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慶城中響起喊殺之聲,其實并不是什么聞所未聞的事情。
當初鏟除汪曉黨羽,佛門謀逆,夏、黎兩國使團暗中搞事…這些事情,在當初的動靜,都算不上小。
在一切情況都未明了之前,城中百姓搞不清形式狀況,都是躲在家中緊閉門窗,生怕被波及。
路邊的深巷之中,金堂峰聽到遠處傳來軍靴整齊踏地的聲響,心中頓時一驚,腳下一點,身形頓時飛起,落在圍墻之上。
華貴外袍脫下一翻,便是一通體漆黑,不折射半點光輝,頗為奇異的黑色袍子。
金堂峰黑袍一抖,蓋住全身,整個人蜷縮著圍墻上方,絲毫不敢動彈。
將士踏步之聲越來越近,最后列作整齊隊列,自深巷口踏步而過。
看這些將士身上精良的甲胄,應當是云國的精銳禁軍。
整齊隊列之中,還要一道身影,披頭散發,正被禁軍將士押著前行。
被押著的那人身形狼狽,猶自掙扎,口中不斷喝道:
“我要面見陛下,我要面見陛下…”
一旁的禁軍將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再也沒有理睬他。
此人的聲音,對于趴在墻頭之上的金堂峰來說,那是極為熟悉。
這道聲音,赫然就是當初,在他面前趾高氣昂,言語之間盡是蔑視鄙夷的戶曹尚書劉宇。金堂峰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再次見到劉宇的時候,他竟然已經落到了這般的地步。
往日讓金堂峰毫無還手之力,只得捏著鼻子吃虧的滔天權勢,便如鏡花水月,一觸即散。就連他自己,此時也淪為階下之囚,狼狽不堪。
一時之間,金堂峰心中泛起徹骨的寒意。
原來,這就是皇權!
勢位至尊,至高無上。不動則罷,動則如煌煌大日光耀天下,一掃陰霾,澄清寰宇。
一眾禁軍士卒押著戶曹尚書劉宇,身形遠去。金堂峰緩緩抬頭,面色蒼白毫無血色。
此時已經見識到皇權真正威勢的金堂峰,只覺心臟被人捏住一般,很宛若有千斤巨石,死死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幾乎有了窒息的感覺,臉上不由得也流露出了絕望之色。
可是當他看向遠處金府應起的火光,以及微弱的慘叫哀嚎之聲,心中又陡然生出一團火,讓他強行提起心氣。
此時的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我要去稷下學宮,我要見師父…
他翻下墻頭,在確定無人之后,腳下一踩,整個人便如離弦之箭沖出,朝遠處的稷下學宮快速奔去。
雜家雖然此前已然逐漸落寞,但因為當初家底子身后,到底還是有幾分底蘊的。
金堂峰身為雜家此代弟子之首,一身武功雖談不上高絕,但七階頂峰的修為,在江湖年輕一代之中,也稱得上一句高手。
尤其是他這一身的輕功,與其富態身形尤為不襯。騰挪翻飛,身形快若虛影,在中慶城中如履平地。
大街之上,時不時有禁軍兵馬飛奔而過,數次與金堂峰錯過身形,卻絲毫沒有人發現路邊兩旁的房屋之上,還有這么一道身形。
身為云國京師,中慶城城墻足有二三十丈之高。巍峨聳立,宛若一座高大山峰,讓人有難以生出逾越攀登的念頭。
除了世間少有的九階以上高手,再也沒有人能夠輕易翻閱這般高大的城墻。
這般高大的城墻,自然是這個世界特有產物。畢竟那些江湖高手高來高去,城墻矮了可就沒意義了!
