥。

  這固然沒什么不好,禮部進行接洽,把事情辦的漂亮就好了,禮部的上頭,就是他房玄齡。

  可問題就在,突利可汗離開了長安呢?

  一旦他離開了長安,就如放虎歸山,等突厥人養足了氣力,過了三五年,又來洗掠邊鎮!

  到了那時,今日如此大張旗鼓的宣傳,就為他日朝廷顏面大失埋下了伏筆,這是一口大黑鍋啊!

  屆時,皇帝肯定不會將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的,最后承擔罪責的人是誰?天下的臣民因此而嘲笑朝廷,最終嘲笑的人又是誰?

  他房玄齡責無旁貸。

  就在房玄齡搜腸刮肚,覺得陛下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而且這個坑可能讓自己陷進去,再爬不起來的時候。

  這突利可汗的舞一跳,驟然讓房玄齡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他不得不贊嘆一句,陳正泰這一手,真是漂亮。

  突利可汗作此舞蹈,固然是自取其辱。

  可是…房玄齡一直都在用心的觀察突利可汗身邊的幾個突厥扈從貴族,這幾個人,在可汗跳舞時,明顯的感覺到了無比的尷尬。

  今日的舞蹈,不但要傳遍大江南北,更要傳遍整個草原。

  突厥人最敬佩的是那些帶著他們四處洗掠的勇士。

  而突利可汗,只怕少不得要成為整個草原上的笑話。

  這必然導致,突利可汗想要繼續統治整個突厥諸部,就必須完全依靠大唐的力量!

  突利可汗趁著這舞蹈,徹底成了大唐的傀儡,一旦大唐決定放棄他,依著他本身的威望,已經不夠資格讓突厥諸部對他臣服了。

  表面上,這是一場看似滑稽的舞蹈,而顯然編排這一場舞蹈的陳正泰,卻一下子給大唐解決掉了一個心腹大患,也將房玄齡眼前的這個大坑給填了。

  這陳正泰,真是我房玄齡的大恩人啊。

  房玄齡甚至可以想象,這件事只要好好操作,勢必可以讓大唐更加深入的介入整個突厥的事務!

  接下來…如何拉攏和打擊突厥的異己,去彈壓那些突厥的主戰派,就得看他房玄齡的手腕了。

  而孔穎達這書呆子,竟在這個時候,還意氣用事,居然想要破壞如此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此人…實在可恨。

  事實上,殿中已經有不少人,已經在深思著這一場布局了。

  他們的心里,已開始佩服陳正泰竟會用這么一手妙招來破了局面。

  厲害。

  陳家居然出了如此出眾的人才。

  不但心思縝密,最重要的是,這家伙怎么能編排出這樣的舞蹈出來?

  許多人這個時候真正意識到,陛下收這陳正泰為弟子不是沒有原因的!

  陛下的眼光,實是深不可測,這樣的人,若是不能收為弟子,為陛下所用,只怕…只能殺了,才能教人放心了。

  現在…何止是房玄齡看出了問題的所在,杜如晦和長孫無忌以及李靖、秦瓊等人,盡都已看出了什么。

  此事對國家有大利,這涉及到的,乃是大唐羈縻四方的重大國策,誰在此破壞,就等于是所有人的敵人。

  杜如晦本是和孔穎達相交莫逆的,可此刻也板著臉,面上顯出無情。

  甚至連長孫無忌在這個時候,也不禁冷哼一聲。

  李靖和秦瓊等人冷視孔穎達,目中更加是赤裸裸,殺氣騰騰。

  李世民其實早就想透了,只是他更多的是,在思考在徹底將突利可汗變為傀儡之后,朝廷接下來如何保障突利可汗約束突厥各部!

  等他一切想通了,再抬眸,看著眼前這個不識趣的人,面上便一副讓人無法猜測的薄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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