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國中慶城,養心殿中,郭解躬著身子,靜靜地等候著。
蕭承手中捏著剛剛送來的金陵城密報,知道姚廣孝安然撤出夏國京師的消息之后,心中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氣。
金陵城,與天南中慶城到底相距太遠,在蕭承足足擔心了好幾天之后,方才送來了姚廣孝親筆寫的密報。
“哼,姚廣孝如此喜歡弄險?日后還是調他回來,讓他安心待在京中吧!”蕭承此時不由冷哼一聲道。
道衍此前發現了局勢有變,極有可能是夏皇的布局之后,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盡快安排人手撤出去,而是想著要以身犯險,探清夏國的虛實情況。
縱然道衍身邊,粘桿處和東廠的精干人手不少,身邊也有虛竹這個九階高手護衛。
但說到底,金陵城乃是夏國京師,城內城外,禁衛軍、京畿大營加起來足有十多萬的大軍駐扎,夏國朝廷供養的武林高手更是無算。真要陷入其中,又怎么可能救得出來?
本來蕭承手中足以挑大任的人才便不夠多,若是再輕易折個姚廣孝,他只怕得郁悶地吐血了!
一旁的郭解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忍不住開口道:
“道衍大師不愿撤離,反而以身犯險,想來一是擔心自己那時候離去,夏國的晉王察覺到異樣停下造反的舉動,從而耽誤了陛下的金陵城的布局。二來,應該也是想要為陛下查清楚夏國朝廷的情況啊!”
蕭承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就算金陵城布局無法完成,沒能安插暗探,無非就是日后麻煩了罷了。難道夏國朝廷,當真能夠阻攔朕一統天下的步伐?若是損了你們這些肱骨,那才是讓朕心痛呢!”
蕭承語氣隨意,卻自是散發著一股子凜然霸道,睥睨天下的氣勢。就好似這一統天下,留名千古史冊的壯舉,不過是如同反掌觀紋一般,輕而易舉。
之后那句,視他們這些臣子為肱骨的話,更是讓此時的郭解,心中既是熱血澎湃,又是為之動容。
郭解聞言,微微搖頭,神色鄭重,擲地有聲地道:
“陛下視臣等入肱骨,臣等辦差,自然是竭盡全力,不敢懈怠的。道衍大師甘冒奇險,也必然是因為心中記掛著陛下的厚恩吧!”
蕭承聞言,倒是不由失笑一聲,指著郭解半開玩笑道:
“說話這么好聽,是最近跟溫體仁、嚴嵩學著溜須拍馬嗎?哦,對了,你最近和他們往來頻繁,耳濡目染之下,變得會說話了,倒是也不奇怪!”
原本一直待在蕭承身邊躬身伺候,低眉順眼的馮保,此時忽然眉頭一動,不動聲色地瞥了郭解一眼。
當今陛下當初還為掌權之時,為了能夠暗中謀劃,奪回大權,所以創立了尚虞備用處。
之后一系列奪權、穩定朝局、御駕親征期間,粘桿處用逆臣們的鮮血與人頭,鑄就赫赫威名,震懾著國內眾多勢力,為蕭承立下了極大的功勞。
可也就是因為,粘桿處對付朝臣的手段凌厲血腥,動輒滿門誅殺,先斬后奏,從不通過朝中司法衙門,所以粘桿處一直便與朝中諸臣們隱隱對立。
尚書臺還在之時,馬敏文、曲誠二位尚書令,便數次提過要限制粘桿處。朝中眾臣,也對郭解頗有些看法。
而溫體仁和嚴嵩,則是少有的對郭解顯得親近的朝臣。郭解又是個豪爽、愛交朋友的性子,自然與他們交往頗多。
但不論是粘桿處,還是東廠,作為皇帝的耳目鷹犬,而且還是在當今陛下這樣的皇帝手下效命,自然而然地便要知曉與朝臣之間相處的分寸。
郭解與溫體仁、嚴嵩二人,走得還是有些太近了!
只可惜,蕭承的深意,馮保是聽出來了。
但以郭解那還不到五十的政治屬性來說,他此時雖然心中能夠隱約察覺到一絲的不對勁,但顯然還是沒有真正意識到蕭承話中的敲打之意。
蕭承聞言,又看了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郭解一眼,忽然有些心累。
倒是忘了,這位可是一點政治嗅覺都沒有的人物。在漢武帝打擊豪強的時候,還做出過請大將軍衛青親自出面,向漢武帝說情的傻事。
一介毫無官身的布衣百姓,卻能夠影響到當朝大將軍?這樣的人物,已經不是一般的豪強了,必須重拳出擊!