來到城墻之下的金堂峰,解下腰帶,手中用力,鑲金嵌玉的華麗腰帶便頓時分開,露出其中蛛絲粗細的鋼絲。
只見他手中一抖,手中鋼絲直直嵌入城墻之上。又取下腰帶上面的金玉裝飾,穿在鋼絲之上,以此把握手中。
金堂峰身覆黑袍,借力鋼絲,身形一躍而起十數丈,然后死死攀在城墻之上。
他身上黑袍,材質特殊,能夠借助夜色,隱藏身形,伏在城墻之上,竟是半點破賬也看不出來。手中鋼絲,更是堅韌異常。
如此往復數次,只待到城防營將士在這片城墻之上巡查而過,金堂峰當即一躍而起,身形飛快掠過,然后直直墜下城墻。
遠處剛剛巡查過去的城防營將領,突然耳朵一動,似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回頭,卻什么都沒有看到。剛剛的動靜,便好似一陣清風拂過,什么東西都沒有留下。
將領眉頭一緊,抬手讓手下將士停下,然后徑直走到那邊,朝城墻下方看了一眼。
夜色深沉,卻是什么都沒有發現。
將領眉頭一松,只當自己是太過警惕,轉身正要離去之際,余光卻猛地注意到,在城墻內側磚塊之上,一道細細的劃痕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上面。
將領湊上去以手觸碰一番,只覺劃痕頗深,絕非是將士們無意之中劃下的。
一瞬間,將領瞳孔一縮,猛地暴喝一聲:
“來人!”
城墻之下,金堂峰狼狽地滾落在地。
二三十丈的城墻,若非手中堅韌無比的鋼絲借力,便是七八階的高手落下,也得摔得筋骨斷裂,五臟移位。
金堂峰扭頭看向城墻之上,只隱約聽到城防營將領的暴喝之聲傳來。
“…有賊人翻越城墻,速去稟報!”
“是!”
金堂峰聞言,心中更是急切起來,不得顧忌身上的擦傷,朝稷下學宮的方向而去。
此時已是深夜,白日里巍峨壯麗,書聲鼎沸的稷下學宮之中,一片安靜。
金堂峰嘴唇緊抿,強行催動身軀之中的內力,身形飛快地朝學宮之中而去。
可當他還沒踏入學宮多遠,便聽到一聲暴喝:
“什么人!”
下一刻,一陣赫赫風聲傳來,一柄長槍,猛地朝金堂峰射來。
長槍劃破空中,周身赤紅色血煞之氣環繞其上,宛若風雷之聲。氣勁凝實,竟然化作血虎異象,張口撕咬,朝金堂峰撲來。
金堂峰眼中一驚,手中鋼絲下意識地揮出。
蛛絲粗細的鋼絲肉眼難以分辨,唯有一點月光照射而下,折射幾絲光芒。凜冽殺機,便隱于這其中。
下一刻,破空而來的長槍猛地一頓,停滯空中。
借助月色,便看到槍身之上,有數絲寒芒閃過。只蛛絲粗細的鋼絲,死死勒住長槍槍身。上好白蠟木制成的槍身之上,已然被勒出了縱橫交錯的細小勒痕。
金堂峰猛地一咬牙,朗喝道:
“我乃雜家弟子,并非賊人,煩請讓開道理!”
六名身穿勁裝,身形挺直,臉上盡是英武之氣的學宮弟子飛快奔來,看著金堂峰,高聲回應道:
“既是雜家弟子,可有憑證?”
金堂峰負責主持雜家門下的諸多產業,平日極為繁忙。雜家入駐稷下學宮這么長時間,他也沒有時間前來看一看。所以這些學宮弟子,自然是不認識他的。
至于金堂峰,他逃走時頗為倉促,哪里顧得上帶著什么憑證?
所以此時,他也只得高聲喊道:
“并無…我雖不曾來過學宮,但的確是雜家弟子。”
數名學宮弟子聞言,對視一眼,立刻回道:
“我兵家身負護衛學宮周全之責,不敢大意馬虎。你暗中潛入學宮,形跡可疑,還請隨我等走一趟。若是雜家弟子,我等自會請你師門長輩前來領人!”
此時中慶城中,只怕已然收到了自己潛出中慶城的消息。若是沒有猜錯,馬上便要追兵前來緝拿,他心中更是急切,哪里愿意在這些兵家弟子身上浪費時間?
金堂峰聞言,猛地一咬牙,道:
“還請速速讓開,我有急事,耽誤不得!”
