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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激斗

  秦清和宋政之間的爭斗十分玄妙,秦清早在第一刀之后,就已經來到了宋政面前,可兩人之間的空間卻仿佛被壓縮了無數,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在秦清破開宋政的幕布之后,兩人之間的距離又重新拉開。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四時陣”的緣故。此陣名字簡單,可其中玄妙卻半點也不簡單,畢竟是出自心學圣人之手,又是由一位長生地仙和三位天人造化境高手聯手布下,四人之間的位置實則隨著四季輪轉正在不斷變化,宋政與秦清之間的距離也隨之不斷變化。

  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關鍵是陣內還有一個李道虛,在這種情況下,就變成了兩位長生地仙內外夾擊“四時陣”,原本占據上風的四人陡然間壓力劇增。

  在這種情況下,宋政和三位儒門隱士瞬間有了計較,宋政脫離“四時陣”,而大祭酒司空道玄和大祭酒寧奇則是與三位儒門隱士合作一處,五人瞬間變化成“五行陣”。

  儒門的至高功法是亞圣的“浩然氣”,只有三字而已,心學圣人留下的諸多功法也都是名字簡短,根本功法“心力”只有兩字,其他陣法也都是三字,在這一點上卻是與道門不同,道門中越是厲害的功法,名字就越長,少則五字,多則七八字不等。“五行陣”乍一聽,似乎是道門中不入流的基本陣法,可實則是窮極五行變化的陣法。

  五位儒門高手圍住了李道虛,宋政得以專心應對秦清。

  五行變化,青鶴居士站了東方木位,紫燕山人站了南方火位,白鹿先生站了北方水位,寧奇站了西方金位,司空道玄站了中央土位。

  不過這樣一來,也有不足之處,儒門功法固然不似道門那般千變萬化,只要是儒門弟子都能相互配合,可“三才陣”、“三光陣”、“四時陣”、“五行陣”都是心學圣人留給儒門七隱士的手段,七隱士修煉多年,也多有默契,司空道玄和寧奇固然修為不遜,卻是不諳陣法,哪怕是臨時學了,也萬萬比不得七位隱士浸淫多年,配合之間更算不得天衣無縫。而宋政之所以能與三位隱士配合無間,則是因為他境界高出另外三人的緣故,認真算起來,宋政完全可以當作三位天人造化境的高手來算,卻是不好一概而論。

  如果是五位隱士在此,李道虛必然要陷入極為艱難的苦戰之中,可三位隱士加上兩位大祭酒,卻讓李道虛有了可乘之機。

  李道虛手持“叩天門”,不敢說人世間第一人,當今天下殺力第一之人的名頭卻是當之無愧,無論是大天師張靜修,還是地師徐無鬼,亦或是圣君澹臺云,在殺力上都有所不如。卻見李道虛一劍向虛空劈下,用出了自己的成名絕技之一“六滅一念劍”。

  此劍是無形之劍,關鍵在一個信以為真,對于死物,沒有一絲一毫的作用,可是對于活人,卻是大有妙用,只要中劍之人相信自己的手臂已斷,那他的手臂就會真的掉落下來,若中劍之人相信自己的被此劍斬殺,那么他便會立時死去,渾身上下卻不留半點傷痕,端的是玄妙無比,與頂尖術法的弄假為真有異曲同工之秒。”

  如果李道虛一開始便用此劍,幾位儒門高手定然是不信的,可經過方才一番交手之后,無論是三位儒門隱士,還是兩位萬象學宮大祭酒,哪個不對李道虛心生懼意?一旦心懷怯意懼意,“六滅一念劍”的威力便會水漲船高,越是對“六滅一念劍”深信不疑,“六滅一念劍”的威力也就越大,直到將人徹底斬殺為止。

  此劍一出,五位儒門的眼前分別出現了一把似虛似實的“叩天門”,五人立刻各顯神通,準備接下這一劍,可剛一接觸,就發現空空蕩蕩,根本沒有實物存在,緊接著五人身上各自出現一道劍痕,深淺不一,這也意味著五人對于李道虛的畏懼程度有所不同,越是畏懼,傷口也就越深。

  不過五位儒門高手多年的修心功夫也不是無用之功,明白過來之后,各自運轉功法驅散心中暗藏的懼意,亞圣的“浩然氣”本就含有雖千萬人吾往矣之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于“六滅一念劍”的確有一定的克制、抵御作用。

  只見五位儒門高手臉色略微發白之后,便恢復正常。只是李道虛也未想過憑借“六滅一念劍”就將五人悉數斬于劍下,他所求的就是五位儒門高手化解劍意的短暫時間。

  在這極短的時間之中,“五行陣”的運轉有了片刻的凝滯。當五位儒門高手從“六滅一念劍”的劍意中掙脫出來的時候,李道虛已經來到中央土位的司空道玄面前。

  司空道玄大驚,萬沒想到李道虛已經窺破了“五行陣”的關鍵所在。

  五行之中,土行居中。其他金木水火四行由此而始,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相生不止。

