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異象升起,洪流急轉,匯聚成渦。
第二道異象爆開,燎原烈火無物不燃!
在劍光臨至的瞬間,已是有二景化虛成實,直面這智慧之劍。
洪流漩渦若深淵,鯨吞一切,而烈焰向前,便要以水火相沖相濟破此一劍。
然而這劍光卻是再生變化,靈動如蛟龍,豁然射入漩渦中,順著螺旋的軌跡深入,凌厲的鋒芒迸發。
“嘭!”
僅在剎那間,劍光便破開了水渦,迎上了正在向前的烈火。
“錚!”
劍氣縱橫交錯,這劍光瞬間分化成數十道,劍網即成,以不同于先前的剛猛凌厲交織,那燎原烈火竟是被斬分成萬千火苗,本體形體的火焰都難堪劍鋒。
智慧之劍,法有元靈。
若說太白真君乃是以凌厲稱尊,有一劍破萬法之能,那文殊大士便是以靈變聞名天下。
其劍如有靈,不拘是劍器、劍光,皆是如同有著自身的靈智,變化萬千,窮盡生克,據說在劍道上,也就唯有太白真君的一劍破萬法能壓他一頭,其余三位也對這智慧之劍沒轍。
姜離若是直面文殊大士的本體,也不敢說能破這智慧之劍,但眼下不過是一道劍光,卻是無妨。
劍光連破二景,再往前,又有巒勝昆岳之景突起。
一座座山峰林立,如真似幻,厚重又無形的氣機降臨,鎮壓一切。
智慧劍光再生變化,至微而至渺,似一道光線,以點破面,直破山岳。
僅是一接觸,光線便突入了凝實的山岳,快若閃電般突入。
然而,就在這時,一股浩瀚威然的大勢突現,猛地鎮住劍光,五座山峰隆動變化,擠在了一起,各有高度的峰頂并列,竟是化作了一座形如巨掌的大山。
在山峰的中指上,還有金光閃爍,凝現出唵嘛呢叭咪吽六個大字。
姜離可是曾經親身背負過真如居士的六字大明咒,還體悟此咒以穩固自身肉竅。此刻再度依照過往的感悟演化,以已經徹底掌握的大宗師智慧復現,就恍如當初那五指大山再臨。
雖還不及真如居士,能夠讓一副送出的字帖演化成鎮壓四品的大山,但也非是這劍光能匹敵的了。
金光浸潤山體,那一往無前的劍光終于出現了停滯,越來越慢,最終被牢牢凝固在山體之中。
“你有文殊大智,我亦有經世智慧,般若慧劍能窮盡生克,但克不了我。”
姜離雙手交化,巍峨的山岳竟是開始不斷縮小,最終包含著那道劍光一同變成了手掌大小,懸浮在姜離左右相對的手掌之間。
姜離如今已經道果圓滿,這心外物化的神通也是如臂驅使,存乎一心,可凝現大山,也可將這大山化入一掌之中。
做完這一切,姜離身周八景演化,蒼茫大地的異象覆蓋了身軀,他將身形一落,直沒入了大地中,卻沒留下一點痕跡。
也就在他遁地后不久,一道劍光劃空而至,在半空現出一口和文殊法相所持之劍一模一樣的淡金琉璃劍器,隨后佛光一閃,文殊大士的虛影浮現。
“貧僧的劍光,被鎮壓帶走了”
文殊大士的虛影面露陰沉之色,饒是以他的佛法境界,此刻也有種罵人的沖動。
堂堂姜氏之人,如今被認為能取代姜氏主家成為正統的人物,竟然這般不體面。先是偽裝歡喜羅漢搶走了人種袋,現在連劍光都被帶走了,深諳賊不走空的強盜美學。
‘那劍光之中···不,他應該不會發現才對。’
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文殊虛影之內突然蹦出數百道流光,如同流星般飛過長空,落入山河大地,方圓百里都在心神中顯露痕跡,無所遁形。
毫無所獲!
前后足足搜尋了一炷香的時候,數百道流光才飛回,而文殊虛影則是面色愈沉。
“哼!”
