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州府。
劍魔李道真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全身都隱藏在黑斗篷之內,看不出面孔,但是身形高大魁梧。
“杜變沒有死。”黑斗篷客道。
“那又如何?”李道真不屑道:“關我何事?”
“我們想要他死。”黑斗篷客道。
李道真道:“那你們動手啊?”
黑斗篷客道:“他身邊有寧宗吾和李文虺,很難殺。就算殺了,李文虺的報復太慘烈。”
李道真道:“那你們什么意思?”
黑斗篷道:“想要借用李宗師之手將他殺之?”
李道真道:“你想多了,我們北冥劍派每年死在李文虺和李連亭手中之人,不計其數。我們不見得怕東廠,但是也不愿意招惹東廠。杜變只是一個小角色,我們不在乎。”
黑斗篷客道:“我相信李宗師一定有辦法除掉杜變為我們掃清障礙,您現在就有一個絕對完美的時機,不是嗎?事成之后,我們將送上三千九百畝上好的良田。”
三千九百畝良田,杜變的命還真值錢啊。
這有點不正常,或許杜變是無價的。但是在某些勢力心中,他的命應該還不值三千九百畝良田。
這是一個天大的數字,所以對方肯定另有所圖。
劍魔李道真沉默了片刻,然后點頭道:“成交。”
半個時辰后。
李道真又迎來了一個客人,帶著面具,但是卻穿著文士袍服。
“李宗師,做一個交易,借你們之手殺掉杜變。”面具使者道。
李道真微微一笑道:“看來我和厲芊芊還真是奇貨可居啊。”
那個面具使者道:“帝國勢弱,誰也不敢惹厲氏土司,杜變死在厲芊芊手中便是白死,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又怎么放過?”
李道真道:“區區一個杜變,值得你們這樣大費周章嗎?”
面具使者道:“再加上李文虺,就足夠分量了。”
李道真道:“你們這張大網,還試圖弄死李文虺?”
“當然。”面具使者道:“運氣不錯,這兩個機會都湊在一起了。不但是殺死杜變的好機會,更是弄死李文虺千載難逢的機會,因為李文虺忤逆了東廠之主李連亭。杜變之死應該會刺激李文虺徹底瘋狂。一個人瘋狂了,距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李道真道:“價錢。”
面具使者道:“一個秘金礦。”
李道真道:“不夠,這是殺杜變的價格。但你們連李文虺也要趁機弄死,那就需要漲價了,九個會試的名額。”
面具使者仿佛牙疼一般吸了一口涼氣,道:“弄死李文虺,還是要我們付出巨大代價的。我們甚至已經給閹黨的某個派系付出了無比巨大的利益,給一個將死之人謀取了一個巨大的肥缺。所以,對于殺死杜變我們實在無法提供更高的價錢給您了。”
李道真道:“九個會試名額。”
面具使者道:“就算我們沒有來找您,其他派系力量也會來找您,您還是會做的。所以我們給您的利益,不給也是一樣的結果,杜變還是要死。”
李道真緩緩道:“你可以試試看,九個會試名額,無法更改。”
面具使者猛地一咬牙道:“好,成交!”
又過了半個時辰,劍魔李道真又迎來了一個客人。
這個客人聲音尖細,一聽就知道是閹黨中人了。
“我們來和李宗師做一個交易。”閹黨使者道。
李道真道:“借用我們之手,借用厲芊芊之手殺杜變對嗎?”
“對。”閹黨使者道:“李宗師果然智慧無雙。”
李道真道:“殺杜變?很簡單,每年八千石私鹽,記住是每年。”
這話一出,閹黨使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每年六千石鹽,那就是每年近四萬兩銀子啊。
頓時,閹黨使者道:“這杜變就是金子做的,也不值這么多錢。”
李道真道:“杜變是不值,但是加上李文虺就值了,甚至遠遠超過這個價格了。李文虺是多招你們的痛恨啊,他剛剛違逆了東廠之主李連亭,你們三股勢力就立刻聯手起來,要制造一個大局將他弄死。哦不,是四股勢力!”
沒錯,還有一股勢力是建虜,竟然動用了一個秘密間諜找到了李道真,也做了一筆人參的走私交易。
誰都想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弄死李文虺,可見李文虺有多么讓這些人害怕嫉恨,他剛剛違逆了李連亭,這些人就迫不及待撲上去,要將他徹底弄死。
可見李文虺上位會擋住多少人的財路,會妨礙多少人的利益,讓他們寢食難安。
而殺死杜變,則是弄死李文虺陰謀的鑰匙。
李道真笑道:“殺死李文虺,你們閹黨的這一派系利益最大,卻偏偏最舍不得出大價錢。”
閹黨使者沉吟片刻道:“成交!”
