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郡重鎮,永州。
此時城外有云國大軍攻城,城中夏軍如臨大敵,縱然已是深夜,卻依舊有夏軍將士往來巡查不斷。“咵咵”的鎧甲葉片撞擊之聲、“噠噠”的行進步伐之聲,在城中各處響起。
云國粘桿處、東廠,對夏國的滲透,已經到了極為嚴重的地步,誰也說不清楚這永州城中,暗中有多少云國暗探。為了防止他們與城外云軍里應外合,也唯有加強戒備,一刻都不得放松。
而就在此時,城中軍營外圍,忽然有數道黑影一閃而過。
巡查夏軍察覺異樣,下意識地扭過頭去,便見數名黑衣人跑過,頓時一驚,急呼道:
“有云國暗探!有云國暗探!”
原本安靜的軍營之中,頓時被這名巡查夏軍的呼喊之聲驚醒。周遭夏軍迅速趕來,朝黑衣人離去的方向追殺而去。
“在這里!”
“快追,萬萬不可讓他們逃走!”
追殺云國暗探的動靜并不小,往來奔走追擊,呼喊袍澤同僚的聲音,在永州城中不斷響起。
軍營帥帳之中,坐在主位之上扶額打著瞌睡的齊默,被外面的動靜驚醒,猛地站起身來,喝道:
“來人!”
帳外親兵聽到齊默的聲音,連忙走入帳中,抱拳道:
“大帥!”
“外面什么動靜?”
親兵聞言,連忙道:
“城中巡防將士,發現了云國暗探,此時正在追拿。”
齊默聞言,微微舒了一口氣。
剛剛外面的喊殺之聲,讓他夢中驚醒,還以為是云軍殺人了城中呢。
看著齊默略有憔悴的臉龐,親兵忍不住道:
“大帥數日來既要督促城防,還要安撫軍中將校,操勞不斷,還是好生休息一下吧!”
齊默聞言,面色沉重地嘆息一聲,苦澀道:
“而今武陵府局勢困難,云軍步步緊逼。江陽郡、象州郡大軍不得寸進。就連椹川府如今也被云軍攻下,致使雷州孤懸在外。永州城中,士氣也越發低落。局勢如此,我是憂慮不已,著實難以入睡啊!”
陽平關失守的消息,此時還沒有傳到永州。但此前傳來的消息,被夏國朝堂上下寄予厚望的江陽郡大軍,此時卻依舊駐步劍州關之下不得寸進。
雷州被截斷陸上聯系道路,孤懸在外。武陵府各處防線,而今艱難抵御云軍兵鋒,處處皆已告急。
就連齊默親自坐鎮的永州城,也因為當日他果斷舍棄城外的那數千北塞精騎,而導致將士軍心士氣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齊默無可奈何之下,也唯有盡力補救,每日親自前往軍中各處慰勞傷卒,對有功將士頒下賞賜,以此穩定軍心。
“這兩三日來,除了那歸來的千余北塞精騎,其余軍中各部,已很少有人再討論那日之事。大帥您,也不必過于擔心此事了。”親兵安慰道。
齊默點了點頭,繼續道:
“那千余北塞精騎心有怨氣,我能夠理解。不過他們多是忠勇之輩,也應當明白我當日下令的無奈。命人多加賞賜,多供酒肉,以作安撫吧!時間一長,他們心中怨氣也自然就…”
話未說完,便忽然聽到帳外有人大聲通稟道:
“有緊急軍情,請面稟大帥!”
齊默聞言,連忙喊道:
“進來!”
下一刻,帥帳被掀開。幾名將領腳步匆匆,走入帳中,齊齊抱拳行禮。
“大帥,剛剛三名云國暗探被發現,我軍巡防將士追擊。云國暗探見難以逃脫,立即服毒自盡…末將等未能捉拿云國暗探,還請大帥責罰!”
齊默聞言,倒是一點也不吃驚,沉聲道:
“云國暗探多為死士,怪不得你們,日后多加巡防便是!”
眾將頓時抱拳應是。
而就在此時,又有一名將領遲疑了一會兒,方才吞吞吐吐地開口道:
“大帥,末將還有一件事,想要稟報…”
“說!”
“云國暗探貌似、貌似…是在北塞精騎駐地的附近,被巡查將士發現的。”
此言一出,齊默臉色頓時一變,猛地看向其余將領,急聲道:
“當真?”
