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大盛,玉液化氣。
白虎法相的身軀,竟然開始在李觀一還沒有突破的情況下,再度膨脹起來了,伴隨著那燦爛明光如水般蔓延不定,毛發生長,爪牙銳利,周身流轉星光,不斷嘶吼咆哮。
李觀一盤膝坐在那里,周圍的空氣泛起漣漪,虛空中,竟然可以聽得到陣陣的虎嘯不止。
李觀一可以直接感受到法相力量的開始提升。
和之前的蛻變不同,譬如遇到長孫無儔的時候,那狐貍法相被白虎赤龍分走了一部分元氣,卻也只是吞入腹中,然后如同消化吸收一般地將其化解,再吞入體內。
這一次不同。
這一次幾乎是猶如江河倒灌似的,就好像是同本同源之力,奔涌而來,非但是極龐大,更是精純無比。
不需要去化解,直接就可以拿來用。
直接便開始了蛻變。
“讓法相蛻變提升最好的力量,就是同類型高級別的法相?”
李觀一意識到這一點。
旋即將這個想法去掉,因為無論是越千峰還是薛道勇,他們的法相都不曾給李觀一的法相有如此大的提升刺激。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白虎大宗的天命…”
李觀一悶哼一聲。
在白虎法相開始躍升變化的時候,李觀一體內的玉液也開始了暴動。
青銅鼎內的玉液在李觀一的體內迅速流轉變化,少年的筋骨肌膚都泛起一絲金玉之色,本來屬于天下第五神將的氣息,哪怕只是一絲一縷,都絕不會是他這個境界的人可以化去的。
正常情況下,應該會被這絕強的氣機撞破根基。
吐血倒地,落了個走火入魔的下場。
只是此身體魄根基,同樣來自于曾經不可一世的霸主。
來自于提著刀蕩平西域的英雄。
金肌玉骨,龍筋虎髓。
李觀一硬生生頂住了玉液所化元氣沖擊。
于是耳畔虎嘯不止。
這是來自于當代白虎巔峰者的宇文烈的力量,三百年亂世,他的力量也極強橫,而在李觀一的旁邊,那白虎法相昂首咆哮,身軀散發濃郁的流光,正在緩緩膨脹。
而李觀一仿佛又看到了曾經見到的,吐谷渾那雙目猩紅的白虎法相。
體內玉液化作元氣,滾滾如同洪流。
李觀一呼出一口氣,道:“宇文烈…!”
他咬著牙關,忍住了體內元氣奔涌如雷的劇痛,猛然起身,就在這院落之中,拉開架勢,拳腳轟擊,打出了《虎嘯鍛骨決》的架勢,元氣在筋骨之中飛速流轉,讓身體的強度不斷在提升。
白虎法相在他的身旁騰躍,按爪。
李觀一練功《虎嘯鍛骨決》足足一個時辰,最后一拳轟出,元氣凝聚,化作了猛虎按爪般的氣度,昂首咆哮不止,李觀一體內的玉液漸漸消失,微微喘息。
虎嘯鍛骨決,竟在本已抵達最初霸主境界的情況下。
往前推動了一絲絲。
肌膚之上的金玉之色,漸漸化作了純粹白玉流光。
那位霸主就算是曾立下不世之功,可是他立下不世之功的時候,境界已極高,不能如李觀一這樣,以第一重樓的境界,卻偏偏得到了一縷天下頂尖神將的氣韻。
有些事情,只有在修行之初才有可能做到。
這等狀態之下,就如同是天下第五神將宇文烈出手。
不惜耗費自己的法相根基和本源。
也要為李觀一鑄身淬體一樣。
李觀一握了握拳,猛然轟出,拳鋒爆發出銳利的破空聲,旋身一轉,右腿甩出,院落里面的一塊石碑如同被鐵锏掃過,直接炸開,李觀一安靜感知著自己的力量,耳畔的虎嘯不絕。
雖然只是一絲絲。
甚至于只能說是有這樣的趨勢。
但是,這確確實實,是超越了最初霸主境界的《虎嘯鍛骨決》。
浩瀚青史,修行此功法者。
以他為第一。
旁邊的白虎法相安靜下來了,然后化作了星光,李觀一似乎有所察覺,他微微抬起了頭,看著天空當中的白虎七宿,感覺到了星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的感覺,寂靜蒼茫,而我獨立于天和地之間。
他心中忽然有一種感覺。
那幾乎是直覺。
白虎七宿的星光,更為眷顧自己了。
如果說白虎七宿的星光眷顧是獨立的還好,可如果說白虎七宿的星光眷顧有總量上限,那么此消彼長,李觀一自己得到更多眷顧,就代表著有一部分白虎七宿的星光自宇文烈身上離去了。
李觀一覺得宇文烈此刻應該會很惱怒生氣。
而對于這樣的猜測和結果,李觀一覺得很開心。
少年人揚了揚眉,朝著宮中方向豎了個中指。
“不講道理的老東西!”
