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禁軍高手,追著邊流韻身后的,前后便有三撥人。這樣的動靜,并不算小。
今日城中元宵盛典,親眼目睹這么多看著便不好惹的壯漢,追著一名女子,周遭自然有看不下去的百姓,前去通報了現在負責城中秩序的巡防營。
而當巡防營將士匆忙趕來之時,便被一眾禁軍高手攔了下來。
巡防營將領神色嚴肅,高聲喝道: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為首的禁軍高手二話不說,掏出了懷中腰牌,遞到了巡防營將領面前,沉聲道:
“巡防營的兄弟,請回吧!”
巡防營將領微微一愣,看著面前的禁軍將領腰牌,確認是真的之后,又抬頭看著前方。
便見深巷之中,一眾黑袍人、壯漢被禁軍高手死死按壓在地面之上,正在一個個地撬開嘴巴,用長刀挖出牙中藏著的毒囊。
這么大的動靜,不由得讓巡防營將領有些猶豫,他沉吟半天,終于開口道:
“請這位將軍恕罪,巡防營亦有自己的職責。此間之事,可否告知一二?”
事關當今陛下行蹤之事,這些禁軍哪里會多說什么,只是斷然搖頭,沉聲道:
“軍務在身,事關機密,不便明言。此后諸多事宜,禁軍這邊,自會與你上官交代的,不用擔心兄弟你對上面沒有交代。”
巡防營將領聞言,心中又是躊躇一陣,方才抱拳行禮,領著身后的士卒退去,并且十分有眼色地帶領手下士卒,將這處深巷封鎖起來。
深巷之中,蕭承看著眼前滿身血污,倒在地上的一名黑袍人,眉頭微微皺起。
一旁的禁軍高手走上前來,拱手道:
“陛下,這些黑袍人除了您親自制服的六人之外,其余人皆已經脈盡斷,爆體而亡。那些軍漢,倒是沒有多少來得及自盡,大都被制住。”
“那些黑袍人,都是自盡的?”蕭承眉頭皺得更緊了。
被抓住的那些人,一看便知是軍中出身,倒是不算稀奇。
反觀是這些黑袍人,有些不簡單。
六七階的高手雖然不算十分稀奇,但這些修為的武者,培養起來也不簡單。
拿這般修為的高手做死士,最關鍵的是還調教得很是成功。若真是如此,那這背后勢力底蘊之厚,便是蕭承也微微有些心驚。
禁軍高手聞言微微一滯,面帶愧疚之色,低頭道:
“與其說是自盡,倒不如說是瘋狂壓榨內力,最后做火入魔,力竭而亡。剛剛動手的時候,這些黑袍人越是動手,理智便越是消退,周身越是兇厲,變得如同野獸一般發狂,無法控制體內的內力…”
蕭承聞言,微微點頭。
剛剛那些黑袍人動手時那癲狂兇厲的模樣,他也是見到的。
縱使蕭承如今的修為高深,世間少有,但畢竟是云國皇帝,所以身邊的禁軍護衛,自然不可能隨意選派。
這些禁軍高手,全是六七階的修為,兼之軍伍出身,精通合擊軍陣之法,人數雖然不多,但絕對是天下精銳。可是在這些黑袍人,他們亦是有些難以招架。
得虧是蕭承見一眾禁軍有些招架不住,以一陽指的無形指力封住了黑袍人中的幾名高手,方才使得一眾禁軍沒有什么損失。
蕭承沉吟片刻,方才開口道:
“帶回去,查一查這些黑袍人身上的異常!”
悍不畏死,不懼疼痛,動起手來會失去理智,宛若兇獸,一個個的修為都還不低。
蕭承倒是想要看看,這背后的勢力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弄出了這么一隊人馬。
禁軍高手連忙點頭,又旋即指著一眾被撬出了口中毒囊,嘴角帶血,面露不屈之色的軍漢,詢問道:
“陛下,那這些人呢?”
蕭承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
“送到東廠地牢之中看守,朕倒想看看,這岐王到底帶來了多少親信供他造作!”
國賓館之中,岐王嘴唇顫抖,咬牙道:
“你為何要放走她!”
岐王對面,一身宮女打扮的清麗少女微微低頭,抿嘴道:
“邊姐姐入宮教我音律已有數年,與我感情深厚。她假扮我,本就是一次意外,皇兄為何非要殺了她?”