其余將領點了點頭,齊齊道:
“是。”
“末將等懷疑,北塞精騎心懷怨氣,暗中通過云國暗探,已與云軍勾結…”
齊默張了張嘴,沉吟片刻之后,又搖了搖頭,道:
“不可能!北塞精騎或許對本帥心有怨氣,但他們都是為國征戰多年的忠勇之士,勾結云國背棄大夏,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北塞精騎的威名,是在夏國北境與突厥騎兵殺出來的。多少次在草原之上遭遇突厥大軍,陷入死境,也從未有人生出投降敵國之念。
聽到眾將說他們與云軍勾結,齊默是決然不會相信的!
眾將相互對視一眼,便有一人大著膽子道:
“大帥,云國并非突厥啊…”
齊默聞言,頓時一滯。
云國承襲中原禮儀制度,風俗習慣相差無幾,與夏國之間也沒有血債。云國皇帝,更是夏國承認的皇帝尊位。
投降突厥,軍中少有人會接受。但投降云國,還是在受到委屈之后投靠,心理上可就沒有那么大的負擔了!
“大帥,不管如何,如今永州局勢艱難,云軍在外虎視眈眈,北塞精騎絕不可出亂子啊!”
“大帥,還是先派遣兵馬,進駐北塞精騎駐地附近吧…”
將心比心,齊默也覺得這樣做實在有點過分。再熱血忠勇的將士,受到主帥如此待遇,也絕對是滿腔怨憤。
可如今永州城,事關西南防線安危、大夏社稷,齊默實在難以冒險。
沉默許久之后,齊默終于輕輕嘆息一聲,道:
“調我八百親兵,并三千甲士,進駐北塞精騎駐地附近…”
“是!”
齊默一聲令下,軍營之中當即有士卒調動,動靜不小。
軍營暗處,有身穿著繡衣使錦繡彩衣,腰佩繡衣使令牌的粘桿處侍衛,默默地看著中軍動靜,聲音低沉道:
“快去回稟翊衛使大人,齊默已中計,調動夏軍進駐北塞精騎駐地四周。可按計劃,繼續進行!”
“是!”
北塞精騎駐地之中,一眾將士早已被剛剛夏軍追拿云國暗探的聲音驚醒。
而就在此時,駐地之中,忽然響起一陣急切的呼喊之聲。
“大帥調遣兵馬前來,欲殺我等以穩定軍心!”
“齊默當日喝令我等出城浪戰,坐視我等死戰,導致損兵折將,城中士氣動蕩。今夜齊默這是要鏟除我等,以掩蓋罪行!”
“快跑啊,齊默派兵來殺我們了!”
駐地四周傳來的急呼之聲,讓本就無心睡眠的一眾將士側耳聽清呼喊之聲,心中一驚,連忙起身走出營帳之外。
而此時,亦有北塞精騎的將校,領著一眾親兵,大步走到營地之中,對著四周一臉茫然的將士高聲喝道:
“到底是何人在喊?”
“散布謠言,亂我軍心,定是云國暗探折返!”
“速速抓拿云國暗探!”
縱然北塞精騎因為此前之事,而心有怨氣。但此刻聽到營地之中響起的呼喊之聲,第一反應還是認定是云國暗探在作怪,根本不相信德陽侯齊默會動手鏟除自己等人。
有上頭將校下令,一眾將士當即應諾。著甲胄持兵刃,四處搜尋營中散播謠言的云國暗探。
士卒急奔呼喊之聲,甲胄葉片、兵器碰撞之聲,紛亂嘈雜的動靜,自北塞精騎的駐地之中傳出。
而此時,距離營地不足數里之外,幾名奉齊默之命率領兵馬前來的將領,便聽到不遠處營地之中鬧出的動靜,頓時心中一驚。
幾名將領面面相覷,震驚地道:
“怎么回事?難道北塞精騎當真反了?”
“速速派人前去探查!”
而就在眾將如臨大敵之時,便又聽到遠處營地傳來了暴喝之聲:
“齊默欲圍殺我等,兄弟們不可坐以待斃,殺出去!”
“殺啊!”
幾名將領聞之臉色大變,再也坐不住了,當即喝令道:
“當速速進軍,阻攔北塞精騎叛亂!”
“不,莫要沖動,此事還有蹊蹺…”
“先把守營地四周要道,再查明情況。若叛,則剿!若是云國暗探使計,也可封鎖嚴查!”