他呼出一口氣,元神一動,伴隨著低沉的咆哮,一只虎爪踏出,落在了地上,白虎下巴上的毛發晃動,在李觀一肩膀上的位置,猛虎已經從一米有余,變成了高有一丈的級別,巍峨,肅穆。
在星光之下安靜佇立,帶著某種莊重之感。
如果說之前的白虎法相,還是現實中猛獸的級別。
此刻的白虎法相,已經有三分神獸氣度了。
之前的白虎法相,只有李觀一突破境界的時候會有對應的蛻變,赤龍法相也蛻變提升到了入境層次的時候,白虎法相和赤龍法相之間還發生了沖突。
而現在,白虎法相的氣息和層次,已經抵達了更高。
李觀一估摸了下,這種蛻變,本來是得他突破到第二重樓,才可能抵達的層次,此刻卻因為和宇文烈這位天下神將的對峙而提前抵達。
當真,天下濤濤大勢。
機遇和危機并存。
李觀一伸出手,輕輕觸碰著巨大的白虎法相,感知到了其中的力量。
他忽而微微一頓,后撤了半步,右手握住了刀柄。
拔刀。
刀鋒出鞘的同時,白虎法相化作了燦爛金光,覆蓋其上。
旋即旋身,斬出。
墨色的三百煉重刀之上,泛起了一層氣芒,旋即伴隨著李觀一揮刀,這一道刀鋒氣芒竟然脫離了這重刀,仿佛飛鳥一般,足足飛出去丈余,在院子里景觀假山上掠過了,才緩緩消散。
少年干脆利落地受刀歸鞘,刀鋒入鞘的時候,發出錚然的清鳴。
這一座假山的山頂朝著一側滑落,巖石轟隆隆落下。
煙塵彌散。
刀芒劍氣,破體殺敵,一丈有余,便是三四米的距離,隔著這樣遠的距離,一刀斬出刀芒流轉,便可以殺敵,如此手段,已經超越了常人的范疇。
這是只有第二重境的武者才有的力量,不過,李觀一自身根本沒有抵達混元的狀態,能夠做到這一步,只是因為金肌玉骨能承載足夠多的法相之力,只是因為白虎法相踏足到了更高層次。
他雙手伸出,揉著巨大的白虎,微笑起來。
“沒有想到,你竟然比我還更早突破了。”
白虎法相低聲咆哮,輕輕垂首蹭著少年。
李觀一看到赤龍也出現,卻是比起白虎小了許多,青鸞鳥振翅,在星光下沉靜的白虎上空游動,李觀一微笑了下,右手連著刀鞘把刀提起來。
手掌輕輕拂過重刀,白虎監兵,身負白虎法相的他可以感知到這一把重刀在劈斬出的時候,被內氣沖過,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么變化,實際內部已經受損。
這樣的招式再有幾次,重刀就會結構破壞,從中間斷裂開來。
得要江湖上的利器才能承載刀芒劍氣的沖擊。
不過,薛老說過,會給他一柄好兵器來著,刀倒是不重要。
最好能有一把戰戟。
李觀一想著。
也不用太高等級。
利器級別的就可以了。
他用慣了長兵器之后,已經把刀劍當做是副兵器了,畢竟無論是威力,速度,還是殺傷范圍,長兵器都遠遠超過刀劍,哪怕是刀芒劍氣,我戰戟一掃,范圍也比刀劍更遠。
不過,江湖中流傳的利器大多是刀劍,長兵器都被朝廷管控。
恐怕是有些難度的。
李觀一把刀重新佩好,閉目調息,把心中的欣喜之感壓下來了,這只是因為白虎法相提前突破,導致自己有了這等手段,雖然不是四象功體齊齊突破,也是極大的好事,尤其是,金吾衛的選拔。
“天下的精銳,陳國夜馳騎兵,應國虎蠻騎兵,突厥鐵浮屠,西域黃金彎刀輕騎兵,越大哥的大戟士,隴西陌刀軍,都是第二重樓才能入選;金吾衛比起夜馳騎兵來說,只是繡花枕頭。”
“陳國武勛子弟里面真正有本事的,都去夜馳騎兵。”
“只有武功不行,又吃不了苦,只想要鍍金的才會去金吾衛。”
“有第二重樓的境界,倒是能添不少的把握…”
李觀一看想到剛剛白虎法相的蛻變,忽然很想要見到司命老爺子,在他知道的人里面,只有司命老爺子能肉眼看到法相,對法相的了解也不是其他人能比擬的。
自己身上的變化,嬸娘法相的問題,都需要問問他。
可是江州城實在是太大,司命游戲人間,李觀一一時卻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只是提著刀,看著自己的墻角,心里面漫不經心地浮現出一個一個念頭。
不知道,在墻角那里放一杯酒,能不能把老爺子釣出來。
當然。
那酒得是摻水的。
少年笑一聲,心中郁郁之氣伴隨著那一刀劈斬出去,松緩許多。
抬手一拋,把刀拋飛落在了屋子里的刀架上,慢悠悠往前走。
背后白虎踱步。
睡覺!