數名兵家弟子見狀,心中更是懷疑金堂峰的動機,一個個的手持長槍,朝他逼近而來。
一見幾人架勢,金堂峰便知道他們的心思。
如今情況緊急,他不愿意再浪費時間,猛地一咬牙,手中一轉,被纏住的那柄長槍頓時被甩了回去。
金堂峰身形一動,直朝學宮深處奔去。
見他率先出手,幾名兵家弟子便再不用顧忌他是不是真的雜家弟子,眼中一厲,齊齊迎了上去。
一人身形躍起,借助了被金堂峰拋來的長槍,然后身形俯沖,宛若毒龍出洞,朝金堂峰刺去。
金堂峰身上衣袍一甩,內力灌輸其中,袖口當即膨脹起來。隨后他左臂迎上刺來長槍,微微一揮,便以衣袍裹住長槍。
只見他手中用力,再次一攪,那柄長槍便被死死裹住,進退不得。
于此同時,金堂峰手中鋼絲甩出,直朝身后一名兵家弟子襲去。
但還未曾建功,一名兵家子弟猛地一擲,手中那面三尺寬的鐵盾便立時飛出,徑直擋住了襲來的鋒銳鋼絲。
一名持弓弟子手中羽箭射出,讓金堂峰只得松開被他死死鉗住的長槍,以那特殊面料制成的衣袍來揮擋忽然射來的羽箭。
剩余四名兵家弟子,趁此機會一起涌上。
長槍一左一右,齊齊探出,封鎖他的招式變換。兩柄橫刀一上一下,交錯劈砍,意在逼著他束手就擒。
六人進退有度,配合默契,氣息相互勾連之下,招式運轉更為如意。兇煞之氣逐漸凝聚在六人的頭頂之上,隨后顯露出來,化作滾滾狼煙異象,沖天而起,沙場征伐的兵戈之氣撲面而來。
兵家數百年來,精研兵法,將其融入兵家武功之中。歷代兵主、高人更是將千軍萬馬方才能夠布成的沙場戰陣,化繁為簡,形成了兵家的合擊武功。
天地升格之后,世間武道逐漸顯露出比此前更為驚人神妙的表現。除卻一招一式之間威力更甚,就連特效也給加上了。
此時兵家弟子頭頂之上出現的狼煙異象,正是因為如此。
而此時的金堂峰,在兵家弟子合擊圍攻之下,竟然也福靈心至,體內內力全力運轉,周身氣勢變得更加凝實,更加深沉。
在這個時候,金堂峰竟然玩了一次臨陣突破!
其實這件事,倒是也可以理解。谷洞 金堂峰身為雜家首席弟子,資質當然不弱,雜家對其也絕對是全力供養。以雜家底蘊,金堂峰不說別的,總該是突破至八階修為才是。
只是因為他此前心思,從不在這武道上面。這是因為自身所處環境限制了,思想走了歪路,從而過度注重金錢的作用,忽視了武學。
此時金堂峰已然在這段時間的諸多打擊之下,明白了自己此前,盲信金錢之力的可笑。
如今的他,心中想法轉變,在這幾名兵家弟子圍攻之下,從未有過這般用心施展自身所學武功。再加上往日深厚積攢,臨陣突破之事,顯然也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情。
金堂峰身形一抖,身上那特殊衣袍當即脫出,落在了他的手中。
然后他猛地一甩,衣袍一轉,當即便裹住身邊的長槍橫刀。
當他再次一轉的時候,那四名兵家弟子只覺一股大力撕扯,手中下意識地一松,手中兵刃頓時被卷走。
見此局勢,金堂峰右手中的鋒利鋼絲再次一轉,劃破空中,發出凌厲的破空之聲,裹住那奔襲而來的兵家弟子的手中鐵盾,再次一扯,鐵盾當即脫手而出,砸落在地。
“咻”的破空之聲,伴隨著一道奇怪的聲響傳來。
金堂峰抬頭望去,只見兩只羽箭一前一后,朝他射來。
在前方羽箭,由持弓的兵家弟子射出。其箭勢雖然凌厲,但也金堂峰倒是也不覺得什么。
可后方那只箭的箭身之上,亮起浩然的瑩瑩白光,還發出了一陣尖銳的哨鳴之聲。
這箭速并不算快,但其勢堂皇,自有浩然之氣,呼嘯而來,有一往直前之態。配合那不知道什么的哨鳴之聲,反而讓金堂峰覺得有些心驚肉跳。