李道真道:“那你很快就可以得到杜變的死訊了。”
就在李道真覺得所有客人都來齊了之后,沒有想到又來了一波,依舊是閹黨。
交易的內容很簡單,依舊是殺掉杜變。
只不過,這個閹黨使者出的價錢不高,只有前面幾伙人的幾分之一。而且只提杜變,沒有半個字提到李文虺。
李道真非常意外,笑道:“你們閹黨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竟然不止一個派系想要杜變死。”
大寧帝國的斗爭就是這么殘酷。
東廠之主李連亭剛剛將義子李文虺趕出府去,其他幾股勢力立刻風起云涌,布下天羅地網打算將他弄死。
而杜變,也順便成為了這個大網中的捕殺目標,甚至成為殺李文虺的鑰匙。
于是,所有人都將目光盯向了李道真和厲芊芊。
文官,武將,閹黨,建虜四股勢力都推動一個大殺局的形成。
先讓厲芊芊殺杜變,激李文虺瘋狂,做出完全不可挽回之禍事。
然后,這張大網猛地撲下去,將李文虺活生生弄死。
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杜變還沒有死,僅僅只是中毒,李文虺就已經做出瘋狂之事了。
李文虺的信條,知道別人要動手的時候,千萬別等著防御,而是主動出擊。最最危險的時刻,也是最最成就大事的時刻。
當然,他們更加沒有想到,杜變竟然也要利用這個殺局,反殺厲芊芊。
廣西桂林府。
夜色之中,厲氏家族的各個據點根本觸不及防,就被東廠精銳武士攻陷。
血腥之氣,瞬間充斥了整個桂林府城上空。
李文虺命令過,不抓捕,只殺戮。
這些據點的護衛和武士自大跋扈慣了,正要呵斥,還沒有來得及拿武器,就立刻被一陣箭雨射死。
“唰,唰,唰…”
不詢問,不羈押。
只是殺!凡是厲氏在廣西的潛伏者,武裝護衛,商鋪掌柜,統統殺之。
這群人,傳遞的每一個情報,賺的每一兩銀子,都包含著大寧帝國子民的血淚。
收集厲氏不法的一切證據,繳獲一切非法所得。
桂林是廣西首府,所以厲氏家族在這里的產業和秘密據點最多,足足有三十幾處。
而最最關鍵的一處,當屬文山樓!
文山樓和廉州府的厲氏別院,是厲氏家族在廣西的兩處核心,大概相當于大使館和領事館的意味。
金山銀海,和天文數字的證據,也都在這文山樓之中。
所以,想要將厲氏家族在廣西的據點全部拔掉,最重要的就是這文山樓。
文山樓,這是一個檔次比梧州府飄渺樓還要高級的地方。
它已經不僅僅是銷金窟了,簡直是整另一個廣西的權力核心之所。
因為,廣西行省所有的大佬,都會在這里舉辦酒宴。不知道有多少關鍵決策,多少秘密交易,都是在這里完成的。
很多事情,你在廣西巡撫衙門辦不了,布政司衙門也辦不了,厲鏡司鎮撫使衙門,東廠鎮撫使衙門都辦不了,但是在文山樓卻能辦。
因為,這里是文山土司府,紅河侯爵府,整個西南土皇帝在桂林的最大據點。
單單賣給建虜的鐵一項,每年在文山樓談妥的貿易就有百萬兩之巨,因為文山土司府有好幾個鐵礦。
這里真的有酒池肉林,這里的一盤白菜真的要賣三兩銀子。
巡撫大人,布政司大人,鎮撫使大人,祝無涯大人,桂東央大人,總之整個廣西所有的巨頭,三天兩頭來這里吃飯,商議重大決策。
而掌管文山樓的人,是西南土皇帝厲如海的心腹岡羅。
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岡弦的兄長,就是那個射殺杜變,幾乎讓他喪命的岡弦。
這位岡羅,雖然僅僅只是文山樓的掌柜,但是卻和巡撫大人,鎮撫使大人談笑風生,坐而論道,甚至隱隱有指點江山之味道。
誰讓帝國軟弱,有求于厲氏家族呢?