“好,就這么辦!”
齊默麾下皆是軍中宿將,便是如此的危急時刻,也能快速定下決斷。如果沒有云國暗探的話,也稱得上極為妥當了…
就在剛剛,喊殺聲一起,永州城中各處埋伏的暗探便收到訊號,齊齊行動。
下一刻,永州城中,軍營、庫房、各處民居,處處燃起火光。
整個永州城中,都有人奔走急呼,口中喊道:
“走水了,走水了!”
“北塞精騎造反,四處放火,快逃啊!”
“大帥有令,北塞精騎勾結敵國,速速鎮壓!”
城中此前,本就因為追捕云國暗探而鬧過了一場。此時城中四處再次響起的呼喊之聲、燃起的火光,很快便引起了百姓的騷亂。
還有不明所以的夏軍,當真以為是北塞精騎造反了,亦是紛紛跟著高聲示警。
不過片刻的功夫,騷亂便蔓延整個永州城中。城中四處都響起了,北塞精騎叛國,大帥下令鎮壓的呼喊之聲。
北塞精騎駐地之中,一眾將校聽到城外的呼喊,臉色頓時大變。
駐地外圍戍衛的將士,也在此時快步跑入營中,急聲呼喊道:
“不好了,駐地之外有兵馬突然殺來,強行接管了駐地四周要道!”
營中將士聞言,又聽著城中四處傳來的呼喊之聲,心神大亂,驚慌無比地道:
“大帥當真要將我們圍殺?”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定是云國暗探的詭計!”
“外面大軍都殺來了,難不成云國暗探還能調動城中兵馬不成?”
“當初齊默坐視我等陷入死境,而今為了保全名聲,也未必不可能狠下殺手!”
“如今之際,唯有前往中軍帥帳,面見大帥。若是云國暗探詭計,當自證清白。若當真是大帥下令圍殺,也可挾其以保全我等自身!”
“上馬,上馬!沖入中軍帥帳,向大帥痛陳利害!”
“面見大帥,痛陳利害!”
“上馬,上馬!”
不知是誰高呼一聲,頓時引起陣陣呼應之聲。
本就因當日之事多有不滿的將士,此時更是心慌意亂,難以冷靜下來。
在云國暗探的幾句挑撥之下,他們心中積攢的怨氣、恐慌、憤怒、委屈,頓時齊齊發作,交雜一起,讓他們竟然真的升起沖入中軍,挾持齊默的心思。
縱然還有部分將校不斷呵斥,想要阻止眾人。但奈何眾將士此時,根本無法阻止。
不多時,眾將士便裹挾著軍中一眾將校,翻身上馬,整肅隊列。
“沖入中軍面見大帥,痛陳利害,以證我等赤膽忠心!”
伴隨著陣陣高呼之聲,駐地營門打開,近千余北塞精騎策馬而出。
把守駐地四周要道的將領,此時見北塞精騎沖出,頓時大怒,暴喝道:
“北塞精騎勾結敵國,叛亂謀逆,罪不可恕,盡皆拿下!”
北塞精騎亦是回應道:
“我等赤膽忠心,日月可鑒。欲面見大帥,以證清白。若顧念袍澤之情,還請讓開!”
夏軍自然不可能是僅憑一句話,就放北塞精騎離去。
而北塞精騎,如今局面事關自身性命、名聲,自然也不愿束手就擒。
騎兵沖鋒,甲士列陣。兩方互不相讓,交戰無可避免。
喊殺之聲,頓時在兩支夏軍之間響起。
戰馬嘶鳴,踏入夏軍陣型之中,沖撞骨碎之聲不絕于耳,讓人心中發寒。
長槍齊刺,血肉刺穿的“噗嗤”聲,戰馬被刺倒在地發出的“砰”的響聲,讓人不敢直視。
交戰廝殺正烈,血色殺伐之氣縈繞,血跡流淌,染紅街面之上…
中軍帥帳之中,聽到外面傳來的喊殺之聲、紛亂之聲,齊默猛地站起身來,驚呼道: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親兵聞言,連忙稟報道:
“大帥,有云國暗探四處縱火,引得城中一片大亂。”
齊默雙眼一瞪,怒斥道:
“城中各處巡防不斷,為何云國暗探能夠這般輕易地四處縱火,引得城中大亂?”