他冷哼一聲,虛影化入了劍器之中,劍光劃空而去。
另一邊,申侯道人正在對著佛國的三位菩薩噓寒問暖。
“哎呀,常說這三教元來是一家,貧道還不信,今日見后,方知傳言無誤啊。三位道友愿施援手,當真是叫貧道感激涕零。”
申侯滿臉的感激,身子卻是牢牢地坐在老虎背上,雙腿緊緊夾著,只要有一個苗頭不對,他就趕緊走人。
可佛國的這三位如今已經發下了宏愿,一旦對申侯道人出手,就要迎來反噬,哪怕再煩也得忍著,所以申侯是杞人憂天了。
他們不違背宏愿,就奈何不了申侯。
他們若是違背宏愿,那就迎來反噬,到時候自顧不暇,還是沒法奈何申侯。
無論違背或是不違背,都不影響結果,總不可能拖著重創之軀去參與大戰吧?
姜離和佛國三位菩薩的交易最大的坑就在此處,表面上看起來是雙方公平,但實際上,姜離一開始就是打著白嫖的主意來的,別的不重要,違約的后果最重要。
他們甚至在明知申侯是來阻攔他們的情況下,還不能出手。
人家申侯是來感激你們的,你們怎么能打人呢?
不過雖然不能打殺了這道人,但發發氣勢還是可以的。是以,無形的氣勢如潮水般包圍了申侯,令得他背脊上都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時刻徘徊在生死的交界線上。
一位三品加上一位四品的法相,還有廣力菩薩本人在,這豪華的陣容,饒是以申侯道人多年被追殺的經歷,也在心中大呼難熬。
就在申侯臉上的表情開始繃不住時,一道聲音突然傳來,“申侯前輩,原來你在這里。”
夜風吹拂,姜離從中憑空走出,看到這雙方友好交流的場面,道:“快快回去了,還需商量之后的事宜。”
申侯道人頓時就感壓力一松,笑道:“是極是極,還得回去商量事宜。”
而佛國的三位則是知曉己方是抓不住姜離的把柄了。
尤其是文殊大士,他此刻已經知曉了這姜某人的行徑,若非是顧及宏愿反噬,此刻都要動手了。
“姜施主的以誠待人,貧僧今日是見識到了,當真可謂大開眼界。”文殊大士沉聲道。
“能讓大士有此體會,是姜某的榮幸。”姜離謙遜回道。
他做事,就主打一個以誠待人,不摻虛假,便是此刻面對一位三品的敵意,那也是問心無愧。
“之后的一個月,就有勞諸位了。”
姜離微微一笑,行了一禮,便要轉身離開。
申侯道人也是駕著龍旭虎轉身,臨走時還不忘客套:“道友請留步,留步啊,莫要送了。”
這熟悉的五個字出來,佛國的三位都有種烏云蓋頂的晦氣感,只覺念頭不通,多年修持的心境都要被破防。
此次姜離能得手,這申侯道人也起了相當關鍵的作用。
若是換做其他人,他們就算不能出手,也完全可以繞開。要是對方試圖出手攔截,那就更好了,直接打殺了便是。可偏偏是申侯這晦氣道人······
一聲“道友請留步”生生拖住了三人,令得姜離得以脫身,甚至還能來嘲諷一把。
想到這里,三位佛國菩薩都要殺機外放了。
反之,離開的姜離和申侯卻是念頭通達,一副得到好心人幫助的愉快模樣。
他們兩人回到了血腥味濃郁的廢墟,見到其他人,也包括出山洞的風滿樓。姜離笑道:“佛國菩薩慈悲為懷,愿意在一個月內為我等護法,我等完全可以等到后續的援兵,或者從容退走。”
而其余人則是以奇異的眼神看著姜離。
百里之外鬧出了這般大的動靜,他們自然不會沒有察覺。事實上,姜離和佛國的交易,后方的眾人是時刻關注的,現在那輪顯化遠方景象的圓光都還未散去。
當知道姜離的交易時,殷屠龍可是差點就要暴起了。
難民落入佛國的手中,無論愿還是不愿,都得經受佛法洗禮。而只要這般走一遭,普通人是根本沒可能抵抗度化,只能成為信徒。
好在姜離之后來了番白嫖操作,否則的話,現在迎接他的就是乾坤圈和混天綾了。
