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國皇宮,養心殿中。
小太監走到內閣行走楊延和的身邊,將一道明黃色綢緞的圣旨遞了過去,吩咐道:
“此乃陛下圣旨,請楊大人潤色一番。”
楊延和聞言,點了點頭,自太監手中接過遞來的旨意,隨意地打量了一眼。
而只看了這么一眼,楊延和臉上神情頓時變得有些不太好看。
他眉頭微微皺起,再次對著小太監確認道:
“這是陛下的意思?”
小太監聞言,頓時一愣,有些不明白楊延和為何突然這般發問。
待得到小太監肯定的回復之后,楊延和臉上浮現出欲言又止的模樣。
一旁同為內閣行走的蕭瑀恰好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當即湊了過來,問道:
“楊大人,可是需要幫忙?”
楊延和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旨意遞了過去。
蕭瑀毫不在意地伸手接了過來,不過當他看清內容之后,眼睛頓時圓瞪,表情比楊延和剛剛還要夸張。
“這、這、這是…”蕭瑀一臉難以接受的模樣。
楊延和沉吟片刻,旋即看向內殿之中,道:
“要不還是去求見陛下,詢問清楚吧…”
此前養心殿的內殿,是歷代皇帝休憩之處。
但自從蕭承建立內閣,指使一眾內閣行走在養心殿中辦差之后,這內殿便撤去了床榻,改成了蕭承日常處理政務之地。
金手指給蕭瑀安排的出身,是云國的宗室。所以在蕭瑀的認知之中,他與當今陛下關系便算得上親近。此時聽到楊延和的提議,他毫不猶豫地便點頭同意,當即讓太監進去稟報。
楊延和、蕭瑀這二位,蕭承對他們甚是信重。縱使二人資歷不深,卻已經讓他們兩個開始擔負起了內閣重任。宮中侍者一向最是有眼色,自然不可能阻攔,連忙進了養心殿內殿通稟。
不多時,內殿之中,便聽到蕭承朗聲道:
“進來吧!”
楊延和、蕭瑀二人聞言,頓時邁步進入內殿之中。
“參見陛下!”二人俯身行禮道。
內殿之中,桌案之上堆積著高高的奏折。蕭承俯身其中批閱奏折,便是二人進入內殿之中,也是顧不上抬頭,隨口道:
“何事求見朕啊?”
楊延和聞言,微微朝一旁的蕭瑀看了一眼。
蕭瑀也不退卻,捧著手中的圣旨,沉聲道:
“臣等前來,乃是為了陛下的這道旨意…”
“敢問陛下,不知圣旨之上的十數位是何人物?立下了何種功勞,需要朝廷以內亭侯爵位酬功?”
上首的蕭承聞言,批閱奏折的手微微一頓,抬頭看向二人,點頭道: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啊!”
蕭承停頓片刻,接著道:
“這些人都是國中大商賈,這幾個月北境諸郡瘟疫之事,全靠他們維系物資供應。為國出力,朕自然也不好寒了他們的心!”
楊延和、蕭瑀二人此時之所以露出如此神色,便是他們手中如今拿著的這份需要他們潤色的圣旨,竟然是一封給數十人冊封內亭侯的旨意。
聽到蕭承的承認,楊延和卻是輕咳一聲,勸諫道:
“陛下,這朝廷官爵,乃是治理國家之根本,豈可輕易授予他人?”
蕭承聞言,眼睛眨了眨,道:
“只是授予內亭侯虛爵罷了,還是不給俸祿的那種…”
十里為一亭,亭侯,說的是封邑一亭的爵位。
內亭侯,它的另一個名字,都亭侯,或許更讓人熟悉一些。而所謂都亭,也就是城池之中的一亭。
而古今中外無論哪個國家,很少出現國中之國的情況。所以這城池之中的封邑,也就是名頭上意思一下而已。
嚴格來說,就是朝廷給你一個亭侯的虛爵。名頭給你了,但你沒有實邑,然后每年朝廷象征性地給你發一點錢,就當做封邑的賦稅了。
而對于這些商賈來說,連這點錢都不需要!這些人,可都是云國之中的大商賈,那是真的窮的只剩錢了…
在封建社會背景之下,對于商賈來說,“窮的只剩下錢”并不是一種凡爾賽的說法,而是一種真實客觀,又隱隱帶著一絲心酸的形容。
便如現在已經伏法的雜家當代首席弟子金堂峰,這位能夠影響整個云國市井百業繁榮的大商賈,在面對皇權、朝廷的大勢碾壓之下,除非抱著魚死網破的想法,否則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抵抗。
入粟拜爵,這是對雙方,那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云國朝廷省下了一大筆開支,出力的商賈們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社會地位。
這個方法,蕭承覺得是很有前途的。若是施行得當,那對朝廷來說,可是極好的事情啊!