細密鋼絲揮舞,遍布空中,閃爍寒芒,隱帶殺機。
第一支羽箭來勢凌厲,但直面那鋒銳鋼絲,卻是當即被割開,失去力量墜落在地。
可還不等金堂峰微微松上一口氣,后面一只羽箭化作白光,以一往無前的勢頭,朝他射來。
視線之中,只見一道白色光輝呼嘯而來,金堂峰便覺手中一陣劇痛。
低頭望去,一支并無銳利箭頭的羽箭,前面綁著一只鳴哨。剛剛那哨鳴之聲,便是由此發出。
但就算并無箭頭,但羽箭依舊憑借力量,深入他的右手虎口之眾,鮮血順著箭身,低落在地。
金堂峰頓覺手上無力,手中那操控著細密鋒利的鋼絲握柄,當即墜落在地。
失去兵刃的數名兵家弟子,此時猛地欺身上前,一把擒住了金堂峰。
遠處,身穿白色儒服,氣質儒雅溫和的年輕男子收起手中長弓,對著金堂峰微微低頭,似是在對突然出手而感到冒昧。
“圣人云;射者,仁之道也。今日以箭傷人,雖為止斗,乃無奈之舉,但是不該也!”年輕男子嘆聲道。
男子身邊,數名亦著儒袍的弟子微微低頭,齊聲道:
“謹遵師兄教誨!”
這被驚動的幾名儒袍弟子,只看其言行,自不用多說,正是儒家出身的學宮弟子。
這個時候,便又聽到一道聲音響起。
“錯錯錯,你說射乃仁之道?那沙場殺伐,那可是離不開這弓箭啊,哪里是什么仁之道?”
儒家弟子,一向修身養性。但聽到此人開口,卻依舊有些繃不住,露出了厭嫌的模樣。
回頭望去,走來的幾道身影,正是稷下學宮如今最惹人嫌棄的名家弟子。
畢竟是屬杠精的名家弟子,在學宮之中四處招貓逗狗,找人抬杠。不少學宮弟子這段時間也就是顧忌身在學宮之中,這才一直忍住沒有動手揍人…
儒家為首的年輕弟子嘴角一抽,轉過頭去,沒有開口。
一道清風拂過,一身穿長袍的身影悄然落在一旁的樹杈之上,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眾人聽到動靜,齊齊朝那人望去。
那人見眾人視線為自己吸引而來,當即用洪亮無比,且抑揚頓挫的聲音,道:
“此人剛剛衣袍脫身而出,揮灑之間裹挾兵刃,正是佛家的路數。手中鋼絲,融合了天南武林的諸路鞭法。騰挪身法、拳腳功夫,那更是看得出各家各派的影子,路數雜得很。但招式運轉之間,卻流暢自如,毫無滯澀,信手拈來。只武功路數上看,還真的是雜家的弟子呢!”
雜家理念,便是融匯百家。這理念,也自然體現在武功路數之上。江湖之上但凡流傳甚廣的武學,都能夠在雜家的武功之中找到對應的路數。
聽到那人所說,幾名兵家弟子頓時眉頭一皺。其中一人踏步上前,沉聲道:
“章師兄,你早就在此了?”
其余人,那都是被幾人動手的動靜驚到,這才前來查看。這些學宮弟子,可不知道,兩方起爭執的原因。
而這姓章的學宮弟子,既然能夠說出這番話,顯然就是早就到來。只是他卻一直躲在暗中,也不出手幫忙!
章師兄見狀,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對著兵家弟子們拱了拱手,道:
“勿怪勿怪,我家的弟子,除了這一身輕功,啥都不行。出手幫忙,也是添亂。”
能一眼就被看出這江湖之中諸多武學路數的,也就只有門人遍布江湖大小茶館酒樓,情報能力出眾的家了。
“若是這般說,我倒是也想起來了。這位手中所持的金鋼絲,恰是我墨家師門長輩的手筆。此物,的確是雜家門主金圣源,托我門中打造的…”
這時候說話的,乃是墨家弟子。
不得不說,大半夜的,能夠驚動這么多天下顯學的弟子門人前來圍觀,金堂也算是獨一位了!