親兵聞言,面露苦色,稟報道:
“大帥,剛剛為了追捕那幾名云國暗探,城中巡防將士都被調離,多有守衛空虛之處,云國暗探趁機縱火…”
齊默聞言,頓時一愣,咬牙道:
“剛剛那幾名云國暗探,只怕是故意送出來的死士,就是為了吸引注意力!”
而就在這個時候,帥帳之后,又傳來慌張之聲:
“不好了!不好了,大帥!北塞精騎謀逆,朝中軍沖來,正與我軍將士廝殺。還請大帥,暫避鋒芒!”
聽到稟報,齊默身形猛地一晃,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
許久之后,他方才猛地反應過來,急切道:
“定是云國搞鬼!如此大的陣仗,云軍必要全力攻城。”
“速速下令,調中軍振武營、奉義營整頓城中,但有作亂之輩,就地斬殺!另調奮武營、振威營、驍鋒營、銳鋒營四軍,前往城墻支援,快!”
“是!”
看著永州城中響起的動靜,狄青眼中一喜,當機立斷,扣上猙獰面甲,高聲喝道:
“下令,攻城!”
猙獰面甲之上,血色光輝一閃而過。
武鑲將軍狄青,發動專屬技能:鐵面寒光(對敵軍攻擊2,降低敵軍50士氣)
軍令一下,“咚咚咚”的軍鼓之聲,如雷轟鳴,讓一眾云軍心神一震,只覺熱血沸騰。
“殺!”喊殺之聲,震天動地。
箭矢發射,投石機響動,井闌、臨沖車、云梯等攻城器械齊齊出動,更有密密麻麻的云軍,宛若潮水一般,朝永州城涌去。
永州城中,此時百姓紛亂、夏軍內訌,一片混亂。
城中衛戍部隊,難以支援,甚至連箭矢礌石滾木等物資,都無法快速運送上城墻。幾乎是緊靠著城墻之上,士氣低下,軍心渙散的數萬夏軍,在艱難地抵御云軍的進攻。
面對著云軍猛烈的攻勢,堅守不過半個時辰,城墻之上便處處告急。甚至已有無數眾多的云軍攀登上城墻,與夏軍展開了廝殺。
姍姍來遲的齊默,還未登上城墻,便已經有將領急匆匆趕來,急聲道:
“大帥,城墻已近失守,此處危險,還請大帥中軍后移!”
齊默聞言,腳步一滯,仰天長嘆道: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說到這里,齊默強定心神,眼中閃過堅毅決然之意,朗聲道:
“永州城事關西南防線、我大夏社稷安危,絕不可有失。本帥身負陛下信任,受西南重任,今日縱然局勢再危急,也絕不后撤!”
“親軍何在!”
“在!”齊默身邊親兵,頓時振聲應道。
“隨本帥親上城墻,殺退云軍!”
“殺退云軍!”
旋即,齊默抽出腰間佩劍,領著一眾親兵殺上城墻之上。
齊默親自前來,城墻之上搖搖欲墜的夏軍,頓時士氣一振,強行穩住了陣線。
狄青領中軍親來永城城下,恰好看到城墻之上,忽然出現一夏軍大纛,頓時明了,這是夏軍主帥親臨城墻之上。
狄青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忍不住抽出腰間寶刀,朗聲喝道:
“夏軍主帥親臨,本帥又如何能夠怯懦?眾將士,隨本帥殺!”
狄青的性子,本就喜歡沖鋒在前。只是他接管邕州大營之后,身負主帥之職,難以尋到機會上陣沖鋒。
而今齊默親臨城墻之上,倒是給了狄青一個上陣殺敵的好借口!
一眾將領本欲阻攔,可狄青當即暴喝一聲,便領著身邊親兵沖殺而去,以主帥之身份,親自蟻附攻城。
這固然是不可取的,但隨著狄青的大纛一至,前線攻城云軍眼見主帥至此,士氣再次一提,喊殺之聲越發響亮。
身為九階高手,狄青只在云梯之上稍稍借力,身形便直飛城墻之上。
手中寶刀揮舞,湛藍色氣勁化作龍形真氣,肆虐而出。浩蕩勁力傾瀉而出,宛若濤濤江水傾瀉而下。
勁氣掃過,炸裂之聲不絕于耳,城墻之上夏軍從無一合之敵,頓時死傷一片,清理出了好大一片。
一眾親兵,接著這個機會,連忙攀登至城墻之上,簇擁在狄青身旁。
如此大的動靜,亦是引得齊默注意。
看著城墻之上大殺特殺,縱橫無敵的狄青,齊默眼中神色一凝。
雖狄青此時帶著獸甲面具,看不清面貌。
但齊默當初在邕州親自帶領的數千北塞精騎,被狄青打得全軍覆沒,至今記憶深刻。此時一看狄青身形,頓時知道了他的身份。
對于狄青的武力,齊默心有忌憚。但此時云軍已然殺到城墻之上,他顯然已無法后撤。
他念頭又一動,心中便想:若是能夠趁狄青勢單力薄之時,領兵圍殺,這永州城之危或許便解!
