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不解雨澆愁,暑氣炎炎漸入秋,受南北氣流差異的影響,地處南方的溫陵,云布滿山底,透暝雨亂飛,注定是多雨的季節。
連續幾日的濕潤清爽的小雨,使得人們心情稍微溫和一些。
但是,作為陸家家主陸辰石卻是急躁得很,聽聞兒子被溫陵縣令抓進牢房,更是被當堂審判,最后落了個強暴犯和殺人犯的嫌疑。
此時他心里邊的怒意猶如滔天烈焰,恨不得將那溫陵縣衙的唐逸挫骨揚灰。
陸辰石自然是知曉兒子陸文遠的尿性,平時還算是懂得知進退,但是一見到漂亮姑娘就雙腳發軟。
想今因為一個邋遢不堪的民女,將自個送進了牢房里邊,氣煞老子。
陸辰石可是出了名的護短,兒子陸文遠被抓進大牢,作為老子怎么著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變成殺人犯。
昨日深夜他氣沖沖來到溫陵府衙,直接要跟唐逸討個說法,想不到當差的衙役,竟是以唐大人日夜操勞已經休息,不便見客將他回絕了!
操勞個屁!
陸辰石心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整個溫陵誰不知曉這個無能官婿的脾性!
陸辰石從來就沒有將唐逸放在眼里,甚至他對這位溫陵縣令一絲敬畏之意都沒有。
這唐逸不過是沈家一條只會胡亂吞食的舔狗而已,如今竟然敢將他被拒之門外,陸辰石可謂氣得火冒三丈!
但陸辰石卻不敢輕舉妄動,假若此事是沈家的意思,借此打壓他們陸家呢?
亦或者這個無能官婿貪財心大,想要從陸家身上割下一塊肉呢?
無論是何種原因,總之兒子肯定是要救的。所以今日一早,冒著雨幕,陸辰石帶著滿腔怒火,踢開縣衙大門,不顧衙役阻擾,直接沖到唐逸住的后院。
“唐逸!你好大的狗膽!”
陸辰石橫眉立目,站在院子,大聲說道:“竟然敢抓我陸某人的兒子!”
任憑陸辰石如何大聲叫喚,衙役后院里邊卻是無人應答,秋風徐徐,寂靜無聲。
便在這時,賈似言從屋內冒出頭來,八字胡微微發顫,擠出一絲溫和笑意,
說道:“呦!陸家主遠道而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您快到廳堂里邊休息!”
陸辰石冷哼一聲,大怒道:“唐逸呢!我要跟他討個說法!膽敢抓我陸家的人,難不成是沈家借他的狗膽?
他是何意思?是何居心?!”
賈似言臉色糾結,支支吾吾道:“唐大人、唐大人這幾日忙于案牘,日夜操勞,昨夜不小心染了風寒,方才剛喝下一碗湯藥,此時正在房間里邊休息。”
陸辰石一聽,火冒三丈,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里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直接推開賈似言,沖進房間里邊。
但當他看到房間里邊的一幕時,卻是臉色愣住,而后他怒睜著眼,額角的青筋隨著呼呼的粗氣一鼓一脹。
房間里邊,唐逸正氣定神閑的坐著,面前擺放著各式的早晨:小籠包,五香卷、面線糊,空氣中飄蕩著香氣誘人的味道。
唐逸微微抬頭,看向陸辰石,訝異道:“呦!這不是陸家主嗎!什么風把您吹來了?稀客稀客啊!
還沒吃早飯飯吧?
來來來,趁熱趁熱。”
陸辰石氣得齜牙咧嘴,眉毛挑動幾下。
躲在房間外邊的賈似言唯唯弱弱,看著唐大人從容自若,面不改色,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驚訝得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原以為唐大人不接見陸辰石是因為害怕他的怒火,但現在看來自家大人根本就沒有將陸家主放進眼里。
陸辰石眼神冰冷,看著唐逸咬牙切齒道:“聽聞唐大人身體不適,所以陸某今日特地過來叨嘮一番。”
唐逸咬了一口小籠包,入口酥香,湯汁四溢,含糊道:“有勞陸家主掛念,風寒小病,不足為慮。”
陸辰石冷哼一聲:“風寒是小病,但若是照顧不周,可是會染上大病,到時候病入體表,唐大人即便想要治療,也是無從下手,可是會一命嗚呼的!”