  李道虛才智不遜于地師,固然不曾深入鉆研陰陽之理、五行之學,也頗有涉獵,自然知道五行變化的根本所在,他并不能十分確定“五行陣”的起始所在,根據他的推測,要么是自東方開始,要么是自中央開始,要么是金位開始,三選之一之下,李道虛選擇了中央土位,就算選錯了,以李道虛的境界修為,也不至于一步踏空就萬劫不復。

  不得不說,李道虛的運氣不錯,他賭中了“五行陣”的起始位置,只要李道虛攻入中央土位之中,強行阻斷“五行陣”的相生之勢,那么此陣便算是破了。

  儒門諸人見李道虛窺破陣法的關鍵,各自暗暗心驚,奮力催動陣法的同時,只盼司空道玄能頂住李道虛的壓力。

  到了長生境之后,武夫與方士的區別已經微乎其微,不過還是有區別的,方士出手,尤其是傾力出手的時候,總是難免天象變化、山搖地動,大天師張靜修和地師徐無鬼就是如此,金帳國師也是如此。而武夫出手,則是凝聚于一點,很少有如此多的氣機外泄,圣君澹臺云是如此,李道虛自然也是如此。

  只見李道虛一劍點出,所有氣機內斂,沒有一絲一毫的向外發散,悉數凝聚于“叩天門”的劍尖之上。李道虛一劍之威,哪怕與鬼國洞天合道的藏老人都沒有擋住,被李道虛一劍破去金身,司空道玄如何能擋住?他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退。

  司空道玄一退,李道虛便占據了“五行陣”的中央土位,整個陣法立時告破。

  這也是儒門中人的劣勢所在,承平日久,空有境界修為,卻無太多廝殺搏斗的經驗,如果換成張海石、白繡裳、李玄都、張靜沉、王天笑五人圍攻李道虛,恐怕就是另外一個結果了,最起碼以五人多次歷經生死的心性來說,不會全都被李道虛的“六滅一念劍”所懾。

  不過五人陣法告破,也不意味著就是徹底輸了,只是五人不能再對李道虛形成圍殺之勢,以五人之力,自保還是不難,也可以與李道虛繼續相持對峙。

  另一邊,宋政對上秦清,當真是勢均力敵。

  多年以前,兩人就是一時瑜亮,到了如今,各有際遇,雙雙踏足長生之境,正是棋逢對手。

  宋政抓起星野湖的湖水,化作一方水世界,將秦清困于其中。

  一方水世界不斷向內擠壓,也是暗循天道。若是李道虛身在其中,定然能識破此招的玄妙,當年李道虛潛入東海深處,尋覓隱藏于海底深處洞府中的“叩天門”,每下潛一分,海水帶來的壓力就大上一分,待到極深處,尋常人會直接死于海水的萬鈞重力之下。此時宋政的水世界便是效仿蒼茫大海,其中蘊含力道之大更甚深海千丈,據說海下三千丈的海水足有兩千斤之重,而且不是一掌之力的兩千斤,而是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要承受兩千斤之力的壓迫,好比是幾十個天人境大宗師向全身上下各處出掌不停,其中厲害可想而知。

  只是秦清看似身處水中,實則并不在水中,他的“天問九式”全力施展開來之后,刀法軌跡凝而不散,如同留在畫卷上的筆跡,不斷交織,不斷完善,隨著時間推移,就好似丹青圣手以線條勾勒出山水草木、飛鳥魚蟲,儼然一個正在濁氣下降而清氣上升的真實世界。水世界的壓力未曾落在秦清的身上,而是被他以刀法“繪”出的世界所抵消。

  此等小世界可謂是分外特異,大天師的“乾坤袖”也好,宋政的水世界也罷,俱是以有形之物化無形之界,而秦清卻是以無形之物化無形之界,以身合刀,以刀合道,不愧“天刀”之名。

  如此一來,兩方小世界硬撼,等同是宋政以有形之物去對抗秦清的無形之物,有形的是水,刀本身也是有形的,可是刀法卻是無形的,于是秦清的刀勢無視了兩方小世界的極限,直接作用在宋政的身上。

  只見宋政周身上下炸開無數血花,鮮血淋漓,而秦清的刀氣并不消散,而是繼續盤踞于傷口之中,阻撓宋政恢復傷勢。

  “厲害。”宋政贊了一聲,臉上并無惱怒懼色,望向水世界深處的宋政,周身上下漸漸亮起如深夜星空一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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