而此時的楊延和、蕭瑀卻似乎不是這么想的。
楊延和沉吟一會兒,卻是開口道:
“陛下,臣等自然明白您的用意…臣特并非獻媚君上,只是陛下不過弱冠之年,便有如此文武功績。鏟除權臣、御駕親征、一掃國中經年弊病,稷下學宮、科舉,使陛下賢明傳頌天下,將來絕對是我大云稱頌百年乃至千年的圣君!”
蕭承看著楊延和一臉嚴肅地說這這番話,手臂上汗毛豎起的同時,更是覺得心中莫名舒爽。
好家伙,這還不是拍馬屁?
“便是因為如此,陛下的一言一行,必然是我大云日后歷代君王效仿典范。所以小到言行做派,大到施政手段,都需要留心一番!”
一旁的蕭瑀聞言,當即接話道:
“陛下今日雖授予的是虛爵,但對于后代君王來說,卻是一個漏子。賣爵鬻官,都可用效仿陛下的借口。后世之人,也可以此來攻訐陛下。臣等之所以勸諫,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蕭承聞言,微微有些愣神。
此時的他便想起了,歷史上推行入粟拜爵的漢武帝。后世還真就有很多人,將我大青(咳咳)那毫不掩蓋的賣爵鬻官的原罪,直接扣在漢武帝的身上。
其實自西漢之后的歷朝歷代,這捐官之事就從未停下來過,甚至還演變出了銓選制度。可是這么多朝代,就從沒有我大青這么明目張膽,約成俗例的!
此時楊延和接著道:
“有功之人,賞賜的方式有很多,如今國庫之中不缺金銀,何必要用這種給陛下圣名威望留下污穢的手段呢?”
以蕭瑀、楊延和二人的智謀眼光,顯然不會那么迂腐,只是因為單純覺得這是在賣官鬻爵而反對。他們反對的理由,一是擔心給后世不成器的云國君王留下借口,二是擔心后世有人以此抹黑蕭承威望。
蕭承沉吟了片刻,卻是輕笑一聲,搖頭道:
“你們二人擔憂,朕已經知道了!只是朕也有朕的打算,這以虛爵酬功商賈的制度,事關日后一統天下的大業,朕已經下定注意了!”
現在這些商賈能夠保證北境幾個月的糧草物資供應,那日后天下大戰一起,軍中糧草物資,也自然能夠負擔其中那不算太緊要的一部分。
軍中輜重營為主,商賈商隊為輔,兩者配合,省下的損耗、時間、人力、金銀,那是絕對不可小覷的!
蕭承微微抬頭,語氣昂揚道:
“這功過評論,自由后人。但朕若是一統天下,創下前所未有的偉業,難道還怕后世宵小抹黑嗎?至于這社稷延續更替,可不是朕能夠做主的了!”
便是漢唐那般鼎盛的王朝,也都有覆滅的時候。真到了王朝衰敗的時候,除非碰上個千古英杰人物,要不然誰來都沒用…
饒是二人向來理智,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能夠輔佐蕭承創下這般偉業,傲然自信地任由后人評說功績,便不由得心潮涌動,久久不能平靜。
得,本來是來勸蕭承的,結果倒是讓蕭承把他們勸服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宮中侍者卻是忽然在殿外道:
“啟奏陛下,陶老太尉在殿外求見!”
蕭承聞言,失笑一聲,道:
“好家伙,一個個的倒是趕巧。快請進來吧!”
蕭瑀和楊延和對視一眼,當即拱手一禮,齊聲道:
“臣等告退!”
蕭承這個時候倒是一拍腦袋,抬手示意二人停下,道:
“對了,等等,朕倒是突然想起來了!”
二人腳步一頓,齊齊看向蕭承。
蕭承開口道:
“北境諸郡,此前便因為戰亂,致使地方官府喪失職能。這剛組建沒多久,又碰上了沈睿廣的事情,諸郡之中不少官吏都進去了。北境直面夏國,一旦戰起便是前線,若是不派得力人手去主持政務,恢復秩序,朕實在不放心。”
“還有邕州那邊,四州之地乃是黎朝故土,北面是夏國,南面是黎朝,較之北境更為緊要這里,朕也要派人去主持!”