歷史上的郭解,就是在漢武帝的親自過問之下,被朝廷追捕,從而導致全家被誅殺。
不行,之后得安排個人,去好好提點郭解一下!
蕭承是念舊情的,實在不愿意對郭解這樣當初立下過汗馬功勞的人下手。若是他之后遭人提點之后還是不明白,這粘桿處的都翊衛使,也只能提前換人了。
此時的郭解,依舊毫無半點察覺,繼續稟報道。
“陛下,此次雖不曾挑起夏國內亂。但自此之后,我尚虞備用處的人手遍布夏國繡衣使之中。借由權傾夏國朝堂的繡衣使,今后夏國朝堂之上的風吹草動,絕對逃不過陛下的眼睛!”
這次的謀劃,其實算得上是失敗的。
金陵城之變的最終結局,并未像當初蕭承的設想那般,走向夏國晉王、岐王對立,夏國兩帝并存的局面。
但其實算起來,也并沒有完成失敗。
起碼試探了夏皇的虛實,除去了虞瑛瑤這個麻煩的人物,還使得夏國朝堂發生了一場動蕩,起碼一時半會緩不過來。
還有經過姚廣孝有意地引導,顯然已經讓夏國相信了粘桿處與東廠,已經滲透到朝堂上下方方面面,便連夏皇親軍,在夏國境內權勢極大的繡衣使,也沒有逃過。
再加上以鐘子濯為中心的布局,更是成功地讓岐王相信了鐘子濯是個只得信任的人,從而將清洗云國暗探的全力交給了他。
可以預料,自此之后,夏國繡衣使上下,將會有大半的勢力暗中被云國所掌握。
之后還能將清洗之勢,朝夏國朝堂之上蔓延,借勢將云國收買的那些暗樁推上位。想必日后夏國朝廷的風吹草動,只怕是瞞不過蕭承的耳目了!
這么仔細算起來,云國還有蕭承,當真是贏麻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便聽到養心殿外,傳來了宮人的稟報之聲。
“陛下,朝中諸位大人已至,于殿外待召!”
蕭承聞言,當即沉聲道:
“宣。還有一眾內閣行走,盡數招入內殿之中旁聽!”
“遵旨。”
片刻之后,宮人便引著朝中文武大臣,并一眾在內閣行走的年輕官員們,齊齊走入內殿之中。
眾臣俯身行禮,口中齊聲道:
“臣等,參見陛下!”
蕭承微微抬手,示意眾人免禮,然后開口道:
“郭解,和諸位大人說一說情況吧!”
郭解聞言,當即出列,對著殿中一眾文武微微頷首,開口道:
“金陵城急報,夏皇病重,三皇子晉王謀逆造反,攻入皇宮。但此前金陵城中諸多傳言、異動,皆為夏皇暗中布局,十九皇子岐王更是不知何時返回了金陵城坐鎮。晉王最終兵敗,夏國朝局現下一片混亂。”
此言一出,殿中眾臣先是一愣,旋即皆是不由露出了驚喜之色。
一眾朝臣,當即精神一震,紛紛上前一步,開口朗聲道:
“陛下,此乃天賜良機,當趁夏國朝中動亂,盡起兵馬,三路兵出,伐永州,攻武陵郡,破興元府,直取江城府!”
“攻破江城府,夏國腹地,再無險要之處可守。”
“請陛下,速速發兵!”
雖然如今,云國并未完全消化此前吞下的西南四郡之地。
但只要攻破江城府,夏國江南之地再無險要之地可守,直接暴露在云國兵鋒之下。日后是攻是守,主動權盡在云國這邊了!
蕭承聞言,心中一動,卻是扭頭看向武官之首的老太尉陶艾,開口詢問道:
“老太尉對此,可有什么看法?”
聽到蕭承之言,陶艾皺眉沉吟片刻,方才有些遲疑地開口道:
“陛下,老臣覺得,可以傳令前線大軍進攻試探。但只怕夏國那邊,早就有了準備,極有可能是大軍圖耗錢糧,無功而返…”
蕭承聞言,眉頭一皺,沉默一會兒,又朝殿中旁聽的內閣行走們看去,出聲道:
“孔明、孝直,你們二人皆通軍略,如何看此事?”
