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千余臨時集結而來的部族烏合之眾,在云國大軍面前,便顯得脆弱無比。一場戰事前后不過一個多時辰,云軍便已經開始打掃起戰場來。
王玄策領著一眾使團使臣,來到來援云軍主將面前,齊齊俯身一禮,感謝道:
“禮部員外郎王玄策,領使團眾人,多謝將軍施以援手。”
來援云軍主將此時轉身過生來,露出了格外年輕英武的面龐,亦是抱拳回禮,極為客氣地道:
“前軍都督府偏將姜維,見過諸位大人。我奉上命駐守象州郡,護衛使團,本就是職責所在,諸位大人何須多禮?”
來援之人,便是姜維。在擊敗吐蕃朗氏,收復象州三縣之地后,他便因功升遷至偏將職,負責鎮守象州郡邊境。
王玄策依舊彎著腰,難掩感激之色,開口道:
“若非是將軍來援及時,我等使團必將覆滅于此,更使國家蒙羞啊!”
“也是王大人機警敏銳,能夠提前預知,派人通知到我軍駐地,一路領路而來。否則,我也不能及時領兵至此啊。”姜維露出笑意,連忙擺手道。
此話一出,一眾使團中人,包括王玄策,都是為之一愣,有些茫然地看向姜維。
王玄策眉頭下意識地皺起,回道:
“派人?姜維將軍是不是弄錯了?我并非來得及,派人求援…”
隨著王玄策說完之后,姜維亦是眉頭一皺,神色凝重地道:
“沒有派人?那此前前來通稟的…”
話未說完,姜維猛地一沉,當即喝道:
“速去,將通稟之人帶來!”
“是!”
身后士卒連忙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稍過了一會兒之后,便將剛剛前去的士卒快步跑了回來,急聲道:
“報將軍,傳信那人、那人不知什么時候,跑了!”
頓時之間,在場眾人臉色齊齊一變。
姜維反應最快,當即咬著牙,道:
“該死,這是被人算計布局了!”
這一定都是早有計劃的,否則怎么可能有人,能夠提前數日前去象州郡報信?
若非這次粘桿處侍衛們提前發現了不對勁示警,若非事使團依仗營地防守了很久、若非是他散出的諸多探馬察覺到了這個方向的動靜…
若非是以上諸多因素,姜維前來這里的時候,應該看到的,只有云國使團上下的尸體,以及未曾逃竄多遠的羊同部騎兵。
設想一下,若是姜維此時看到的是使團盡皆覆滅的結果,就算他再清醒冷靜,也絕對會怒上心頭,奮起兵馬,就算殺入吐蕃境內,也要將兇手屠戮帶進,來給當今陛下一個交代。
這顯然是一場,將兩方都算計進去的局!
都不用證據,只看結果便能夠篤定,這背后絕對是夏國在作祟,只為了想盡辦法挑起云國與吐蕃之間的矛盾!
而此時的王玄策,自然也是與姜維想到了一塊去了。
他當即上前一步,急聲道:
“將軍,使團之中的那些吐蕃貴族們呢?”
姜維聞言,連忙道:
“都被帶走看押起來了!其中還有一會兒,形跡可疑,已經被單獨看押起來。根據使團之中其余吐蕃人的交代,那些人是吐蕃羊同部的頭人。”
說到這里,姜維聲音一沉,繼續道:
“而根據拷問戰俘所知,剛剛進攻使團的,正是羊同部的騎兵!”
聽到這里,王玄策眼中更顯凝重,當即扭頭,看向身后的粘桿處侍衛,開口道:
“速速將此事,回稟陛下!如何對待與吐蕃之間的關系、羊同部首領如何處置、吐蕃使團是否還要入京,這些都要陛下親自定奪!”
“是!”粘桿處侍衛當即抱拳喝道。
夏國,金陵城。
謹身殿中,已經穿上金色龍袍的虞昭凌,端坐在龍椅之上,靜靜地看著殿中文武大臣爭論著。
“如今西南防線之上,少有精銳駐守。而云軍則兵鋒正盛,難以阻擋。朝中應當抽調北境兵馬,前往西南之地駐防,方可萬無一失!”
“誤國之言!北境突厥虎視眈眈,若是抽調過多兵馬,北境安危又給如何?而且北境距離西南太遠,抽調兵馬所耗費甚多。依臣之見,還是應該就近抽調地方駐防兵馬,配齊兵甲,著令多加操練,以此加固西南防線才是上策!”