想到這里,齊默眼中一亮,手中長劍斜指不遠處的狄青,朗聲喝道:
“取敵主帥首級者,本帥為其策勛三轉,請賜爵位,賞金萬兩!”
此言一出,城墻之上的夏軍將校頓時一震,立刻結成陣勢圍殺上去。
永州夏軍俱是精銳,將校之中高手眾多,雖無九階存在,但八階的高手卻也有那么幾位。
此時夏軍將校欲得功勛爵位,也知永州之危的關鍵就在狄青身上,這些軍中高手當即齊齊朝狄青圍殺而去。
見到夏軍朝自己圍殺而來,狄青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之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
霎時之間,狄青身上氣運異象隨之而動。
湛藍色光輝,凝聚蛟龍異象,身軀翻滾,有翻江倒海之態。
面甲之上,那血色光輝再次閃爍。
猙獰恐怖的獸雕,此時宛若活了過來一般。直面狄青的夏軍將領,頓時愣神,恍惚之間,便似看到有兇獸猙獰,作欲噬人之態。
圍殺而來的夏軍將領心中一寒,膽氣俱散,尚未出手,便先軟了三分。一群軍中高手組成的隊伍,竟然就被狄青身邊的幾十名親兵給阻攔了下來。
狄青趁勢上前砍殺,寶刀揮舞之際,藍色蛟龍真氣散溢瑩瑩水紋,縱橫肆虐,如入無人之境。
城墻之上的夏軍,皆被輕易斬殺,源源不斷的云軍,自此攀登而上,個個士氣高昂,跟隨在狄青身后沖殺,將大半城墻盡皆占據。
原本夏軍就在苦苦支撐,看到狄青之后,齊默又奮力一搏,號召軍中將校高手圍殺。
此時這些軍中高手被狄青領親兵擊潰,夏軍士卒再無將校節制,頓時再無戰意,不是放下兵刃投降,就是朝城中撤去。
眼見大勢難以挽回,一眾親兵奮力掩護著齊默朝城中撤去。
“大帥,永州城難以守住,撤吧!”
“大軍潰敗,還請大帥速速領兵后撤!”
齊默雙眼通紅,手持佩劍奮力砍殺,嘶聲力竭地道:
“我身負陛下信任,受托西南防線,而今卻丟失城池,又有何等顏面面見陛下?今日此處,便是我身死之地!”
齊默自覺,若非自己大意,被狄青所算計,派北塞精騎出城浪戰,導致了今日城中之亂,永州城絕對不會這么快便丟失。
滿心愧疚的他,此時已然心存死志,縱然手下勸說,也毫無后撤之念。
“大帥,永州城丟了,還有邵陽郡各州縣,還有江城府!節節抵抗,未必不能挽回局勢。大帥受命主持西南大局,若是今日身死于此,那西南局勢才是徹底沒救了!”
親兵之言,讓齊默猛地緩過神來。
自己的過錯,尤其是一死便能挽回的?
如今唯有他主持西南大局,率領部眾節節抵抗,抵御云軍入侵。不說擊退云軍,最起碼也要為朝中反應爭取時間才是!
想到這里,齊默猛地一咬牙,喝令道:
“撤回中軍帥帳,下令各部徐徐后撤,退出永州城!”
“是!”