諸葛亮不用說了,全能選手!而法正,兼通法、兵兩家經義典籍,對軍略頗有涉獵。放著這兩位,蕭承此事自然是要多加問詢的。
諸葛亮聞言,微微出列躬身一禮,沉聲道:
“臣斗膽一言,夏皇此前便暗中召集岐王歸京,必然已經做好了準備。正如老太尉所言,此時前線戰備不足,將士休養不足,強行用兵,只怕是徒勞無功的!”
距離此前大戰正式結束,不過才三個月不到,一應軍械物資都尚未補充完畢,將士修整也不足,強行動兵攻伐,確實是圖耗士氣。
一旁的法正,亦是沉聲道:
“興元府、武陵郡占據地利,險要難攻,而永州有重軍駐守。若夏軍死守,則等閑不得攻破。除非夏國已經亂不上西南之地了,否則臣不建議陛下出兵!”
若是蕭承原本的謀算成功,夏國內亂不休,那的確能夠輕易奪得西南剩余的兩郡之地。
但可惜的是,因為夏皇的布局,夏國朝堂的動亂,最終被限制在一個較為可控的地步。
縱然朝堂之上百家出身,參與黨爭之中的官員正在被瘋狂清洗。
但根據繡衣使、東廠傳來的情報看,夏國中低層行政能力根本沒有癱瘓,朝中緊要官職也是被老夏皇的帝黨心腹們執掌著,根本沒有到完全顧不上西南的地步。
聽到這里,原本心中還有所動的蕭承,也是點了點頭,沉聲道:
“既然如此,便傳令前線各部試探幾下吧。要不要大舉進攻,讓前線將領自信做主!”
云夏前線的三路主將,程不識、狄青、伍子胥,皆是能力杰出之輩,給他們便宜行事之權,反倒是好事!
眾臣聞言,見蕭承被說服心意已定。而軍中威望甚高的老太尉,對此時出兵也持反對意見,眾臣也不好再堅持,當即齊齊一禮,沉聲道:
“臣等遵旨!”
而就在此前不久,一名小太監匆匆跑入殿中,見蕭承與一眾大臣商議國事,便沒敢打擾,匆匆跑到馮保身邊,耳語了幾句。
馮保聞言,頓時一驚,強行按耐住,直到等蕭承與諸位大臣商議完畢,這才連忙上前去,聲音有些急切地道:
“陛下,長秋殿那邊傳來了消息,南榮昭儀有了生產預兆…”
蕭承聞言,猛地抬頭,道:
“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在剛剛!”
蕭承心中一急,當即站起身來,一揮衣袖,對著眾臣道:
“此事議定,諸卿便先回去吧!”
說罷,蕭承便匆忙地離開。
而殿中一眾官員,亦是聽到了剛剛馮保的稟報,眼中頓時一亮。
“宮中的昭儀娘娘要生了?”
“太好了,當今陛下文成武德,只是后宮單薄,一直未有帝嗣,讓朝中諸臣工憂心已久啊!”
“只盼天佑我大云,這次能夠順利誕下一名皇子!”
而當蕭承正朝長秋殿中趕去之時,冥冥之中,便忽然覺得心中一動。
馮保忽然一指前方,驚呼道:
“陛下快看!”
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去,便見天空之上,忽有異象浮現。
正值晴天白日,日暖天和。天空之上,有彩色祥云凝現,晴霞映照,祥瑞之氣凝聚龍虎交匯之像,與天空之上肉眼可見。鼻尖輕嗅,還竟然能夠聞到香風陣陣,端是奧妙異常。
下一刻,只有蕭承能夠看到的視線之中,金手指驟然浮現,其上一行字體凝現。
皇子誕生,天地同慶,當日異象:香風裊裊,彩瑞翩翩(岀生10魅力,15歲獲得技能:面若冠玉10魅力)
與此同時,便聽到不遠處的長秋殿中,傳來宮人們的歡呼之聲。
“生了,娘娘生了!是個皇子!”
蕭承神情一滯,喃喃道:
“這么快就生了?”
雖然這么說不好,但是不是有些太過、嗯,倉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