岐王一聽,頓時大為火光,看著眼前這真正的柔寧帝姬,自己的親妹妹虞瑛瑤,然后深吸一口氣,道:
“她假扮你,的確是一場意外。我也感激她冒著風險,配合我救你。本來那日刺殺之后,夏國的柔寧帝姬本就該死的。罪名推給我大夏民間,那些恥于與云國和談的武者身上,我再擔下護衛不力之罪,你也就得以脫身了。可是誰知道,因為云國佛門那群念佛念傻了,分不清局勢的和尚,竟然也跑來刺殺你,導致云國的龍鑲將軍南霽云來得那么快…”
說到這里,他猛地站起身來,在廳中來回踱步,口中略微有些急促,道:
“因為此前的種種準備,你當時只能以宮女的身份出現。無奈之下,只得由當時在營帳之中為你掩蓋形跡的邊流韻,頂替柔寧帝姬的身份。南霽云,是九階高手,世間絕頂。在他的氣機鎖定之下,除非你這個真正的公主出面,否則根本不可能再將邊流韻的身份換回來的。”
若是暗中換人做替身,則根本不可能躲過南霽云這個九階高手的氣機鎖定。
而如果給云國朝堂一個因為害怕刺客刺殺,而用替身的解釋,再用另一個人換回邊流韻,這根本不可能讓云國這邊相信。
真到了那個時候,云國這邊不可能不去查證,而夏國朝堂那邊,也不可能配合岐王撒這個謊。所以除非虞瑛瑤這個真正的公主出面,否則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和親之事,且不說她邊流韻會不會真的甘心入云國后宮,就算入了云國后宮,也難免會露餡的那一天。所以,只有她死了,柔寧帝姬死了,死在刺客之下,才可以讓你萬無一失!”
這件事將來要是敗露,那倒霉的就絕對不可能是岐王一個人了!
為了“大國體統”這四個字,鬼知道夏皇會如何處置這個,本應該是身處在云國后宮之中的女兒了。
岐王扭過頭來,狠狠地看著虞瑛瑤,道:
“你是我妹妹,我不可能為了一個陌生人,而讓你陷入死地之中…我為了你,不知暗中調動了多少人馬,花費了多少物資精力,可是你現在把她放走了…”
虞瑛瑤抬起頭來,一雙靈動的鹿眼之中,淚珠不斷翻滾,眼看著就要落下。
本來怒極了的岐王,心中怒火頓時被澆滅,嘴上教訓的話也為之一滯。
虞瑛瑤有些怯怯地看著岐王,用著微微發顫,讓人心軟的聲音,道:
“皇兄莫要生氣,皇妹愿意入云國后宮的。我皇室子嗣,享大夏百姓供養。如今事關兩國和平之事,本就不該推脫的!”
岐王張了張嘴,旋即裝過身去,罵道:
“屁的和平,云國皇帝這般年輕,又有如此才能,怎么可能因為你,便坐困天南…”
說到這里,岐王忽然一滯,肩頭一聳,心中生出無力之感,顫聲道:
“不怪你,不能怪你!還是皇兄我敗了那一仗,要不然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你來云國!”
虞瑛瑤看著背對著不敢看向自己,身形之中更是盡顯頹唐之色的皇兄,當即抬起衣袖拭去眼角淚水,展露笑顏,道:
“皇兄何必說這些,我在皇宮之中,本就是身不由己,難熬無比。到了云國,說不定還有我的動手施為的一番天地呢。母親便說過我,若非我身為女子,焉有現在一眾皇兄在朝堂之上你爭我奪的事情啊。”
岐王聞言,拳頭緊握青筋暴出,心中更是酸澀,不敢回頭看向自己妹妹,澀聲道:
“對不起…”
此時的岐王,從未如此痛恨自己的當初自大。
若非他之前,自以為已經將所有事都把握手中,狂妄大意,未勝先傲,又豈有自己妹妹今日所遇到的事情?
廳堂之外,馮處、周全二人,親自守衛在門口,以防有人暗中探聽兄妹對話。
聽到里面的動靜,馮處微微扭過頭去,遠遠看著岐王如今這幅模樣,嘴角忽然一彎。
一旁的周全見狀,眉頭頓時一皺,壓低了聲音,不滿道:
“你笑什么?”
馮處聞言,眼睛一眨,輕笑道:
“我是因為,將來能夠安然告老的幾率提高了,所以高興!”
周全面上皺起,不滿地嘀咕道:
“我是粗人,你和我說話,能不能別搞那些個彎彎繞繞?”
馮處輕嘆一聲,道:
“我也不想的,可架不住吃的是陛下的飯啊…”
“你看,說的又是我聽不懂的話,就不樂意和你們這些人在一起!”
就在距離夏國使團駐地不遠的地方,便是黎朝使團駐地。
陳立言看著手中剛剛送來的書信,眉頭微微皺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屬下見狀,不由得出聲問道:
“少將軍,怎么了?”