齊默本意,乃是想要盡力保存麾下部眾,好繼續抵御云軍。
但此時,聽聞云軍攻入城中的消息,夏軍士氣頓時消散一空。
徐徐后撤,逐漸演變成了潰敗而逃。夏軍將士爭先恐后撤出永州城,生怕慢了一步,就要被云軍困在城中。
第二日,晨光熹微,朝霞彌漫東邊天際。
此時永州城這個夏國西南防線重鎮,已然落到了云軍手中。
“傳令幽州突騎、并各部騎兵,立即銜尾追殺!不求俘獲敵軍主將,只求盡量殺傷、迫降夏軍精銳!”狄青眼神一厲,朗聲喝道。
一月余來的征戰,狄青用戰功、戰績,讓這些原本對狄青隱有不服的軍中將領,徹底歸心。面對著狄青的軍令,眾將毫無異議,齊齊彎腰行禮,齊聲喝道:
“末將謹遵大帥之命!”
江陽郡,走馬嶺道之上,仇天路領麾下四萬精銳,自廣元府撤離至此。
看著前方略顯逼仄陡峭的山路,仇天路心中總有不安,忍不住沉聲問道:
“還有多遠?”
一旁的親兵,連忙回道:
“前方十里,便是與馬鳴閣道交匯之處。之后再沿山路前行數十里,便至成縣!我部探馬昨日已至成縣,成縣主將承諾派兵接應。”
仇天路聞言,心中微微一松。
縱然此次未能攻入江陽郡,但在如今陽平關丟失的局面之下,將這四萬精銳安然撤回晉地,便已經是他唯一能夠做到的了!
“云軍必有追兵,下令全速進軍,明日之前,務必趕至成縣!”
“是!”
后路陽平關丟失,夏軍將士心中也不免忐忑,亦是想要盡快趕至成縣。夏軍行進速度,頓時快上許多。
約莫晌午時分,夏軍前鋒便到了走馬嶺與馬鳴閣道交匯之處。
便見前方,有一支云軍當道而立,擋于前進道路之上。夏軍將校,頓時心中一慌,驚呼道:
“不好,是云軍!”
“該死的,云軍再次早有埋伏!”
“哪里來的云軍?”
“難道成縣已經被攻下了?”
夏軍士卒本就惴惴不安,此時一見云軍兵馬,頓時慌成一片。
反觀對面云軍為首的楊再興,一手勒馬,一手持槍,面對四萬夏軍,渾然無懼,反而朗笑數聲,道:
“哈哈哈,楊再興恭候諸位多時了!”
聽到前方有云軍埋伏的仇天路,眼前一黑,頓覺天旋地轉,急火攻心之下,差點從馬上跌落。
但此時,四萬夏軍橫于山道之上,后有追兵,上下安危系于主帥仇天路身上。此時的他,決不可倒下!
秉持此念,仇天路強打精神,朝前方望去。
只見前往道路之上,千余云軍擋于道路之前。在四萬夏軍面前,這么一點兵力,便顯得極為薄弱。
仇天路原本還以為已入死境,但現在見云軍不過這么一點人馬,頓時重燃希望,手持長鞭猛地一揮,口中喝道:
“云軍不過千人,傳令前鋒兵馬強攻!”
身邊親兵聞言,當即齊齊暴喝道:
“大帥有命,前鋒兵馬強攻云軍!”
暴喝之聲響徹四方,于山間回蕩。
前鋒夏軍探清云軍數量,終于士氣終于提振起來,在軍中將校的帶領之下,當即朝前方沖殺而去。
“殺啊!”
肅殺之氣,伴隨喊殺之聲,回響山間。
夏軍沖殺而來,喊殺之聲震天動地,讓云軍戰馬有些焦躁地刨動蹄子。
八百騎兵,此時齊齊朝主將楊再興看去。
楊再興毫無畏懼之色,手持長槍,一指前方,暴喝道:
“殺!”
八百騎兵被其膽色所感染,亦是隨之暴喝:
“殺!”
云軍揮動兵刃,緊隨楊再興身后,朝前方夏軍撲去。
金戈之聲響動,馬蹄聲轟鳴,戰場殺伐之氣直沖天際,引得天地異動。
異象凝聚,化作纏繞血色光芒的鋒銳箭矢,加持著這八百騎兵,猛地插入夏軍軍陣之中。
楊再興奮勇上前,手中長槍揮舞,如入無人之境。
“殺敵!殺敵!”
暴喝之聲所至之處,夏軍軍陣宛若薄紙一般不堪一擊,被云軍騎兵輕易戳破。
道路狹窄,面對騎兵沖鋒,夏軍甚至連散開的地方都沒有。
為云軍氣勢所懾的夏軍,心中膽寒,唯有朝后撤去,與后方將士擠成一片。慌亂之下,不知有多少將士被袍澤踩踏而死,也不知有多少人被推入一旁山崖,粉身碎骨。
仇天路看著前方將士損傷如此慘重,頓時目眥欲裂,急呼道:
“立三疊陣!擅自后撤者,軍法處置!”
