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大漢恐怕也沒想到,自己的話會讓那奔跑中的少年起了殺意。可是虎娃現在自己逃命都來不及呢,又如何斬殺身后強大的妖修?
虎娃保持著沉默,在黑暗中全速奔行,身形幾乎完全融化在夜色里,就算有人站在附近,恐怕也看不見這三人的身影。漸漸的,虎娃不再去多想別的事情,只是施展神行之法前進。
天色漸漸的又亮了起來,東邊的霞光升起,遠處不時傳來雞鳴之聲,平原上有裊裊的炊煙回蕩。虎娃奔跑在天地間的人煙氣息中,放開心神感受著一切,天地在飛逝,而他本人進入了一種奇異的定境,以這片天地為視角凝望著奔跑中的自己、還有后面追擊的兩名妖修。
在這種狀態下,就仿佛天地自然移轉,而他卻忘記了疲倦。只要那兩名妖修沒有逼得太近、形成包抄合圍,他便保持著這個速度,也沒有理會前方是何處。
而那兩名妖修越追越是心驚,他們不是跟不上虎娃,身為六境修士,對神行之法的領悟當然更加明晰透徹,神行之時也會收斂神氣不會有任何無謂的耗散。因此以同樣的速度奔行,他們所費的氣力及法力比五境修士要少得多。
這就是境界的差異,況且他的法力當然更強,所以在理論上,一定是虎娃先跑不動才對。更何況他們是兩位妖修,原身強悍異常,遠比普通修士更能耐久。
可是虎娃此刻的速度,竟比剛開始逃遁時還要快上一些,其對神行之法仿佛已領悟到了極致,保持在與他們幾乎同樣的狀態,除了于天地間御形,幾乎沒有一絲多余的法力耗散。這是大白天啊,偶爾穿出山野越過田地,沿途也能看見不少耕作的農夫。
虎娃并沒有求救。停下腳步向這些人求救也沒用,反而會害了他們。在這種全速神行的狀態下,周身的光影甚至都是模糊的,普通人在近處恐怕只能察覺到一陣疾風飚過,甚至都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東西經過。
望見村寨望見人煙、跑過山野跑過田園,虎娃已經完全沉浸在奇異的定境中。來到一處荒僻的野地時,他又突然心生警覺,沒有任何征兆地便向著左前方折轉飛掠而出,同時向左后方的黃衫女子劈手又打出一枚特異劍葉。
因為那黑衣大漢又一次站定了身形,凝神發出那尖銳到幾乎無聲的長嘯。虎娃避開了嘯聲對形神的沖擊。更重要的是避開前方詭異的攔截。見無數細碎的旋渦卷起、吞噬光線形成一片黑幕,黑幕又化為那黑衣男子的身形。假如虎娃不轉向,便會恰好被他截住。
但虎娃向左側一轉,便等于被另一個方向追擊的黃衫女子包抄,于是他又打出了一片劍葉。這次虎娃并沒有喝“看劍”,而黃衫女子卻又一次頓住身形向后急退。她認為虎娃這次一定是打出了真家伙,因為已感覺到這少年出手時帶著殺氣。
輕飄飄的葉子當然飛不了多遠,可虎娃以御物之法激射,劍形樹葉帶著破空之聲飛出二十丈外才緩緩飄落。
虎娃方才真的動了殺機。射出的雖不是劍符,但那黃衫女子若是不退真敢接的話,再將那枚真正的劍符打出來,也不過是瞬間的事情。假如是那樣。虎娃便會動用劍煞所賜的劍符,因為那黑衣大漢的詭異神通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逼他轉向,在此情況下,他已經逃不掉了。
可黃衫女子又一次飛速閃避了。甚至離那劍葉落地處很遠,虎娃便再一次沖了出去。黑衣大漢收起神通繼續追擊,朝黃衫女子不滿的喝道:“明知道他會耍詐。你怎么又躲開了?”
黃衫女子答道:“第一枚劍符肯定是假的!但我若不退,真家伙當然就打出來了,人家等的就是這種機會!”她倒是很謹慎,而且也和虎娃想到一塊去了。
黑衣大漢:“不過就是一枚劍符,只相當于劍煞一擊而已,未必能把你怎樣。…說不定那還是劍煞年輕時煉制的劍符呢,讓弟子帶在身上嚇唬人用的,威力未必很強。”
黃衫女子:“那你逼過去引他祭出劍符試試?反正劍符用出來也就沒有了,我們便可以輕松將她拿下。”
這時虎娃的聲音卻傳來道:“你們怎知——我師尊只賜了我一枚劍符?”
黑衣大漢又吃了一驚,嚷道:“臭小子嚇唬誰呢!那東西誰有不會有太多,你要是有兩枚的話,恐怕早就用出來脫身了吧?”
