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安順郡叛軍與二將軍慕容復第三章安順郡叛軍與二將軍慕容復 慧力的這番言論,雖然一開始聽起來,似乎只是以暴論引人矚目罷了。但現在看來,卻是早就布好了陷阱,就等著道教之人跳進去。
此時這一問,直接便讓道教的幾人愣在了原地。道士真一漲紅了臉,吶吶著不知該如何回應。
慧力眼看著對方如此,心中大定,眼中已是溢出喜色,對著蕭承的方向躬身一禮,方才得意地瞥了對面高臺一眼,昂著頭坐回了蒲團之上。
而就在慧力本以為自己穩操勝卷之時,便見道教之中,那一名從辯論開始便一直沒有說話的道士,此時忽然站起身來,朗聲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對于世間萬物,向來平等。所謂善惡,不過是世間生靈自己的行為。順其自然,一切猶如隨風入夜,潤物無聲,才是‘道’的運行方式!”
清朗平和之聲,回蕩四周,傳入在場眾人耳中。
高臺之下,被一群僧眾簇擁著的惠啟和尚聞言,不由得輕嘆一聲,站起身來。
一旁伺候的弟子見狀,頓時一愣,道:
“惠啟正印…”
惠啟和尚搖了搖頭,看著高臺之上那飄然而立的中年道士,不由得問道:
“可知這位道士是誰?”
道教如今入云國之中,擺明就是來搶和尚飯碗的,佛門這邊怎么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
聽到惠啟詢問,侍奉的弟子朝高臺之上看了一眼,沉聲道:
“回正印,此人乃是龍虎山張家嫡系,張守常。”
“用的是法名?”惠啟眼神一動,不由沉聲道。
“是!”
佛門雖然一直盤踞天南之地,未曾踏入中原,但對于道教這個直接的競爭對手,不可能一點不去了解。
道教之中,法名和道號并不相同。法名,便類似于佛門的法號,有字輩傳承。而道號,則是道士自身修行有成之后,自己所取的別號。
以張守常的年紀、修為、氣度,沒有道號,卻是極為不尋常的事情。
唯一的解釋,便是他是此代龍虎山掌教的候選人。未曾正式繼承掌教之位,所以才沒有一個自己的道號。
惠啟看著高臺之上的張守常,不由得搖了搖頭,沉聲道:
“走吧!”
眾僧人聞言,臉上頓時有些難看起來。
惠啟雖未說清楚,但在這個時候說這些,意思很是明白。
這一場辯論,勝負已定了!
高臺之上,慧力原本滿是得意之色的臉上頓時一僵,看著張守常的身影,臉色難看至極。
宮墻之上的蕭承見此,砸了咂嘴,已經開始收拾起手邊的奏折,準備回養心殿加班了。
這一局,真的是不用再辯下去了!
慧力此次,的確打了道教眾人一個措手不及。若是這個時候沒有道士能夠辯駁他的暴論,當真就是畢其功于一役,徹底否定了道教的立教根基。
別的不說,起碼在沒有重新駁倒慧力暴論之前,道教眾人面對佛門之時,是都抬不起頭來的。
可是這張守常,卻是破了局,三言兩語之間,便將道教立意拔高到如此地步,襯得佛門這邊徹底落于下風。
之后不論佛門再找到什么點與道教攻訐辯論,也都無濟于事了!
慧力的擅作主張,使得佛門在這一場辯論之中,再無翻盤的希望。
高臺之上的慧力臉色鐵青,抿著嘴不肯說話。
另外幾名一慣以能言善辯,著稱于云國的大和尚,此時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幾人對視一眼,皆是露出無奈之色,齊齊起身行一佛禮,沉聲道:
“今日這一場辯論,我佛門認輸!”
夏國,安順郡。
作為夏國西南六郡之中唯一發生叛亂的州郡,又逢瘟疫橫行,在外人看來,安順郡之中本該是動蕩不堪,百姓哀嚎遍地的人間煉獄。
但若是真的有人進入安順郡之中,卻會發現,如今的安順郡,雖然稱不上多么安定,但有著亂軍維持基本秩序,行使著官府的職責,卻比外面那些被岐王舍棄的城池,不知道好上多少!