三疊陣,盾手或拒馬在前,長槍隨后,弓弩手居于最后方,長短相掩,以據敵軍。是山地或平原之上,遭遇騎兵之時最常用的軍中陣法。
前方夏軍欲要后撤,后方夏軍礙于嚴令,不敢后退一步。兩相疊加,竟然堆積起厚厚的人墻,硬生生地將云軍騎兵馬速減緩下來。
楊再興見狀,也知無法繼續沖殺,便冷哼一聲,喝道:
“后撤!”
云國騎兵聞命,在楊再興親自斷后之下,緩緩后撤,退回了原本的道口。
這一次的交鋒,夏軍前鋒或死或傷,再或墜入山崖,損失足有數百人。而云軍那邊,傷亡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仇天路見楊再興此時便后撤整軍,便頓時知曉了眼前的云軍,是云國人為了拖住自己,不使這四萬精銳撤往成縣,而派來的兵馬。劍州關的守軍,此時一定已經追殺而來!
想到這里,仇天路心中一急,當即喝道:
“速速擊破敵軍!否則身后云軍追兵前來,必全軍覆沒于此!”
如今已入絕境,一眾夏軍,反而被激起了血勇。稍稍整頓片刻之后,便重新結成軍陣,朝前方云軍沖殺而去。
楊再興整頓麾下騎兵,見夏軍再次殺來,當即再次領兵上前,口中暴喝道:
“殺敵!”
“殺敵!”
八百云軍,化作箭矢,以楊再興為箭鋒,朝夏軍那嚴密軍陣沖殺而去。
楊再興此時悍勇無比,手中長槍揮舞不停,槍勁縱橫,九階高手的威勢盡顯。無論夏軍軍陣如何嚴密,輕易便被其撕開一個口子,領著八百騎兵沖殺進去,大肆殺戮。
所過之處,盡是夏軍凄厲的慘叫之聲。
看著楊再興血染甲胄,悍勇無比,宛若殺神將領的模樣,仇天路便知道,此時軍中除了他自己,再無人能夠阻攔楊再興。
在被楊再興大肆屠殺之后,夏軍前鋒將士幾乎就要崩潰。仇天路無可奈何之下,只能再次下令后撤。
楊再興意在拖延夏軍,自然見好就收,亦是緩緩后撤。
仇天路自知此時亦是最為緊要之時,當即不再猶豫,脫下身后披風,沉聲喝道:
“麾下親兵,隨本帥上前,為大軍殺出一條血路出來!”
“是!”親兵暴喝一聲,緊隨仇天路身后,來到大軍最前方。
稍作整頓之后,仇天路親臨兵馬,繼續朝前方楊再興沖殺而去。
云夏兩方將士,自此廝殺在一起,喊殺之聲響徹群山之中。
而此時,自成縣而來接應仇天路的數千夏軍,聽到隱約傳來的喊殺之聲。為首夏軍將領心中一驚,當即喝道:
“速速進軍,前去接應左將軍!”
說罷,夏軍將領一夾馬腹,領著麾下將領,快步朝前方趕去。
可當他們轉過彎來之時,便見前方云軍旗幟鮮明林立,只怕有數千云軍駐扎于此。
拒馬、路障當道擺放,還營造出了部分簡易工事,其后嚴陣以待的甲士、弓弩手,直接擋住了夏軍前去接應的道路。
夏軍將領眼見前方有數量眾多,防守嚴密的云軍,瞳孔頓時一縮,驚呼道:
“何來如此多的云軍?”
一旁的將校,紛紛接話道:
“陽平關已被云軍拿下,這定是自陽平關,取道馬鳴閣道而來!”
“該死,左將軍這是被云軍徹底困住了,只怕是要隕落于此…”
“我等該如何是好?”
