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室國位于巴原中央,鄭室國在其西南,帛室國位于東南。
南荒中本沒有路,他們是走到了五國境外。小俊曾在武夫丘主峰研究了半個月那幅石刻巨圖,上面有武夫大將軍留下的南荒邊緣的地形,他剛才琢磨了半天,應有一條路線可以從南荒中直接插到帛室國邊境去。
長齡先生不禁稱贊,這條路線確實出人意料,但也不無擔憂的問道:“你確定這條路好走嗎?國君還在巴都城中等著,我們的時日可不多,要在兩個月內到達。因為護送大俊的那支商隊,國君所給的期限就是兩個月,我們應比他們先到。”
少務:“進入帛室國境內后,購買輕車快馬兼程趕路,以最短的路線一個月就可以到達巴都城。所以我們穿過南荒東行進入帛室國,時間最好不要超過半個月。我見過武夫大將軍留下的地圖,這段路程并不遠。…小路師弟,那幅地圖你看得比我清晰,能否由你來領路?”
虎娃穿行在山野間,于元神中展開他所見的那幅山川巨圖。武夫大將軍曾深入南荒,也曾在那幅巨圖上留下了這一帶的信息,雖是五百年前的情形,但山川地勢并無太大的改變。
虎娃研究了半天,終于點頭道:“若是五百年來的山川地形變化不大,南荒中應有一條捷徑可以繞到帛室國邊境去。普通人當然無法行走,但少務公子已有四境修為,應不難穿過,不需要半個月,快點走的話,五、六天就差不多了。”
少務笑道:“那我們就不必著急了。先去看望夏卓師兄,師弟還可與齊羅姑娘好好道個別。”
夏卓經過半年的休養,已經完全恢復了健康。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精壯漢子,身體與神智看上去都沒有任何異常。只是他和藍媚兒站在一起時,那形神中的氣息仿佛只纏繞在她的身上。
這對愛侶見到這幾位客人當然非常高興,尤其聽說長齡先生便是瀚雄之父、長齡門宗主時,夏卓抄刀就要去殺豬款待尊長。虎娃趕緊阻止,盛夏時節不是殺豬的好時候,如果一頓吃不了,新鮮的肉食也很難長期保存,不如就在附近山中獵些野味。
盤瓠和小俊出去打獵。很快便獵了一頭狍子和兩只山雞回來。而藍媚兒招呼眾人進屋坐下之后,便急忙跑了出去。當大家在院中收拾獵物的時候,齊羅跟著藍媚兒走進了院子。
幾個月不見,齊羅姑娘更加嬌媚了、那動人的氣息也令人更。但她已能將這天生的媚惑氣息收斂得很好,無意間只有虎娃才能清晰的感應到。虎娃見到她便笑道:“齊羅姑娘,你的二境煉體修為,已接近九轉圓滿了!”
齊羅幽幽地看著虎娃:“小路先生,聽說您要離開武夫丘遠行,這是來告別的嗎?”
虎娃等人并沒有告訴夏卓夫婦小俊就是巴室國公子少務,他們只是說跟隨長齡先生這位尊長到南荒中來看看。接下來將有事遠行,藍媚兒當然對齊羅說了,她的神情很是不舍。虎娃笑著答道:“遠方有事。我要下山走一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所以先來看看夏卓師兄的情況怎樣了,也與你打聲招呼。”
齊羅低頭道:“蛇紋族的女子,世代生活在蠻荒村落中。若小路先生何時返回武夫丘,別忘了再來看我。”
當天晚上大家就在夏卓家吃的飯,長齡先生對夏卓曾經的病情很感興趣,仔細詢問了其發病經過以及虎娃的治療過程。夏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談自己的感受以及虎娃當初對他說的那些話。
大家坐在院中閑談,嵐媚兒半倚在夏卓身上、媚若無骨。而夏卓的樣子顯得是那么幸福與滿足。虎娃暗暗感嘆,這其實就是大俊將來想要的生活。卻非小俊的志向所在。然而此時,大俊已跟隨車隊遠去。小俊卻在這里打獵、吃肉、閑聊。
眾人并沒有在此久留,第二天便告辭離去。臨行前虎娃送給了齊羅一件東西,便是他得自白溪村的那支長鞭。這件法器他原本是打算留給盤瓠突破四境后使用的,但以虎娃如今的修為以及所擁有的器物,盤瓠若突破四境并不缺法器,它完全還可以自行煉制最趁手的隨身法寶。