甚至有部分亂軍治下的城池,在他們的管理之下,竟然隔絕了瘟疫,恢復了幾分生機。
安順郡郡城之中,無數穿著簡陋鎧甲,頭扎布巾的亂兵士卒,手持長槍、長刀,不斷巡視著城中,將整個安順郡郡城管理得嚴密無比。
只從這城中布防之中便可看出,這所謂的叛軍之中也并非都是些活不下去的泥腿子。若非有通習兵法之人效力,也決計主持不了這稱得上嚴密的城中防務!
“噠、噠、噠”,伴隨著一陣不急不緩的馬蹄聲傳來,巡查的叛軍將士抬頭望去,便見一位華服玉冠,鬢發垂落胸前,氣質貴氣的公子哥,身騎高大駿馬之上,在幾名仆從的陪伴之下,緩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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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亂兵之中,忽然出現這么一位貴氣公子,顯然極為違和。兩邊之人,本就不該是混在一起的存在。
但一路上的叛軍將士,在見到這名貴氣公子哥之后,紛紛低頭行禮,語帶尊敬道:
“見過二將軍!”
眼前這貴氣公子,竟然是這叛軍類似頭領一般的人物。這一下子,違和感便更甚了!
而這位叛軍的二將軍,此時卻是面帶溫和的笑意,無論對自己行禮的是身穿鎧甲的叛軍將領,還是普通的兵卒,他皆是還以笑意,點頭行禮。
一番禮賢下士的姿態,是拿得足足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便見遠處一道身影腳下飛快,快若奔馬,在貴氣公子身前猛地剎住,旋即躬身一禮,高聲道:
“拜見二將軍!”
來人身形矮小,只穿著一套并不算合身的鎧甲,背后還插著一面寫著“安順大將軍”的旗幟。只看打扮,就知道是叛軍頭子身邊的傳令兵。
貴氣公子微微勒住馬匹,看了來人一眼,旋即微微點頭,道:
“何事?”
“回稟二將軍,大將軍找您商議要事,請您速速歸營!”來人連忙道。
貴氣公子聞言,微微點頭,道:
“知道了,待我梳洗整理一番,隨后便去拜見大將軍!”
聽到貴氣公子的回話,傳令兵卻是皺了皺眉,繼續道:
“大將軍急召,還請二將軍莫要耽擱了!”
貴氣公子聞言,不由看向傳令兵,眼中神色一動。
傳令兵感受著他的視線,頓時便覺似乎被什么東西盯上一般,后背一寒,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這個時候的他,才忽然想起來,眼前這位之所以是二將軍,位列營中諸多頭領之上,靠得可就是那一身萬軍之中取人首級的絕世武功。
他身為軍中傳令官,又是心腹,借著首領的威望,的確有資格對營中一般的頭領指手畫腳,語帶呵斥。
但此時腦子已經清醒過來的他也明白,自家首領不可能為了他,和這位二將軍翻臉!
想到這里,傳令兵心中頓時有些懊悔了起來,頭低得更矮了。
貴氣公子看到他這幅模樣,嘴角冷笑一縱即使,旁人尚未察覺到什么,他便又恢復了此前那般溫和笑意,隨意地點了點頭,道;
“既是如此,那便引路吧!”
剛剛那股縈繞在傳令兵心頭的寒意,此時忽然消散,仿佛剛剛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
傳令兵心中一松,暗自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看了貴氣公子一眼,語氣越發恭敬,道:
“是,請二將軍隨我來!”
貴氣公子雙腿一夾戰馬,跟在傳令兵身后,徑直來到城中大營之中。
城中這處大營,乃是昔日府衙,此時便被叛軍占據。
剛一進入,便看到一旁校場上聚攏著一大群士卒。
最中間的,是十幾名壯漢,壓著幾名面若死灰的叛軍將領。
這些壯漢,周身氣勢悍勇,身帶殺氣,穿著叛軍中少見合身的鐵甲,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士卒。
為首之人,指著被壓著的幾人,用著一口帶著典型夏國西南口音的官話,張嘴道:
“大將軍讓我來執行軍法!”
“這個,打仗的時候領著手下那群沒卵蛋的逃了,差點讓咱們被官軍打得屁滾尿流。大將軍說了,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別的人可以不動,但這樣的人,必須要殺了才解氣!”
話音剛落,為首的壯漢旋即抽出腰間的厚背大刀,狠狠揮下。
只聽得“噗嗤”一聲,人頭滾落,鮮血甚至濺到一旁看熱鬧的士卒臉上,頓時讓眾士卒面路畏懼之色。
為首壯漢說完,又來到一人旁邊,罵道:
“還有這個,背著大將軍私藏金銀。大將軍是拉著咱們說了好幾遍,所獲金銀會犒賞給咱們,但絕不可私藏!今后還有誰膽敢違背大將軍的軍令,就要試試自己的脖子硬不硬了!”
