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海面下潛藏著無數的亡靈,為了來到利維坦號的下方,莎拉所放出的閃電都快將整個血港照亮了。
她將雙手緊貼鐵甲上,膚甲吸盤產生的吸力使她能牢牢掛在船身上。她頭也不回的向著上方的炮口爬過去,身下的水面浮現出一張張蒼白的臉龐,無數只爪子在鐵甲上留下剮蹭的刺耳聲音。
洞門大開的炮艙里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怨靈肆意的通過兩扇炮門進出利維坦號。
她厚重的防御對亡靈們也有效,莎拉站在這里看見了一個幽魂飛進了一艘獵海船的船身,然后龍骨穿出船體,斷成幾截。
只一下心跳的瞬間,整艘船就凍成了一坨木板,然后就像裝滿了石頭一樣沉下去。某些東西伸出枯槁的肢體和掛著魚鉤的嘴巴,將躲藏在里面的水手們拖進了海底。
死亡的主宰騎著獅頭羊身蛇尾的怪物,一頭撞進成群的船只中,接連地粉碎了路徑上的一切船只。船帆和纜繩就像腐爛的裹尸布一樣被撕碎。船身被拋離水面,然后砸在另一艘船上,連沉重的桅桿也碎成了木片。
對比這些遇難的船只,最為龐大顯眼的利維坦號能在這死亡的風暴中屹立,本身已經是巨大的奇跡。
很少有頭鐵的亡靈對著利維坦號的鐵甲來硬的,或許當某天蝕魂夜蔓延到了諾克薩斯,就能看見這些戰爭之子用堅固的堡壘守衛擋下亡靈的沖擊了吧。
莎拉離開炮艙,來到了一字排開的房門前。
長長的走廊彌漫著嗆人的煙霧,這些并不是黑霧。每扇門前都放著鯨糞制成的守夜燭,還掛著火盆,里面燜著一些奇怪的藥草,正散出縷縷青煙,發出嗆鼻的味道,連屠宰碼頭往日的腥臭味都蓋下去了。
“走廊里一個鬼都沒有,看來點燃女王草可以驅散亡靈并不是完全迷信的說法。”這里沒有黑霧,也沒有亡靈,莎拉干脆打開頭盔,露出一張冷艷的臉。
“但這又有什么用呢,女王草能防住亡靈,卻防不了我。死亡,來敲門了。”
她拿出一根雪茄,拿開海玻璃的瓶子,湊近燭火將其點燃。
莎拉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一腳踹開最近的房門。
利維坦號只是船身被鐵甲包裹,而這些住人的區域可全都是木質結構,被莎拉一腳踹開。
房門被突然破開,待在里面的水手還以為是亡靈闖了進來,紛紛拿著武器起身朝著門外靠近。
但迎面而來的卻是幾顆閃光的子彈,只見房間里狂閃了幾下之后,便悄無聲息了。
房間里橫七豎八的躺下了幾具尸體,每一具的身上都有一個邊緣燒焦的空洞。
莎拉也不用逼問普朗克躲在那里,因為她根本就沒想放過任何效忠于普朗克的人,包括普朗克在內,今晚藏在這船上的人一個也別想活。
她鎮定自若的在尸體間走動,隨手擺弄著手槍,這才注意到房間里酒氣沖天,桌上還有幾瓶喝了一半的朗姆酒。
“這些人居然還有心思喝酒,真當亡靈進不來利維坦號嗎?”
其實喝酒沒有什么問題,只要不制造響動引起亡靈的注意,一般來說亡靈們不會特意去破開密閉的房間。
看著這些酒瓶,莎拉的腦海中逐漸升起一個殘酷的想法。
她把這些酒全部倒在了被褥上,然后把雪茄丟了上去,嘩的一下燃起了大火,順著房梁擴散開。
在今夜這個特殊的時間,沒有人會出來控制火勢。
用不了多久,整艘船都會付之一炬,濃煙和高溫會把人們從密閉的房間里全都逼出來。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莎拉覆上頭盔,走向下一扇門。她要在火勢蔓延開之前,多殺幾個。
而在她身后,黑霧悄無聲息的擁擠房間,將嗜血的惡靈注入焦黑的槍洞里,蒼白的皮膚和漆黑的血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死人的手指開始微微動彈。
亡靈,蝕魂夜的主題永遠都是亡靈。
比爾吉沃特,盧錫安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
只有在這里才能找到貪財如命的船長,甘愿冒著生命危險帶著他們前往恐怖的暗影島。
下城區遍布著暗河,河面和街道已經被濃厚的黑霧籠罩,霧氣來回涌動,黑暗中有一些幽幽的光點,像是沼澤里引人上當的鬼火。
怨念的厲笑仿佛生銹的刀片刮在磨石上,回蕩在建筑之間。成排的食腐鳥聚在房頂上嘎嘎亂叫,想在月亮還沒下山前飽餐一頓鮮肉。刀鋒拖地的聲音在石間回響,每當腳步聲停下,就會有一個倒霉的靈魂被帶走。
兩人經過一間破舊的木屋,窗格粉碎,木門已經被撞開,搖搖欲墜地吊在皮繩上,守夜燭被打翻,門閂的碎片靜靜躺在地上,結滿了冰霜。
盧錫安懷著忐忑的心情往里看了一眼,瞳孔驟然一縮。
又一次來晚了,屋里只剩下冰冷的尸體以及殘留的恐懼,雙眼透出的怨憎眼神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賽娜冷靜的說:“你救不了所有人。”
盧錫安悶聲點點頭,眼前的黑霧里浮現出幾朵鬼火,不遠處一間房屋自己打開了們,然后走出了一對中年夫婦,口中呼喚著一個名字,渾然不覺向著鬼火走去。
“別看它們!!”盧錫安出聲警告,但對方充耳不聞。
這對夫婦著只有他們自己才能看見的幻象徑直走進了河里,等兩人趕過去時,已經變成了兩具冰冷的尸體,嘴角還帶著詭異的笑意。
盧錫安知道這不是個例,還有更多人因為躲在漏風的房間里,被黑霧吸干了生命力,在幻覺中以各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黑霧會得到報應的。”賽娜說。
看著這些逆來順受的死者,他心中莫名憤怒。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他只能同意賽娜的說法。
“這對夫婦的兒子不到一年前死于一場海瘟,他們很想念他。應該感謝我讓他們再次重逢。”
一個聲音忽然從霧中傳來,語調里刻骨的惡毒在他們皮肉里激起一陣熟悉的針砭刺痛感。
幽魂的身體透出病懨懨的綠光,沒有生氣的手中提著一盞搖晃的燈籠,輕輕一甩收走了兩個可憐的魂魄。
“親愛的賽娜,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