虎娃說道:“此物得自一個叫白溪村的地方,它曾跟隨我由北向南走過整片巴原,是一件中品法器。你已邁入初境得以修煉,如今更是二境九轉圓滿,若將來修為更高,也需要一件趁手的隨身法寶。它正適合你使用,請不要推辭。”
齊羅并沒有推辭,很小心的收起了這件珍貴的器物,她也許想問該怎么報答,但終究沒有問出口。也許對于虎娃這個人,她再說報答已經多余。
歸國的路線是少務決定的,包括在蠻荒中行走的大致方位,因為他看過那幅巨圖。但巨圖中的神念信息,虎娃解讀得更為清晰,所以少務請虎娃領路。仲夏時節的蠻荒與嚴冬不同,高原上的日曬十分強烈且雨水很充足,草木瘋長、植被茂盛異常,崇山峻嶺中不僅有各種毒蟲猛獸,許多地方還有癘瘴之氣凝聚。
還好眾人皆有神通修為在身,又有長齡先生這位高手隨行,一路上倒沒遇到什么麻煩。五百年來的地貌有很多改變,但山川地勢走向卻沒什么變化,虎娃挑選了一條最好走的路徑,帶領眾人穿越南荒東行。
第一天夜間休息時,長齡先生看著盤瓠道:“到了有人煙的所在,我們都要掩飾原先的身份、不能讓人認出公子少務。別人都好說,就是盤瓠先生得改變一下裝束。”
武夫弟子小路身邊有一位汪汪師弟、彭鏗氏大人身邊也有一條靈犬盤瓠,這條毛色黃白相間的小花狗如今已經很有名。假如它被有心人看見,說不定也會引起懷疑。但是狗怎么改變裝束呢?長齡先生手段高超自有妙法,他就在山野里尋了幾種材料稍經煉化,給盤瓠的狗毛染了色。
第二天再上路時,盤瓠已便成一條毛色發亮的黑狗。在一般人的眼中,土狗的樣子都是差不多的,花狗變成了黑狗,也就認不出是原先的盤瓠了。幸虧長齡先生早有鋪墊,一直稱呼這條狗為盤瓠先生,讓盤瓠十分高興,這位高人才順利地給它染了毛。
長齡先生有六境修為且精擅煉藥之術,別看只是為一條狗染毛,用的也是一派宗師手段。改了毛色的同時竟然還能掩蓋這條狗原先的氣息,并且顏色褪不掉,這手法已經不是普通的染,而是將狗毛煉化成了真正的黑色。
第二天他們在路上就遇到了大暴雨,狗毛都濕透了卻半點都沒掉色。幸虧狗是會換毛的,否則盤瓠就將永遠變成一條黑狗了。
虎娃看著盤瓠的樣子一直想笑,而長齡先生看著少務卻感慨萬千。不知情由者恐怕萬萬想不到,堂堂巴室國的公子、即將繼位的新君,竟會吃如今這種苦頭,且神色如常。
他們走在一片密林中,腳下的道路崎嶇泥濘,不知堆積了多少年的落葉散發出難聞的腐臭味,天上下著大雨,少務從里到外都淋透了。他既沒有找地方避雨烤火,甚至也不在意腿上粘了骯臟的污泥,更重要的是,他并沒有任何難受或者愛竭力忍耐的神情。
看來武夫丘上的生活,讓這位貴公子改變了太多,這是別處很難有的收獲。待到少務歸國之后,后廩的壽元最多也只剩下半年了,將來就要由少務去獨自面對一切。他不僅要治理巴室國、應對周邊四國的窺探以及隨時可能發生的沖突,還有那平定巴原的大志愿。
想當年開國之君鹽兆剛剛進入巴原時,在一片蠻荒中也曾走過這樣的道路。看見少務,長齡又想起了自己的兒子瀚雄,后廩的苦心他完全能理解。瀚雄也是聽了長齡的話才上了武夫丘,如今果然沒有讓長齡失望。
那么少務與瀚雄,是否能成就當年鹽兆與武夫那樣的功業呢?長齡先生對此充滿期待。他也清楚,瀚雄將來必受少務重用,而且瀚雄也是一名修士,除了世間功業應另有追求。長齡希望自己的兒子不僅能像武夫大將軍輔佐鹽兆那樣平定巴原,且最終也能像武夫那樣踏過登天之徑、長生成仙。
長齡看見今天的少務與瀚雄,想到的是當年的鹽兆與武夫,隱約也有另一種期待。他所創立的長齡門,將來在瀚雄手中,能否也成為武夫丘那樣的修煉圣地?
而虎娃當年帶著盤瓠離開家鄉時,也曾在路上遭遇暴雨山洪,他安然走出來了。如今他與盤瓠皆修為更高、經歷了更多的艱險,又行走在下著暴雨的蠻荒中,已不僅是在趕路。對于虎娃而言,這更是修行中的回味與經歷,去體會與感悟當初未曾體會清晰的蠻荒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