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悠悠拉了朱蘭英在自己身邊坐下,笑道:“滿身的書卷氣,斯文得很。”
朱二嬸一聽就樂了,高興地道:“您這眼光可真準!我們家祖上不識字的,直到孩子他爹這一輩才托王妃的福讀了書。可也沒本事,秀才都沒考上,這不,輪到英子這一輩,我們早早就請了先生啟蒙,就盼著祖墳再冒一回青煙,供出個能考功名的讀書人呢!要實在不行,有個讀書人做女婿也極好!”
這快言快語、毫不作偽的話引得眾人一陣笑,朱蘭英紅著臉,悄悄去扯朱二嬸的袖子:“娘!你少說幾句。”
朱二嬸無所謂地道:“你這孩子,怪矯情的,咱不是千金大小姐,裝也裝不像,不如一早就這樣。是吧?裴三小姐?”
檀如意驟然被點名,一臉懵地站起身來:“哦?是,二嬸娘說得是,我們家人都不愛裝。像我吧,覺著婚事不好,當場就不嫁了。”
世子妃忍不住笑了,一手拉著朱二嬸,一手拉著檀如意:“這回可好了,都遇著不愛裝的,輕松自在!”
“那是!”朱二嬸笑瞇瞇地看向檀悠悠:“您說呢?融少奶奶?”
檀悠悠笑容澄澈:“確實如此。裝得了一時裝不了一世,做人貴在誠實。”
這朱二嬸瞧著似是大大咧咧的,實際心眼一點不少——我們家就是這么個情況,沒啥根基底蘊,就想要個有功名有能力的讀書人幫著拉拔家族,你們瞧得上就繼續,瞧不上趁早別耽擱。
檀如意也學聰明了,趁機把自家最近鬧的事主動說出來,顯得坦誠還大方,也是你們瞧得上就繼續,瞧不上就算了的意思。
雙方初次交手,打了個平局,算是勢均力敵。
檀悠悠看向另一邊的檀至錦,誰覺著好都不算,關鍵還得看男主自己的意思啊。
檀至錦一本正經地和裴融坐在一起,目不旁視的,仿佛根本沒看這里,然則以檀悠悠對這位大哥的了解,知道他一準早就把朱英蘭給觀察清楚了。
畢竟是檀渣爹的種,這點機靈是有的。
“融少奶奶,你們平時都做些什么?”朱蘭英羞澀過后,主動和檀悠悠攀談起來,順勢隱晦地介紹了一下她自己的情況,譬如說,她懂得算賬記賬,知道一等水田出產多少斤稻子,也知道紡績桑麻,日常在家也管事,不是什么都不懂、沒見識的鄉下小娘子。
檀悠悠挺喜歡朱家人這種“認真相親”的勁兒,便也指了檀至錦給朱蘭英看:“我平時在家就是料理家務,和哥哥姐姐斗斗嘴,瞧,那就是我長兄,打小就跟在我爹身后料理庶務,現在家中的雜事都是由他去辦,從無紕漏…”
檀至錦長得極好,個子高,白皮,五官硬朗,又因從小讀書寫字、掌管庶務,書卷氣里透著威嚴,是能夠讓年輕女子一見之下怦然心動的那種存在。
朱蘭英看第一眼,臉紅了,忍不住再看第二眼,便有些怏怏的,再看第三眼,便是悶悶不樂。
檀悠悠不知她為何突然不高興,卻也知道這種事不好急的,更不能剃頭的膽子一頭熱,便假作不知,問道:“蘭英妹妹會打秋千么?”
朱蘭英笑道:“還行。”
檀悠悠就攛掇壽王妃:“叔祖母,今年我不能打秋千了,但您的彩頭還是不能少啊,畢竟咱們蘭英要拿第一的。”
壽王妃斜睨著她道:“難不成你也給彩頭?”
“當然了!”檀悠悠把早就準備好的一只紅寶石戒指拿出來:“看!我備了這個!蘭英妹妹千萬要把它贏到手!”
朱蘭英躍躍欲試:“我盡力。”
世子妃便道:“趁著這會兒客人還沒來,咱們往院子里去玩耍,不拘男女,都可以打秋千。”
這又是為朱蘭英和檀至錦創造機會了,畢竟這樣一大家子有老有小地坐在一起,這二人實在是難得有機會搭腔的,若是遇著個眼神不好的,對方長成什么樣子都不曉得。
眾人便都應了,一起往外走。
園子里還有許多殘雪未化,但是用呢子搭起了許多棚子,又在棚子里燒上炭盆,倒也不是很冷。
趁著年輕姑娘小伙去打秋千,朱二嬸拉著梅姨娘的手聊了起來,問的都是檀家的情況,看男女主人待姨娘、庶子庶女、下人好或是不好。
梅姨娘一五一十地答了,朱二嬸極滿意:“府上一看就是厚道人家。你們太太很好,明事理。你們五小姐也好,拿得起放得下。”
梅姨娘尬笑,周氏確實很明事理,但為什么會扯上檀悠悠?什么拿得起放得下?這是什么意思?
檀如意和檀悠悠咬耳朵:“剛才我聽見那位朱英子和她的嫂嫂說,咱哥長得太好看了,她覺自己不夠美,怕被嫌棄。”
“其實外表不是很重要,人有趣最要緊。”檀悠悠隨口答完,指向人群深處:“瞧,那里有個人一直盯著你瞧。”
“你又編排我!我現在不敢想這些了。”檀如意有些感傷,唉聲嘆氣的。
檀悠悠道:“你看看再說嘛。”
檀如意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眾年輕男人中,站了個又高又黑的胖子,簡直鶴立雞群。人看見她望過來,立刻沖著她討好一笑,牙齒白得晃眼。
“…”檀如意咬著牙要掐檀悠悠:“你這是想要嚇死我呢?”
檀悠悠強忍笑意,一邊躲避她的張牙舞爪,一邊小聲道:“我剛才都說了,外表不重要,有趣最要緊。”
檀如意默了片刻,道:“也是,似裴融那般外表好看又如何?還不是個死板老朽?他叫什么?是哪家的?”
檀悠悠驚了:“不是吧?大姐,你還真看上了?”
檀如意道:“能在這里出現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出身,就算長得不好看,家世也是好的,你去給我問問!”
檀悠悠飽受驚嚇,怎么看那男的和檀如意都像是豬八戒背媳婦的既視感,要不然就是熊罷精和小兔子,卻又不能不去問,畢竟是她自個兒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