陳立言聞言,晃了晃手中的書信,道:
“就是有些奇怪!”
“什么意思?”
“這封書信,是父親剛剛送來的。”
說到這里,陳立言微微搖頭,道:
“我與父親之間,從小到大交流不多。往日書信,多是有事說事,直來直去。像公文,而不像家書。可這份書信,卻是…”
陳立言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他入朝為官以來,父子二人因為各自職務敏感,不便多談公事。所以二人之間,萬萬找不到話題理由去信。這幾年時間,二人之間一共也就寫了三四封的信件。
總之這份書信之所以怪異,就是有些不像是出自他父親的手筆。
信中除了證明那些黑袍人的確是他調來的之外,剩下便是些寬慰勉勵他,讓他認真辦事的話。而他們父子之間,哪怕是面對面的時候,都從未像這般說話過。
一旁的屬下聞言,大著膽子接過了書信,仔細看了半天,方才道:
“少將軍,屬下我跟隨太尉多年,太尉筆跡亦是認識的。這不論是書信上的私印,還是太尉的行文筆跡,甚至是太尉習慣在最后停筆時留下的那點墨點,亦是都有。怎么看,這都是太尉的信啊!”
陳立言聞言,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只是總覺得有些奇怪罷了。”
屬下猶豫片刻,方才道:
“少將軍,今時不同往日。接連經受邕州之戰、秀山郡之戰,太尉如今心中,只怕頗為苦悶難受…”
兩場大敗,損兵折將,致使國力大損,社稷動蕩。朝野上下,皆是指責唾罵。經受如此打擊,只能將家人視為情感寄托,也不是不能夠理解。
陳立言很想反駁,自己父親陳豐絕非是一兩次失敗便能夠打敗的人。
但想到此前相見之時自己父親那消瘦的模樣,他不由得一滯,面色有些沉重,點了點頭道:
“應當是我多想了!”
他頓了頓,方才道:
“那邊如何了?”
這名屬下聞言,連忙開口道:
“那些黑袍人都去追查了,絕對逃不掉…只是屬下不懂啊,咱們不是一直都知道那女子是假帝姬的嗎,為何咱們自從入了云國,要花費這么大的代價,派人去假裝殺她?這個時候,又為何要將她帶回來呢?”
此話,若是讓宋慈三人聽到,當不知道該如何震驚呢。
此前他們只是認為,那些刺客是因為不知道邊流韻的真實身份,以為她是真正的柔寧帝姬,這才一直派人刺殺。
可這屬下這個時候的話,擺明了也是知道邊流韻假公主的身份。
可既然如此,他們前前后后派去的,折損了的那么多刺客,到底又是為何?
陳立言聞言,點頭道:
“本來的刺殺,就是打算順便找個云國哪方勢力栽贓一下,挑撥一下兩國關系,使得兩國積怨加深,僅此而已。”
說到這里,陳立言忽然一頓,道:
“可夏國那邊因為皇子奪嫡,忽然有人找上了咱們,想要和咱們合作,還告訴了咱們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自然要大做文章了。”
“少將軍的意思是?”屬下忍不住問道。
陳立言眼神淡漠,道:
“不斷的刺殺,各種手段的刺殺,身邊之人都要殺她,任何待在這樣環境下的人,都會不堪重負。本想著之后,讓夏國使團之中的那些人將她送來。倒是不曾想,她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竟然自己借著機會跑出來了…”
陳立言眼中殺意一閃而過,攥拳道:
“她身份假不假不重要,但此時的她就是柔寧帝姬,是能夠進入云國皇宮,面見云國小皇帝的人!”
屬下聞言,心中頓時一驚。
“少將軍的意思,是想利用她,刺殺云國皇帝?”
“黑袍人帶來的蠱,我見過了,很好用!只要適時發作,可以讓她在后宮之中失去理智!”
屬下眉頭皺起,沉吟道:
“云國皇帝雖然年輕,但武功修為擺在那邊,江湖之上,都在說他是陸地神仙境的高手。一個女子,怎么可能殺得了他?”
陳立言點了點頭,道:
“殺不了云國皇帝沒關系,反正她頂著的是夏國公主的身份!這事情若是成了,可比零零碎碎地挑撥兩國有用太多了!”
一旁屬下,聽得兩眼放光,敬佩地道:
“原來如此,少將軍謀算如此,末將心悅誠服!”
而陳立言此時一副成竹在胸,盡把握的模樣,全然不知自己花費諸多心思的謀劃,已然落空。
且不說邊流韻已然被蕭承救下,就說宋慈三人,早已將事情查得七七八八,這花費巨大代價的謀算,是必然要落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