這一日倒是好睡眠,醒過來之后,只自顧自習武練拳,活絡身體,去道觀當中,尋找祖文遠祖老學習《皇極經世書》,這一卷書,極為枯燥,如果不是因為學習麒麟宮的陣圖,李觀一恐怕都啃不下。
此刻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學。
白日死記硬背,回來就拿著自己寫的小抄去暗自琢磨。
兩日的風平浪靜,途中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隨著薛老前去寫了文書,提交給了吏部,要去參與之后的金吾衛選拔,因為大祭也只剩下了十多天,所以明天就要去參與選拔。
不知道為什么,整個京城所有的武勛子弟。
這一次全部都選擇了金吾衛。
吏部的官員都咂舌,感慨這武勛子弟們奮起踴躍的事情,已經多少年沒有過了,李觀一倒是以為是那位皇帝想要拿他當做磨刀石導致的,回去的時候和薛老道:“戚俊松的兒子都死了,他們竟然還打算和我打么?”
薛道勇道:“這一次倒是觀一你冤枉了咱們那位圣人皇帝。”
“你前兩日和我說,遇到了宇文烈,在酒宴上,皇上讓這些外域來的他國使臣,說說看我陳國的風物人情,說到底不過只是花花轎子人抬人,彼此給個面子的事情。”
“說些地大物博,文采鼎盛的漂亮話,維持個表面上的和和睦睦。”
“可是宇文烈卻說,他見到的風物,山水,都不如你。”
“哼,算是給你揚名了,可是這諸國也都知道陳國有了個李觀一,哼,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位兵家的神將,是想要用這陳國大祭的漩渦,把你毀掉啊。”
“這幫武將的子嗣,哪里能忍受得住,都是些年輕人,這一下,哪怕是之前對伱沒有什么敵意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試一試看你的成色了。”
“陰狠歹毒啊,借刀殺人這樣的手段卻能被他用成陽謀。”
“兵家的神將,沒有一個是易與之輩。”
薛老頗憤憤不平。
他和李觀一回到了李觀一的院子里,看到少年那被劈碎的假山,老人卻是放聲大笑起來了,他拍著李觀一的肩膀,道:“你啊你,往日見到你沉著冷靜,看來還是有氣啊,被宇文烈針對,竟然惱怒到要劈山泄憤么?”
“你這一點,卻是遠遠不如老夫啊。”
老人頗得意。
旋即令人去取來了茶點,道:“今日咱們爺兩喝點茶,順便,老夫倒是也好奇得很,為何宇文烈如此針對你?”老人看著李觀一,輕聲道:“若是白虎法相的話,老夫也有白虎法相,若是少年俊杰,天下俊杰如此多。”
“那是有過滅國級別功業的神將,才三十多歲就天下前十,能夠統兵馬十萬,兵陰陽,兵形勢,兵權謀,兵技巧無不精通,不要說少年俊杰了,俊才只是能夠見到他的資格。”
“我薛家知道些內幕,已有人覺得,宇文烈這樣年輕霸道,破國滅城的神將,是如我家先祖,八百年霸王一樣的白虎大宗,雖然暴戾,卻也該有容人之量,縱然是驕兵悍將,也不至于要當場殺你。”
“觀一,為何?”
李觀一看著薛道勇。
他知道。
只有老者對宇文烈對他的敵意有清晰的認知。
老者才能有足夠的防備。
李觀一喝完茶,下了決定,他站起身來,提了刀,道:
“我來為薛老您演示。”
刀鋒在鞘中鳴嘯著,李觀一拔刀,墨色的三百煉刀鋒之上出現了一道一道的裂痕,旋即裂痕都被金色的流光占據了,最后少年一刀劈斬而出,刀芒燦爛,將那假山最后一部分劈開。
老者端著茶盞的手頓住。
李觀一收回手,刀鋒崩碎,朝著下面落下。
薛道勇看著飛出去的刀芒,整個人僵硬,但是他已有預料。
之前的超速突破,讓薛道勇對李觀一的突破有準備。
此刻雖然超過他的預料,卻也勉強能穩住心神,道:“你,第二境了?如此的突破速度,雖然厲害,卻還不至于讓他…”
李觀一坐下,他把刀柄放在旁邊。
身旁氣機凝練,化作了白虎法相,強橫的白虎氣息逸散。
風聲動,虛空中仿佛有猛虎的咆哮。
少年坐于茶案前,鬢發微揚,看著眼前的老者。
他輕聲開口,說出的話卻把薛道勇眼中的大勢,打得粉碎。
李觀一道:
“若是我說。”
“我,才是白虎大宗呢?”
薛道勇猛然抬頭看他。
神色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