二人聽到蕭承所言,頓時對視一眼。
蕭承此時留下二人,談及此事,意思倒是明顯了。
“朕覺得,這宰輔必要起于州郡,不曾主政一方,何能位居中樞?這一次,倒也是個機會,你們二人可愿意一試?”蕭承看向二人,沉聲道。
而剛才楊延和、蕭瑀二人,才被蕭承一番言語弄得熱血沸騰,只恨不得立刻就輔佐蕭承創下名載史冊的偉業。
此時聽到這番話,自然不會起拒絕之心,連忙齊聲道:
“臣等愿為陛下效死力!”
蕭承點了點頭,沉聲道:
“既是同意,那回去便早做準備吧!”
“是!”二人躬身一禮,這才轉身離去。
二人剛到殿門之前,便恰好與老太尉陶艾碰到。他們對著陶艾恭敬地行了一禮,讓開了道路。
陶艾微微點頭,緩步邁入殿中,對著蕭承躬身一禮。
“老臣陶艾,參見陛下!”
被朝野視作一體的馬、曲、陶三家,如今馬敏文、曲誠都已受封爵位,歸家榮養,僅僅只剩下陶艾尚位居太尉之職。
如今蕭承新設立的五軍都督府,便是陶艾在主持籌備。
蕭承微微點頭,笑著開口道:
“老太尉今日前來,可是五軍都督府籌備出了什么問題?”
陶艾點了點頭,然后又微微搖頭,然后自懷中掏出一封奏折,雙手捧著,沉聲道:
“啟奏陛下,老臣在籌備五軍都督府的時候,的確發現了一些問題!”
蕭承微微抬手,當即便有宮中小太監小跑著接過陶艾手中的奏折,捧到了蕭承面前。
蕭承翻開看了一遍,卻是一臉不解地道:
“這就是國中大軍耗損錢糧的統計單子,和朕此前看到的并無差別啊!太尉給朕看,是想要說什么?”
陶艾聞言,聲音嚴肅道:
“陛下,老臣翻閱過了前幾年的條子。汪曉維持手下精銳邊軍,每年軍費都差不多是三四百萬兩左右的樣子。而今年,不過剛到一半,軍中上報的錢糧條子,卻已經高達四百七十三萬兩了。這其中,頗有些不尋常。便是因為如此,老臣這才入宮面見陛下!”
蕭承聞言,下意識地眉頭一緊,但再次掃過一眼這軍費明細,卻是不由笑了一聲,道:
“太尉的忠心,朕一向清楚。不過這其中,倒是沒有人弄虛作假!”
蕭承可是一直都很清楚兵權的重要性,如今云國之中的兵馬,北境六萬大軍,為程不識執掌。東南駐守邕州的十數萬邊軍,在石安奉旨歸京之后,便由狄青接管。南方秀山郡方向,也有楊大眼領著數萬大軍緊盯黎朝。
這幾人,都是忠心不用懷疑之人。
至于京中禁軍、京郊大營,也都被蕭承挑選心腹死忠接管。藲夿尛裞網 地方上或許還有官員仗著天高皇帝遠,有膽子欺上瞞下的,但軍中是絕無這種可能!
陶艾聽到蕭承所言,卻是皺眉道:
“那為何今年大軍軍費開支,如此之高,幾乎是前幾年的雙倍?
要知道,前幾年的時候,汪曉一直在對南方小國用兵,一直在征戰之中。
今年天下之間雖然不算太平,但到底沒有兵戈戰亂,按理說這軍費開支應該下降不少才是!
蕭承聞言,低頭翻了翻手中的明細,眉頭一動,輕咳一聲,道:
“朕下旨,讓人練了幾支兵馬。咳咳,嗯,損耗是有點大了…”
幽州突騎、關寧鐵騎還有白毦精兵,兩個三階兵種,就一個二階的還是重甲騎兵,縱使蕭承并未訓練多少,但損耗卻實在驚人。
不過嘛,對于已經見過剛剛成型的三支兵馬的蕭承來說,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陶艾聞言,頓時一愣,道:
“新練的幾支兵馬?陛下,國中上下這么多精銳士卒,為何還有再訓練新的兵馬呢?”
蕭承微微一笑,沉聲道:
“過段時間吧,朕可以帶這太尉去親眼看一看,太師便知道朕為何要練這些兵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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