虎娃冷笑道:“除了剛打照面的時候,二位也一直沒給我用劍符的機會啊!假如想知道我身上到底有多少劍符,那就先把我截住再說吧。”說完這番話虎娃便再未出聲,只管向前奔行。
兩名妖修有些驚疑不定的對望一眼,黃衫女子道:“不管他真有假有,我們離遠點動手吧,不能再這么耗下去,先把他打趴下再說。”
黑衣大漢點頭贊同道:“對,一下子打不趴下,就多來幾下子,直到把他累傷累死,看他還怎么用劍符!”
方才黑衣大漢不惜大耗法力施展秘術,因為正前方有一座城廓,其規模雖不能與巴室國都相比,但那也和虎娃曾見過的相室國飛虹城差不多。假如虎娃跑到那樣的地方,他們也控制不住局面了,所以在沒有到達城廓之前,便出手欲將其截住。可這一次,兩位妖修仍沒有得逞,虎娃只是被逼改變了逃跑的方向。
雖然又一次暫時脫險,但那虎娃也感覺危機在漸漸逼近,幸虧那黑衣男子施展那詭異種神通需要站定凝神,而且顯然對神氣法力的消耗又很大。假如對方能瞬間連續施展,虎娃萬萬是跑不掉的。
說話間,黃衫女子發出一聲怪異的鳴叫,突然向前加速,已經逼近到離虎娃三十丈以內,卻仍刻意保持在二十多丈外。虎娃已多次射出劍葉,雖然那并不是真正的劍符,卻已讓兩名妖修多少看出了一些底細,這是正常情況下虎娃控制劍符展開攻擊的極限距離。
對于同一名修士而言,御物攻擊的距離當然比御器更遠,而使用劍符的距離,也更超不出平常御器的范圍。假如離得太遠,虎娃便無法以御器之法引爆劍符準確的攻擊,這個范圍大致就應在二十丈開外。
而兩位妖修畢竟比虎娃境界更高、法力更強,他們能在虎娃打不到的位置就展開攻擊。但距離太遠了,威力同樣會大打折扣,無法直接擊倒虎娃,從一開始他們就已試過。但此刻他們在追擊中已漸漸失去耐心,就算一擊放不倒虎娃,那么就多來幾次、直到把這小子打趴下為止。
黃衫女子祭出的漫天刀光又呼嘯而來,瞬間就越過近三十丈的距離向著虎娃落下。虎娃的石頭蛋飛出,只在五丈外展開成一片劍幕。法力交擊轟鳴中,劍幕居然沒有被斬開,虎娃卻借著沖擊力向右前方高高掠起,加速飛掠了一段距離。
黑衣大漢在右側追擊,此刻亦陡然加速向前,揮出了一根短棒。這根黑黝黝閃著藍光的棒子,在空中幻化成一根巨大的棍影,朝著虎娃兜頭打落。他的法器與那黃衫女子不同,因此選擇了更好的攻擊方向,盡量從上往下打、讓虎娃不太好借力加速。
石頭蛋化為的劍陣一轉,迎向了側后方,那無數道交織的劍光隨即被藍黑色的棍影砸滅,只聽“噗”的一聲,虎娃腳下以及周圍數丈內的地面升起一片煙塵,但虎娃卻在煙塵中激射而出,繼續向前飛奔。
黑衣大漢因御器動手,速度也頓了一頓,虎娃已沖出他的攻擊范圍之外。黃衫女子又繼續加速向前,逼近到三十丈以內展開了第二次攻擊。但在這么遠的距離出手又要保證威力,她的攻擊方向就沒有太大的選擇。
虎娃祭出石頭蛋化為劍幕又擋住了一擊,身形借力繼續向前飛沖,反而像是那女子的法力讓他借力彈出了一段距離。等黑衣大漢再度追上來揮棍時,虎娃又向前跑出好遠了。三人不再是一味的追逃,而是在荒野中一邊追擊一邊御器相斗。
換做平常情況,虎娃以一枚石頭蛋,同時擋住了兩位離京妖修的御器攻擊,這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此時這種斗法他卻占據了很大的優勢,因為兩名妖修展開攻擊的距離都很遠,皆在兒十多丈開外。而虎娃展開石頭蛋招架只在五丈以內,要省力得多,況且他只是招架并未還擊。
三人并不是站在原地動手,一邊打還一邊跑呢。兩名妖修從后面打前面,法力沖擊反震之間,等于是延緩了自己的速度,同時卻在幫虎娃向前加速。也就是他們自恃修為法力遠超對方,才會這么干。
這種邊斗邊追,神氣法力的消耗可比一味奔行大了無數倍,況且在斗法糾纏中也無法進入神行狀態。連續斗了十幾個回合,三人的速度漸漸都慢了下來。兩位妖修已經累得快不行了,但他們卻暗自發狠道:“再加一把勁,馬上就能把這小子打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