為首的夏軍將領,聽著遠處隱約的喊殺之聲,便知左將軍仇天路已與云軍交戰。
可前方云軍數量眾多,又當道而立,自己此時強攻,也不過是徒增傷亡而已。
而且他們啟程前來之時,云國征北將軍程不識,已率領大軍前來強攻成縣。若是為了營救仇天路,在這里耗費太長時間,說不定自己麾下這幾千人馬,也得被云軍一起留下。
沉默許久之后,為首的夏軍將領突然幽幽嘆息一聲,喃喃道:
“或許這里,便是左將軍葬身之處啊…”
一旁將校聞言,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些什么。
夏軍將領眼神一動,扭頭看向身旁眾將校,正色道:
“撤吧,我等趕來之時,左將軍部已全軍覆沒了!”
說到這里,這名夏軍將領又壓低了聲音,對著眾人道:
“左將軍在軍中沒有親近的同僚舊部,只要把住了嘴,沒人會追查的…”
成縣如今在云軍強攻之下,不知還能不能守住,眾將校心中亦是擔憂退路。再加上仇天路在軍中執法太嚴,人緣的確很差,就算身死于此,也不會有人刻意去追查。
一眾將校心中一動,相互對視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閉上了嘴。
前來接應仇天路的數千大軍,在駐步片刻之后,終于調轉方向,朝成縣方向撤離。
而此時,對面故作陣仗,虛張聲勢的三百云軍,看著夏軍后撤,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喊殺之聲,從晌午一直響到了黃昏。
不過交戰半日,夏軍傷亡之人,加上失蹤兵馬,已有近萬人。就這,還是仇天路親自上陣,對戰楊再興。否則以一名九階軍中高手的破壞力,只怕傷亡還遠遠不止了如此!
但同時產生的代價,也讓仇天路身邊的數百親兵損失殆盡。甚至就連貴為一軍主帥的他,身上也被楊再興留下了幾道槍傷。
而楊再興率領的云軍,此時也損失慘重。
八百騎兵,沖殺半日,僅剩百余不到的騎兵,而且氣力皆已消耗一空,幾乎無力再戰。
仇天路看著遠處的楊再興,咬緊牙關,手持佩劍,嘶聲力竭地喊道:
“云軍窮途末路,隨本帥沖,殺出血路!”
夏軍將士,頓時應和:
“殺啊!”
因道路狹窄,后方夏軍幾乎沒有參戰,可謂養精蓄銳。此時沖殺而出,讓剩余云軍心中頓感絕望。
楊再興氣喘吁吁,眼中卻依舊炙熱,抬起發酸的手臂,用嘶啞的嗓子吼道:
“殺敵!殺敵!”
剩余云軍為楊再興所感染,心生死志,再無懼意,隨之喝道:
“殺敵!殺敵!”
雖已是強弩之末,但云軍上下決然死志,卻依舊令人震撼。
楊再興身上氣勢凝聚,直沖天際,天地動容,頓有異象凝聚。
形殘之尸,于是以兩乳為目,腹臍為口,操干戚以舞,乃神話之中死而不倒的刑天神人。
異象加持,楊再興渾身上下再有力量涌現出來,甚至影響到一眾云軍。
云軍氣勢一提,隨著楊再興沖殺不斷,竟然又一次地將夏軍擊退。
僅憑八百云軍,硬生生抵擋四萬精銳夏軍去路,堅守半日有余,如此戰績,已足夠讓人心驚。
仇天路心中震顫,喃喃道:
“此萬人敵也…”
說到這里,仇天路眼中一厲,當即喝道:
“殺此人者,賞金萬兩,官升三階!”
為楊再興所震懾的夏軍,此時聽聞恩賞,當即眼中一熱,再次沖殺而出。
而就在云軍難以堅守住的時候,后方夏軍,忽然傳來驚呼之聲。
“云軍殺來了!云軍殺來了!”
聽聞此言,整個夏軍氣勢頓時一泄,變得慌張無比。
仇天路聞言,雙眼頓時圓睜,朝后望去。
便見后方夏軍陣型散落,紛紛朝前奔逃。隱約可見后方,有身著白色甲胄的云軍追殺而來。
仇天路眼前一黑,一個踉蹌跌坐在地,失魂落魄地道:
“完了!”
此時就算擊破眼前云軍,后方云軍卻銜尾追殺而來,撤退必然演變為潰敗…
“哈哈哈哈…”楊再興持槍而立,仰天長笑。
“降者,免死!”
暴喝之聲,回蕩山道之中,讓夏軍士氣盡散。
縱然面對已是強弩之末的楊再興,絕望的夏軍卻再也無心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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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字啊,但西南戰事還差一點,明天應該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