就在這個時候,便聽到幽幽一聲長嘆。
“諸位,此人正是我雜家弟子。深夜驚擾,實在抱歉!”
雜家門主金圣源身形飄然,不知何時便已來到這里,身形飄然落在被擒下的金堂峰身旁。
眾學宮弟子看到雜家門主親自前來,頓時為之一愣,然后紛紛以晚輩身份對其行禮。
“見過金門主!”
幾名兵家弟子,亦是放開了金堂峰。
金圣源對著眾人點頭還禮,道:
“多有叨擾,萬分抱歉!”
眾人連忙再次一禮,口稱不敢。
其實此時眾學宮弟子,心中亦是不免有些嘀咕。
金圣源乃是雜家門主,手下弟子門人雖不多,但有足夠差使。此時不過一點騷亂動靜,便驚動了他本人,實在有些不對勁。
不過這事情多是雜家門中之事,旁人不好多言,一個個的紛紛告退離去。
金圣源看著眾學宮弟子遠去,扭頭看向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的金堂峰,眼中露出失望悲傷之色,然后再次嘆息一聲,低聲道:
“峰兒,你是想要見為師一面?”
金堂峰跪倒在地,對著金圣源微微叩首,沉聲道:
“弟子一時糊涂,犯下大錯。如今大禍臨頭,在臨死之前,只想親自拜別師父!”
聽聞此言,金圣源心中一顫,連忙背過身去不敢看他,只用顫抖的聲音道:
“你便沒有什么想問的嗎?”
金堂峰微微搖頭,道:
“此前有,但看到師父前來接弟子,便沒有了!”
“…為師、為師沒有辦法…你犯下如此大錯,陛下念我雜家此前功勞,這才提前降下口諭,命我召回在你麾下效力,卻并不知情的雜家弟子,為我雜家保留一絲元氣…”
金堂峰乃是孤兒出身,與他名為師徒,但實為父子。眼睜睜地看著他步入死境,金圣源心中那撕裂的劇痛,實在難以訴說。
金堂峰微微抬頭,看著肩頭微微顫抖的師父,嘴角一絲苦笑,再次俯身一禮,道:
“如此,弟子便放心了!”
金堂峰之所以要冒著這么大的危險,想盡辦法來到稷下學宮,便是因為這件事。
就在此前,金圣源忽然找回了在他手下效力的大部分雜家弟子,僅給他留下了十幾名心腹師弟。
在他剛剛逃出金府,心中茫然之時,他卻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這次想要親自來問一問,金圣源是不是真的提前知道了這件事。
本來的他,想到這里,心中難免生出怨恨之意。
可當他見到金圣源的時候,那怨氣卻又頓時消散,心中只留下了悔恨、慶幸之意。
悔恨的是,自己一時糊涂,做下這般錯事。慶幸的是,并不會因為自己的事情,而使雜家失去復興之機。
金圣源不敢轉過身來,顫聲道:
“峰兒,是為師的錯,未曾將你教好…”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忽然在稷下學宮之前響起。
便聽到數聲戰馬嘶鳴之聲,馬蹄之聲在山門之前止住。
一聲長喝,響徹在整個學宮之中:
“禁軍都伯趙云,奉命擒拿雜家弟子金堂峰!”
禁軍停在山門之前,未曾馬踏山門,這是對稷下學宮的尊敬。一聲長喝,是對金堂峰的警告。
金堂峰深吸一口氣,再次重重地用頭扣了三下,旋即道:
“請師父日后,多多保重!”
說罷,起身便面帶決然之意,頭也不回地朝山門走去。
金圣源強忍著轉身的沖動,邁步想要離去。
可剛走上兩步,他便腳下一軟。
堂堂一個初入九階,江湖少有的武道高手,就這么一個踉蹌趴到了地上。
數滴淚水,隨之滴落青石板之上,留下淡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