“姜家主好智計。”談無為則是笑贊道。
“一點小手段罷了。”
姜離笑著回答,同時看了這位墨門的統領一眼。
談無為之前適時提出盧川郡太平教已是被擊退,及時打了圓場,也算是解了申侯道人的心思,還是很有能力的。就是不知這位墨門統領是真心打圓場,還是有別的想法了。
姜離可沒忘了,墨門中有人和朱晦庵聯手。
眾人又是客套了兩句,然后轉回了正題——要不要放棄此地。
幾十萬人的骨與血滲透了這里的土地,怨氣經久不散,光是血腥味都能讓人忍不住嘔吐,駐兵在此是不可能的。另外,人種袋里的難民也需要安置,不可能把人放在這里。
天兵尚且難以在此地久留,普通人更不可能了。
可要是放棄了,就只能任由太平教通過了。
另外,還有下一步該怎么走。
東林之戰,拋開大尊不論,朝廷方勝出一籌,卻也是慘勝,接下來若太平教卷土重來,那朝廷這邊可不好辦了。
雖然論總體實力,朝廷方占上風,且若黃天再現,還有蒼天出手,但在朝廷內部也不輕松。遠的不說,就說那陰律司還有姬氏的一些家伙,就是個難題。
且在南方,龍宮上陸,也許要大量戰力提防。
這一戰雖勝,但在發現對方的支持者后,形勢反倒不容樂觀。
不過,這倒也不是不能解決的問題。
大戰之后的時間,尤其是姜離坑佛國之后得來的一個月,就是用來招兵買馬,嘯聚支持者的。
“此戰太平教落敗,對方的折損更為嚴重,當需招攬助力,我方亦如是,”天璇看著眾人,說道,“下一戰也許不會有至強者出手,但烈度絕對遠勝此戰。”
言下之意,自然是讓墨門和玉虛觀來人了。
此時困局已解,申侯也不提散伙的事情了,他捋著長須,道:“依貧道之見,太平教的下一步當是讓雍州也一同生亂,甚至派人入雍州起事。玉虛觀和昆虛仙宮也算是在雍州之境,怕是要難逃渾水了。”
昆虛山脈便在雍州邊境,地處偏遠,一直未涉及雍州之事,可要是太平教動手,那就未必了。
且在此前,兩派實際上也已經被牽連到了。
昆虛仙宮的仙后和太平教有所默契,此前有過聯手,而仙后之所以后來沒能出手,是因為玉虛觀的廣乘道人以仙后試圖晉升為由,堵了仙宮的門,逼得仙后不得不回宮。
申侯和殷屠龍也因為參與了水災、金堤之事以及此番大戰,定了立場。
是以,兩派是一定會涉入其中的。
‘且隨著這戰事發展,越來越多的三品估計都會插一手,’姜離心中思量,‘這可是八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大周開朝以來的最大亂局。而混亂,正是晉升的階梯,是渾水摸魚的機會。’
“貧道打算帶屠龍師弟回觀療傷,并請示廣乘師兄,能否讓師兄弟們下山。”申侯道。
同樣是回去,這一次不是散伙了,而是要加注。
申侯道人此言道出,墨門的談無為亦是說道:“此番戰事,我亦要回報矩子,墨門定當全力蕩滅太平教之禍端。”
有兩方了。
姜離和天璇、公孫青玥對視一眼,師徒三人皆是露出點喜色。
然后,姜離提議道:“那便由晚輩護申侯、屠龍兩位前輩回返玉虛觀吧,雍州路不平,晚輩也需盡點綿薄之力。另外,有關大圜之事,也需晚輩親自登門說明才是。”
殷屠龍本來因為姜離說要護衛,試圖逞強,不過說到大圜劍,他倒是沒了反對的說法。
申侯亦表示贊同。
有姜離這么個詭計多端···不,是足智多謀的人同行,他也無需擔心路上遇難了。
至于天璇和公孫青玥·······
“我便陪師弟同行吧,師父則是要回返神都,定下師弟之功。”公孫青玥道。
說著,她轉頭看向天璇,也正對上天璇的妙目,師徒二人對視,意味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