“若是如此,征兵、糧草、兵甲,又要耗費良多。國庫空虛,只怕是難以為繼!”
“那便在江南、關中等富庶之地加征稅收,以防不測!”
“賦稅之事,事關朝局穩定,應當三思而行,不可隨意攤牌,以免百姓心生怨懟啊…”
“陛下,依臣之見,如今朝中各處緊缺人手,當務之急,應是盡快選拔人才,充實朝中。否則陛下之命,該由誰去督辦處理?”
雖然爭吵不休,但此時朝中眾臣所言,皆是專心為國謀劃,倒是沒有半點相互黨爭的意思。所以虞昭凌也便一直端坐在龍椅之上,一直沒有出言阻止。
而就在這個時候,便聽到一名太監,小心翼翼地湊到了虞昭凌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虞昭凌眉頭一緩,重重地咳一聲:
“咳!”
虞昭凌與其余那些剛剛登基的皇帝不同,在老夏皇的鋪路之下,那么多斬首、流放、抄家、貶為庶人的朝中官員,便是他自身威勢的來源。
只是一聲咳嗽,殿中爭吵的眾臣,當即停了下來,恭順地站回了原地,低頭彎腰,等候著虞昭凌的出言。
“朕身為皇子之時,久在軍中效力,很清楚每逢戰事之前,一應物資、糧草、軍械,都要準備妥當,方可確保戰事順遂!但這些東西,確實需要官吏督辦。”
“所以朕認可司空剛剛之言,當務之急,應該是先選拔人才,充實朝中。云國雖與我大夏敵對,但其科舉制度甚好,可為國提拔大量人才。朕有意,于今年仿照云國之例,舉行科舉,招攬人才為國效力!”
虞昭凌雙眼環顧在場眾臣一眼,沉聲道:
“諸位大人,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殿中的眾多朝臣,基本上就沒有幾個是愿意的!
如今的察舉制度,舉薦、選拔人才,都地依靠朝堂百官出面。
輕輕松松便能夠安排子侄、門人故吏上位,能夠更快地聚集黨羽,形成政治勢力,這難道不香嗎?非要多此一舉,搞什么科舉!
可昔日牽涉黨爭之中的那些同僚如今的下臣,還歷歷在目,讓他們這些人,又如何敢違逆虞昭凌的意思?
“陛下英明,臣等并無異議!”眾臣幾乎是毫不猶豫,齊聲道。
虞昭凌點了點頭,頭上的垂旒遮住了面孔,只聽到他平淡的聲音響起:
“既然如此,便這么決定吧。今年科舉,便放在八月,命司空梅崇主持!”
雖已六七十的歲數,但精神依舊很好的司空梅崇當即快步走出,行禮應道:
“老臣梅崇,謹遵陛下旨意!”
看著殿中俯首帖耳的眾臣,以及幾乎毫無阻力的新政推行,虞昭凌心中忽然生出一絲感慨。
當初朝中無論想要推行何種制度,那是千難萬難,無比滯澀,甚至最后大都淪為了諸黨派爭權奪利的借口。
父皇執政,想必是從未有過如此順遂的時候吧…
虞昭凌幽幽一嘆,又對著眾臣叮囑了幾句,讓他們將其余幾件事也著手準備準備,便讓他們退下。
待眾臣離開謹身殿之后,不過一會兒,便又有宮中太監,領著一人走入殿中。
馮處渾身風塵仆仆,走入殿中,當即俯身一禮,恭敬道:
“臣馮處,拜見陛下!”
來人,正是這新晉一品繡衣指揮使馮處。
自從接過虞昭凌調令,以及金陵城中繡衣使局勢變幻的馮處,心中一直略有不安。
自江城府歸來的一路之上,他是星夜兼程,片刻不休,不過短短數日的功夫,便自江城府趕回了金陵城中。都未曾稍作梳洗休息,他便匆匆來到皇宮之中,拜見虞昭凌。
看到馮處的到來,虞昭凌臉上微微緩和,點頭道:
“你總算回來了,朕見到你,心中才不由松了一口氣!”
“云國密探,如今越發猖狂囂張。此前朝中各處衙門、官署,竟然都被他們滲透了進去,就連繡衣使也不例外!繡衣使執掌國中內外情報,更身負搜捕、對抗云國暗探之職,事關社稷安危,是緊要無比!”