陸辰石這是話里有話,詛咒唐逸一命嗚呼。
唐逸淡淡一笑,看著陸辰石,說道:“一命呼嗚也無大礙,本府一世清廉拙政,即便是死了,拉個臭名昭著的人墊背,為溫陵百姓盡些綿薄之力…也算是死而無憾。”
“你!”
陸辰石頓時氣急,咬牙切齒說道:“姓唐的!今日你若是不放了我兒,我便到沈家告狀!到時候就不信你還能悠哉悠哉坐在這個位置上!”
咔嚓!
唐逸咬了一口五香卷,外酥內嫩、醇香可口、回味無窮。
陸辰石以為搬出沈家,放了狠話,唐逸作為沈家狗腿子就會立馬認慫,但萬萬沒想到,唐逸根本就不在乎,恍若無人似的,自個悠哉悠哉地吃起早晨。
唐大人竟然又無視陸家主?!
賈似言驚訝得無以復加,他滿臉通紅,一直紅到發根,鼻翼由于內心緊張得緣故,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條深深的皺紋從緊咬著的嘴唇向突出的下巴伸展過去。
吸溜!
唐逸將面線糊喝了下去,陸辰石臉色愣住,緊接著氣急敗壞,臉色白一陣紅一陣,心中怒意大冒。
他試著控制情緒,畢竟兒子現在被關在大牢。
陸辰石硬壓著嗓門,說道:“唐大人,在下方才說的話是有些唐突,不過希望您能念在我是救兒心切,我們家文遠不懂事,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啊!
他如何能受得了牢房的環境。所以,還請唐大人您見諒。陸某為方才是說的話,跟唐大人您陪個不是。”
賈似言圓目微瞪,以為自己聽錯了,這陸家主竟然主動服軟跟唐大人賠禮!
陸辰石目光冰冷,話鋒微轉,說道:“文遠的叔父乃是知府大人的幕僚,若是他知曉此事的話,想來對唐大人你也不好。
再者,平日里邊陸家與沈家生意往來密切,此番送往江南的萬兩絲綢,我陸家便分文不收。
另外,唐大人這幾日身體不適,陸某也會備些良藥孝敬唐大人您,祝唐大人您早日安康。”
賈似言圓目大瞪,他看向唐逸時,擠眉弄眼,這便是他一開始認為最為穩妥的想法啊!
陸辰石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絲淡淡笑意:“至于唐大人您抓捕文遠一事,全當是給小兒一個小教訓,我陸家也會既往不咎,以后定是擁護唐大人您的!”
“既往不咎?這么說我還得對陸家主你心生感恩不成?”
唐逸輕聲笑道:“陸公子如今可是背負兩條人命,還玷污了一位民女。”
“姓唐的你這話什么意思?你這又是什么態度!”
陸辰石氣得差點吐血,這混賬簡直就是油鹽不進,他以為沈家想要絲綢,唐逸想要錢財,但他好處都已經說完,唐逸卻是滿不在乎。
“什么態度?”唐逸輕笑一聲,說道:“你是知府大人?還是巡撫大人?”
“我有求于你?”
“我欠你銀兩?”
“我調戲你家媳婦?”
“既不能讓我升官,又不能讓我發財…那我干嘛要給你臉色看?難不成我還得沐浴更衣,梳妝打扮,洗漱整齊再對你笑臉相迎?”
唐逸露出鄙夷之色,說道:“既然你兒子不懂事,就讓律法教他如何懂得做人。
公序之上,方有良俗,人家姑娘也是第一次做人,憑什么任你兒子這般糟蹋?