說罷,又是一刀揮下,鮮血四濺而出。
“這個,管不住褲襠里的玩意!媽的,因為大將軍的軍令,老子鳥整天硬邦邦的都不敢去找大姑娘,你難道比老子還要難受?”
話音剛落,又是一道刀光閃過,自這人左側脖子劈下,將上半截身軀劈成了兩半。
這一刀,多少是帶點私怨啊…
這些壯漢,應當是軍法隊一般的存在。此時這些被押著等死的人,應當都是叛軍之中觸犯軍法的人。
壯漢一一述說這些人的罪狀,然后便當著軍中士卒的面砍死。
一眾圍觀的士卒,一開始還面帶笑意,是來看熱鬧的。但伴隨著一個又一個人頭落地,士卒們漸漸收起看熱鬧的心思,面上流露出敬畏之意。
一旁的貴氣公子微微駐馬,和身邊仆從一起觀望了幾眼,方才繼續朝營中走去。
此前府衙大堂,如今亂七八糟地堆著東西。
一名個子不高,體型卻極為魁梧的中年漢子,此時早就等候在此。
這名中年男子,便是這叛軍首領,如今自號安順大將軍的郝元化。
看到貴氣公子翻身下馬,郝元化當即露出高興的神采,快步走來,朗笑道:
“哎呀,哎呀!我的慕容兄弟啊,你總算回來了!”
說話間,郝元化已經來到貴氣公子面前,熱情地一把將其抱住。
貴氣公子只覺一股子汗臭味撲鼻而來,臉上笑容頓時僵住,強忍著一把將他推開的沖動,咬牙回道:
“大、大哥,我回來了!”
郝元化臉帶激動之色,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方才松開,然后看向他露出期待之色,道:
“兄弟,東西可曾拿到?”
貴氣公子點了點頭,旋即掏出一張紙張遞了過去,道:
“這就是治療疫病的藥方!”
郝元化聞言,連忙接了過來,面帶喜色地打量了幾眼,高興道:
“好,好啊!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快說說看,你是怎么拿到的?”
怎么拿的?
自然是云國的粘桿處侍衛,親自送到了他的手上!
慕容復聞言,眼睛一動,借口張口就來,笑著道:
“云國派來的醫者,聽聞我是取藥方救治百姓,二話不說便寫給了我。劑量多少、如何煎煮,這上面都寫得極為詳細。”
郝元化聞言,連連點頭,道:
“好,這才是大夫該有的好心眼!不像原本城中的那些大夫,見到咱們是叛軍便不愿意幫忙,想盡辦法躲著咱們…總之,日后有機會遇上了這位大夫,我得送他金銀宅邸!”
慕容復聞言,笑著應了一聲,然后卻是話鋒一轉,道:
“如今藥方有了,咱們還是盡快點起兵馬,收服剩余的幾座城池吧。我怕再等下去,等官軍騰出手來,只怕就要來攻打咱們了!”
郝元化聞言,卻是擺了擺手,道:
“不急,光有藥方,咱們又沒有藥材。收服剩余幾座城池,只怕是要把瘟疫引入軍中。而且軍中潦草,也暫時有些不夠了!”
聽到郝元化之言,慕容復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道:
“那大哥準備什么時候動兵?若是等到籌集到藥材、糧草,只怕都秋收之后了!”
如今安順郡外,岐王麾下大軍已然在磨刀赫赫,準備鎮壓叛軍。再這么不慌不忙地準備,便是坐等官軍來攻,死路一條!
郝元化卻是輕笑一聲,道:
“兄弟莫急!大哥我如何會領著兄弟等死?”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拉著慕容復來到大堂之中掛著的地圖旁,指著道:
“官軍背靠大夏朝廷,兵有十數萬,兵甲齊備,更有重弩云車這等兵中利器。咱們傻乎乎地打上門,那就是找死…當然了,一直待著,那也是死路一條!”
慕容復一愣,不由問道:
“那大哥的意思是?”
郝元化伸手一指,朗聲道:
“打出去!攻下這里,便上門都有了!”
慕容復一愣,看向郝元化所指的地方。
地圖之上,赫然是邵陽郡治下的一座城池。
攻下這里,便上門都有了…
慕容復眼睛一瞇,下意識地看向郝元化。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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