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趕急路,次日眾人都起得遲了些,楊慕飛和福王世子已經吃好早飯,楊慕云方才慢吞吞地走下樓來,不見檀悠悠在場,就嘲笑:“難道喝醉的人是她嗎?果然表哥不在就沒人能把她叫起。”
楊慕飛道:“就你話多,快去把她叫起,吃好早飯該出發了。”
忽見裴家一個婆子著急著慌地跑下來,張著兩只手叫道:“我們少奶奶不見了!柳枝、蓮枝倆丫頭也不見了!”
眾人齊齊嚇了一大跳,楊慕云道:“完了,指不定是被我表哥氣狠了,獨自跑回秋城去啦!”
福王世子道:“小嫂子不會是那樣的人吧?我看她的心大得很。”
楊慕飛道:“那可不一定,女人都是小心眼愛鉆牛角尖的。”
忽聽有人說道:“楊表哥罵誰心眼小愛鉆牛角尖呢?”
眾人齊齊回頭,只見檀悠悠主仆從外頭走進來,大包小裹的,也不知是些什么東西。
楊慕云先就跑過去抱住檀悠悠的胳膊,嗔道:“要出門也不知道說一聲,把我們嚇得。”
檀悠悠道:“我去得早,你們都沒起,和店家說的,估摸他忘記告訴你們了。”
福王世子湊上去:“買了些什么?見者有份。”
檀悠悠讓倆丫頭拿給他們看:“都是些吃食、文房四寶之類的東西。吃食是路上用的,文房四寶是送人的,你們瞧著喜歡,只管拿去。”
“這是什么?”楊慕云指著她懷里的木匣子,一心以為是什么好東西。
檀悠悠打開匣子:“是些本地出的花箋,你要么?”
“這里的花箋沒京城的精致,不過勝在清新。”楊慕云翻看一回,沒要她的:“大清早跑出去買這個,為何昨天不買?”
“昨天大家不是累了么?天也黑了,又冷又餓,吃飯要緊。”檀悠悠讓柳枝把東西拿上樓去,坐下來和楊慕云一起用早飯。
楊慕云忐忑地道:“表嫂,我昨夜喝醉了酒,有沒有胡說八道?若是說了什么不妥當的,都是醉話,當不得真。”
檀悠悠撐著下頜,眨巴著眼睛道:“你確實說了不該說的話。”
楊慕云唬得手一抖,包子掉在桌上:“我說什么了?”
“你說其實才看到我就很喜歡,只是礙于面子不好意思跟我好。時常找我吵架也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檀悠悠一口咬去三分之一個包子,嘴包得鼓囊囊的,笑意促狹。
楊慕云十分震驚:“我這樣說了?不對,你這個促狹鬼!”
檀悠悠學著裴融的樣子,板著臉道:“胡鬧!食不言寢不語!沒規矩!”
楊慕云被她逗得大笑:“太像了!表哥知不知道你學他學得這樣像?”
“咱們不告訴他。”檀悠悠三口消滅一個包子,六口消滅兩個包子,九口消滅三個包子,再喝一碗粥,擦擦嘴,點評:“這包子不好吃。”
楊慕云目瞪口呆:“不好吃你還一氣吃三個?”
檀悠悠哀怨地道:“被夫君拋在半路,本來就夠傷心了,再不多吃些我怕自己撐不住。”
楊慕云鄙視地道:“嘁…”
福王世子笑道:“小嫂子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必找借口,我們也一定守口如瓶,不告訴別人你胃口好。”
“能吃是福,吃了不胖就更是福。我這是天生的,你們不要羨慕我。”檀悠悠笑嘻嘻地上樓去了。
幾人走走停停,十天后來到一條河邊,等渡船時下寒風似刀,檀悠悠縮在自己簡單樸素大方的火狐裘里,風帽一戴,臉只有巴掌大小,越發顯得一雙眼睛黑亮如寶石,小紅嘴俏麗似花瓣。
有好些個等渡船的男客借故在她周圍來來回回,都是為了多看她一眼。她無動于衷,眼睛盯著河面一瞬不瞬,仿佛泥塑木雕。
福王世子看不下去,冷哼一聲,走過去拔出佩刀擲在地上,這才把狂蜂浪蝶給嚇退了。
檀悠悠沖他感激一笑,轉過臉繼續看著河面發呆。
“你看什么?”福王世子順著她的目光一看,只見河面上有一團黑影隨著水波起起伏伏,再仔細了看,竟然是兩個人。
“那個女的想不開,從那里一直往河里走…”檀悠悠比劃給他看,“后面那個男的看見就跟著去救人。快救起來了。”
福王世子驚詫莫名:“你看到有人跳水自盡,竟然一聲不吭,獨自看得津津有味?”
若非彼此認識許久,他真要懷疑這女人是不是有病。
“我嚷嚷干什么?這不是有人去救她了么?嚷嚷之后不過多一群看客,品頭論足,對她沒好處。”檀悠悠見那二人將近河邊,便喊一聲:“柳枝、蓮枝!”
倆丫頭早有準備,立時抱著被子朝河邊跑去,那個自盡的女子也剛好被救上了岸。
等到行人趕過去看熱鬧,女子已經急救完畢,裹進了被子,那些登徒浪子什么都沒看到。
柳枝和蓮枝回來報告:“說是家中男人納妾,一時想不開就跳了河。救她的是娘家兄長。”
檀悠悠點點頭:“船來了,咱們走吧。”
福王世子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隨后緊跟上去,說道:“這女子命真苦。”
檀悠悠道:“還好吧,有娘家兄長可以依靠,又能遇著我這種好心人。”
福王世子一笑:“倒也是。這是她想不開了。其實天下男人都一樣,農舍翁多收三五斗還想納個妾呢,只要自己有吃有穿有玩,管那么多作甚?什么紅顏知己都只是外間風流,最終還不是要回家。”
檀悠悠聽出了些不一樣的味道,駐足回眸微笑:“世子是在勸我想開些嗎?我可想得開了!我就是庶女啊!我家太太很好的,我一直想做像她那樣的人,并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但是我想,夫君若要納妾,一定要多才多藝貌美乖巧才行。”
福王世子無言以對,尷尬地轉移了話題:“為何要救人?”
檀悠悠奇怪地道:“行善積德啊!我給自己累積福報呢!吃香喝辣,高床軟枕,呼奴使婢,穿金戴銀,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