憑什么雙親被你兒子殺害?誰還不是個寶寶呢?”
“你——!”陸辰石臉上劇烈顫抖,怒指唐逸,卻是氣得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陸文遠玷污無辜民女,背負兩條人命,罪無可赦,法不容情!”唐逸臉色冰冷,說道。
賈似言臉色愣住,看到陸辰石被唐逸懟得啞口無言,險些吐血,心里邊竟是有些別樣的快意。想不到唐逸竟然還有著這般得理不饒人的口才!
陸辰石有些意外,這唐逸竟是如此硬茬,怒目圓睜,氣急敗壞道:“好!好!好!”
他接連說出三個“好”字,最后怒拍桌子,近乎發狂道:“姓唐的!我今日便撂下話,你若是膽敢傷害我兒一根毫毛,我便叫人殺了你!”
“我唐逸貪財享樂、名聲敗壞,但我既然做了這溫陵的百姓官,
唐某這一生依然能夠做個當個好官,為天地立命,為百姓謀福!”
唐逸大義凜然,身體微微晃動,臉色驟然漲紅,眼睛忽而閉上,身體像是紙片兒似的向后傾倒過去。
賈似言:“!!!”
陸辰石:“???”
賈似言嚇得趕緊扶住唐逸,任憑他如何搖晃,唐逸依舊沒有醒來。
陸辰石臉色大變:“姓唐的!你什么意思!莫以為昏倒過去事情便過去了!我陸家絕不會…”
賈似言打斷陸辰石的話,苦不堪言道:“陸家主,唐大人他本就是風寒初愈,身體虛弱,如今又是諸事纏身,如今又被你…被你這么一嚇,所以昏死過去了。”
陸辰石有些不知所措,他生怕這是唐逸搞怪,又怕沈家故意設套。
如今這廢物唐逸油鹽不進,在事情變得更加嚴重之前,得先知會自己兄弟一聲,讓他跟知府大人打點一下。
想到這,他便瞥向唐逸,冷哼一聲,怒摔袖子,奪門而出。
直到陸家主已經離開,唐逸這才醒來,發現賈似言正雙眼瞪得猶如銅鈴似的看著自己。
“唐大人,您沒事?”
“當然沒事。”
唐逸拿起一塊五香卷咬了起來,含糊道:“等會出去之后,你就叫衙役們的親戚出散播消息。”
賈似言眨了眨眼睛,問道:“什么消息?”
“emmm…就說唐大人我這幾日為了這起冤案,日夜操勞最后不小心染上風寒。
今日陸家家主上門討伐,本官不忍民女冤枉以此滿足陸家的私欲,因此陸家家主在縣衙大聲怒罵,欺壓脅迫。
但本官不畏強權,剛正不阿,自知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本官不懼怕任何強權和兇暴的勢力!
堅持與溫陵百姓共進退,與陸家惡勢力抗爭到底!
對了…記得強調,我被陸家家主氣得我怒急攻心,最后昏死過去。”
賈似言臉色詫異,不知唐逸吩咐這些事情有何作用,但他又不好拒絕唐大人,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這幾日唐大人的表現一再讓賈師爺感到震驚,甚至唐逸的種種表現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當然最為讓他驚訝的,還是貪財心大的性格。面對陸家的金錢誘惑,這位見財心喜的唐大人不僅面不改色,更是剛正不阿的將陸家主懟臉色猶如豬肝。
就在賈似言準備離開,身后唐逸忽而將他叫住。
“沈家這幾日若是想要見我,便說我染上風寒,身體不適…不便見客。”唐宇叮囑道,他的腦海當中冒出一張絕美的面容,卻是一閃而逝,暫時還是不要見面為好。
賈似言苦笑一聲,向著外邊走去。
唐大人可以借故隱遁,作為中間人的他,如今卻是眾人討伐對象,可謂是一個頭兩個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