“朕除了交給你,實在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說到這里,虞昭凌臉上不由得再次陰沉了下來。
其實本來這個位置,是應該交代他妹妹虞瑛瑤手中的,只可惜現在是不可能了…
馮處聞言,當即起身道:
“多謝陛下信重之恩,臣必然竭盡全力,不讓陛下失望!”
虞昭凌看了看馮處現在滿身塵土,略有狼狽的模樣,臉色再次緩和了下來,溫聲道:
“其實再急,也是不急在這一時!其實你今日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再入宮覲見朕,也是沒有什么的!”
“臣身負重責,不敢懈怠!”馮處連忙恭敬地回道。
說到這里,馮處忽然停頓了一會兒,開口道:
“臣斗膽,想詢問陛下一件事!”
虞昭凌聞言,隨意地點了點頭,道:
“你說。”
“敢問陛下,可知如今京中清洗繡衣使之事?”馮處迫不及待地問道。
虞昭凌眉頭一皺,冷聲道:
“這件事,朕自然是知道的!”
“一開始,便是朕囑咐鐘子濯去辦的。云國暗探囂張至極,竟然已經將觸角伸至繡衣使之中!若非如此,皇妹也不至于、不至于被云國派人暗殺…”
說到這里,虞昭凌拳頭攥緊,渾身的冷冽殺意忍不住散出。
也就是這一年多來成熟了許多,否則按照當初岐王的性子,只怕現在已經要點齊西南兵馬,攻打云國為虞瑛瑤報仇了…
而虞昭凌如今的身份,已然不是當初那個皇子了。此時的他稍有怒意顯露,厚重威勢便充斥整個謹身殿中,讓馮處心中忍不住一陣發顫。
馮處強頂著此時殿中充斥的凜冽威勢,咬牙道:
“臣雖遠在江城府,但這段時間來,卻時常收到京中繡衣使同僚發來的信件,其中不少人皆控訴二品繡衣使鐘子濯,有借清查云國暗探之名,構陷同僚,有爭權之嫌!”
龍椅之上的虞昭凌聞言,眉頭一皺,道:
“構陷同僚,爭權奪利?”
說到這里,虞昭凌又很快地搖了搖頭,道:
“不可能!鐘子濯所呈上的各種罪證,朕也都查看過來,確實稱得上證據確鑿方才處死的。一眾犯官,連在獄中被拷打至死的都少有,構陷之說,只怕是立不住腳的!”
鐘子濯呈上來的一應罪證,那自然是確鑿無比的。
畢竟有粘桿處的配合,這些高階繡衣使們都確實身在云國內部的暗探名冊之上,比真的還真!
馮處聞言,依舊皺眉道:
“這段時間,被鐘子濯抓入天牢之中的,四品以上的高階繡衣使總共二十六位,其中十二人都勾結了云國。這繡衣使乃是陛下親軍,云國暗探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滲透如此厲害啊!”
繡衣使高階繡衣使不過三四十人,約三分之一的人勾結云國,也太過嚇人了些啊!這想一想,也著實有些不可能。
而虞昭凌聞言,卻是道:
“卷宗朕都仔細看過了,這十二人之中,除了兩人確鑿勾結云國之外,剩余之人都不過是收了金銀重禮,透露了一些他們覺得無關緊要的情報,倒也的確并非有心勾結…”
說到這里,虞昭凌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咬牙冷聲道:
“皇妹的死,便是因為他們透露了這些‘無關緊要’的情報,這才讓云國人,從繡衣使人員調撥之中,查到了皇妹的蹤跡!”
不得不說,在姚廣孝的謀劃之下,粘桿處無論是程度,還是時機,都拿捏得太準了!
因為虞瑛瑤的身死,虞昭凌滿心戾氣無處發泄,面對鐘子濯呈上的確鑿證據,根本不會有任何懷疑之處,直接下令將這些“叛國”之人處死。
看著此時有些克制不住心中戾氣的虞昭凌,馮處咽了咽口水,張嘴還欲勸說,道:
“陛下,此事只怕還有疑問,臣想要…”
話未說完,虞昭凌便皺著眉,打斷了他,道:
“好了,你若是心中有所懷疑,便去取卷宗查閱吧!”
看著馮處,虞昭凌眉頭依舊緊緊皺起,再次對著他叮囑道:
“但不要因為這些事,牽扯太多精力!你的主要職責,是盡快整頓繡衣使,對抗越發猖獗的云國暗探!”
馮處聞言,終于舒了一口氣,連忙拱手行禮道: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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