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云國皇宮之前。
仲理推開馬車門,帶著一身宿醉之后的難聞酒氣,在親兵的扶持之下,腳步虛浮,晃晃悠悠地走了下來。
其實此時,早已過了衛尉署應卯的時間了。但仲理是衛尉,自然沒有人敢來過問。
仲理出身云國將門勛貴,往上數三輩都是云國軍中大將,家學淵源。只是如此出身,仲理的才能,卻是有些配不上他的身份。
他自幼紈绔浪蕩,脾氣暴躁,總是耐不住性子。至今不過是六階的修為,家傳兵法,也學得一塌糊涂。
文武皆無成就,仲家老家主本就打算,讓他一輩子安享富貴也就罷了。
卻不想,仲理在外面廝混許久,與一眾紈绔斗雞賽馬,養成了好大的賭性。當年汪曉初露崢嶸,仲理便篤定他能夠有所成就,早早便將全副身家壓在了他的身上。
雪中送炭,又加上汪曉有千金市骨的想法,仲理自此一飛沖天,雖然才德不足,卻能夠位列九卿。
下了馬車,仲理推開攙扶自己的親兵,晃晃悠悠地走進衛尉署中。迷迷糊糊之間,他朝衛尉署大堂之上一瞥,頓時背后冒汗,嚇得醉意盡去。
一眾衛尉屬官老老實實地站在衛尉署大堂之上,便是聽到仲理進來的動靜,也不敢回頭看上一眼。
主位之上,汪曉冷然地看著姍姍來遲的仲理,也不說話。
仲理四處打量一番,臉上一苦,硬著頭皮走到堂***手行禮道:
“見過太師!太師怎么也不提前…”
“眾屬官先行退下吧!”汪曉直接打斷道。
一眾衛尉署屬官松了好大一口氣,連忙朝堂外退去。最后離開的屬官,還很是貼心地將大堂關上。
隨著屬官退下,仲理干脆至極地跪倒在地,顫聲道:
“請太師責罰!”
汪曉剛要發火,卻將仲理干脆了當地低伏認罪,原本剛要脫口而出的責罵之聲,頓時堵在了喉嚨里。
對于仲理,汪曉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這吊兒郎當的性子。這十幾年來也不知斥責過他多少次,都是老實一段時間之后便又固態萌發。
汪曉看著一副混不吝模樣的仲理,無奈地嘆息一聲,心中頗為憋屈道:
“罰你還罰得少嗎?趕緊起來,若是再讓老夫捉到一回,你這衛尉就別當了!”
不得不說,當今云國,能夠讓汪曉吃癟的,也就只有仲理了!
仲理見汪曉這般說,便知道自己逃過一劫,嬉皮笑臉地站起身來,道:
“太師今日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汪曉看著仲理嬉皮笑臉的模樣,嘴角抽搐,無可奈何道:
“前線大軍吃緊,總不能一直不管不問。今日前來,是為和小皇帝拜別。順道,也便來看看禁軍之中的事務你都是如何處理的…果然,是一塌糊涂!”
仲理抓了抓臉皮,再次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畢竟是自己千金市骨,做給別人看的例子,汪曉也不好責怪過多。話題一轉,道:
“如今宮中,可有什么異樣?”
仲理眼睛一眨,回憶道:
“異樣倒是沒有,也就幾天前,張太妃的外甥女進了宮。我遠遠瞅了一眼,嘿,那姑娘長得帶勁極了!”
“張太妃的外甥女?”汪曉皺眉道。
“對,太倉令令席,是張太妃的妹夫。他的女兒叫令婉兒,自幼體弱,被養在城外寂照庵中。這些我都查過,沒有什么問題。”
汪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再詢問。
仲理倒是好奇了起來,忍不住問道:
“太師,張太妃除了個妹夫,在朝中便再無臂助,困守深宮之中,您為何如此忌憚她?”
“數年之前,見過一面,只覺得她不簡單而已。”汪曉隨口道。
數年之前,汪曉遠遠見過張太妃一眼。在他陰陽家秘術問心瞳的注視之下,張太妃頭頂之上,紫色氣息凝聚出一只碩大無比,花紋艷麗的紫色蝴蝶,讓他印象深刻。
人之異象,乃是人之精氣神,與天地相合而成,玄之又玄。便是汪曉,也不能只看一眼異象,便知此人性格能力。
只是如此異象,總不會是個普通人。是以汪曉對張太妃,總有一絲忌憚。
汪曉搖了搖頭,道:
“總之你平日胡鬧些也就罷了,如今正是要緊關頭,宮中諸事,你絕對不可大意!”
見汪曉神情嚴肅,仲理也收起嬉皮笑臉的模樣,拱手道:
“是!”
汪曉點了點頭,道:
“走吧,陪老夫去見見小皇帝。”
仲理聞言,連忙陪著汪曉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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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師求見?他怎么來了?”蕭承被馮保從床榻之上喊起,睡眼惺忪道。
雖然已經日上三竿了,但這時可還沒到蕭承起床的時候。
沒辦法,相比于裝傻子,睡覺倒是沒有這么累。
馮保一邊為蕭承更衣,一邊低聲道:
“奴婢聽宮中出去采買的太監說起過,兩日前,我云國大軍與黎朝大軍交戰,小敗幾場。想來,應該是太師坐不住了,要回東境主持大軍。”
蕭承聞言,點了點頭,心中有了數。
等他換完衣物來到養心殿之時,汪曉早已等候了一段時間。
“老臣,拜見陛下!”汪曉對著蕭承躬身一禮道。
蕭承面容呆愣,露出一副傻笑的模樣,對著汪曉道:
“太師今日前來,可是尋朕來玩?”
汪曉自出山以來,便仗著陰陽家秘術無往不利,早已對其深信不疑,對蕭承是否真的憨傻,也不再存疑,回道:
“陛下,老臣今日前來,是來向陛下辭行的。”
蕭承聞言,瞪大了眼睛,一副吃驚至極的模樣,道:
“為何啊?太師怎么要走?莫非、莫非你和父皇一樣,得了重病?”
汪曉聞言,胸口一悶。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吃癟了。
“陛下誤會了,前線戰事吃緊,老臣要前去坐鎮!”汪曉悶聲道。
蕭承眼睛眨動,一臉懵懂,微微朝馮保那邊側過身子,用自以為很低的聲音,問道:
“吃緊?緊是什么吃的?”
馮保為難地看了一眼汪曉,低聲回道:
“陛下,這是前方戰事不利的意思。”
蕭承眼睛接著眨動,道:
“不利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好了,要輸了的意思!”馮保回道。
這個時候,蕭承反而更加困惑,喃喃道:
“直接說要輸了不就好了,為何要說什么吃驚、不利的,讓人聽不懂!”
汪曉嘴角抽動,連忙開口打斷了蕭承的碎碎念:
“陛下當初身體虛弱,未曾進學,不知道這些也不奇怪。不過為君者,還需多多讀些書,方能治理國家啊。”
蕭承一聽讀書,悻悻一笑,道:
“不是朕不想讀書,實在是這皇宮之中,一到夏日,蟬鳴之聲煩人得很,無心讀書!”
汪曉聞言,渾然不在意地隨口一句:
“這簡單,抽調些宮中侍者與禁軍,做幾根粘桿,到時候捉了就是!”
蕭承聞言,臉上露出不情愿之色,不快道:
“那好吧。馮保,這事交給你去辦!”
馮保身形一躬,恭敬道:
“是!”
于此同時,常人無法看到的視線之中,紫色策卡粘桿處,閃耀著紫色光芒,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