而他岡羅,就是厲氏家族在桂林的代表人物。不管任何交易,任何重要事務,都需要通過他完成。
不僅如此,廣西所有大佬,大部分都在他岡羅這里拿錢。
文山樓每天都是金山銀海,但整個廣西的幾位大佬在這都有股份。
所以,四品以下的官員,岡羅有時候甚至都懶得見,就算見也只是稍稍瞥一下眼睛而已。
王引每年從他這里拿走一萬多兩銀子,但是岡羅親自招待的次數也并不是很多。
恰好,李文虺升到廣西東廠鎮撫使,剛好是四品。
此時,文山樓的掌柜岡羅,就坐在主位上陪著廣西巡撫駱炆,前太子少傅桂東央等人吃酒。
他一身綢緞,面目英俊,貴氣十足,哪怕在巡撫面前也沒有任何弱場。
“巡撫大人,李文虺在你們眼中或許還是一個人物,但是在我厲氏眼中,就沒有什么分量了。”岡羅笑道:“廣西東廠鎮撫使,一個四品官,桂林知府也是四品吧,昨日來我文山樓吃酒,說要敬我一杯。我說沒空,就讓下人把他打發了,結果你們猜怎么著?他就在我的門外把那杯酒喝完了,還說我干了您隨意。”
廣西巡撫駱炆道:“這位桂林知府剛來不久,知道你是個菩薩,所以急不可耐地來拜一下,結果你卻不給人面子。”
岡羅笑道:“銀子會分給他的就是,有財大家一起發,面子不面子的,沒那么重要。”
南海道場山長祝無涯道:“岡羅兄,你代表著厲氏土司。如今帝國出兵安南王國,整個帝國西南的安危全部寄托于厲氏一家,這個時候厲如海大人咳嗽一聲,只怕在京城的皇帝陛下都要哆嗦一下,所以你對李文虺當然不放在眼里。他東廠就算再跋扈,也不敢動厲氏一根汗毛啊。”
“說來,皇帝當成這么窩囊的還真是少見。”文山樓掌柜岡羅撇了撇嘴。
這就是大寧王朝的現狀,當著一省巡撫的面前公然嘲諷皇帝。
明朝末年那些官員也當眾攻擊皇帝,但卻不太會用這種語氣譏諷。
廣西巡撫駱炆訕笑一下,不好接這個話。
此時,南海道場山長祝無涯道:“聽說這次杜變差點死在厲氏的手中?”
岡羅小道:“對,我弟弟岡弦出的手,差一點點就將這個小畜生射殺了。不過他的箭矢上抹了劇毒,外邊無人能解,杜變這小畜生的性命也算是丟了九成了。鎮南公爵夫人還有小公爺都出面求我家小姐救治杜變,哪怕說出這是哪一種毒他們自己施救?結果我家小姐完全不理,直接將二人驅逐出來了。”
岡羅飲了一杯酒,道:“不僅如此,那個煉丹師,那個大夫敢去給杜變看病,統統都殺了。”
廣西巡撫駱炆等人頓時露出艷羨和惋惜的目光,他們已經得到消息,寧宗吾及時趕到,所以這杜變大概是死不了了。
“所以,你們天天畏李文虺如虎,真是讓我感到費解可笑。”岡羅道:“我厲氏奪走杜變的千里馬,東廠敢說半句話嗎?我弟弟岡弦射殺杜變,如今好好呆在廉州府,每天都招搖過市,東廠敢放一個屁嗎?所以什么杜變,我厲氏弄死如同碾死一只螞蟻。什么李文虺,在我眼中什么都不是。”
頓時,駱炆臉色更加尷尬。
他知道岡羅是故意這么張狂的,之前的岡羅還有幾分謙遜,自從鎮南公率領十萬大軍南下安南王國之后,這岡羅立刻就囂張了許多,這算是對廣西廣場的另類刺探。
之后,或許就要提出更高的利益要求了。
誰讓如今整個帝國西南的安危,全部掌控于厲氏家族之手呢?
厲如海擁有兩府之地,民眾大幾十萬,擁兵七八萬之多。他要是翻一個身,京城的皇帝陛下只怕都睡不著,也難怪這岡羅囂張了三分。
“這李文虺很快就回廣西了,我倒是很想知道啊,他若知道是我弟弟岡弦射殺的杜變,他能夠如何?他又敢如何?”岡羅喝得不少,得意之下更加忘形了。
而此時,外面街道上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就在此時,一個仆役沖了進來跪下道:“掌柜的,不好了,外面來了好多兵,把咱們文山樓都全部包圍了。”
這話一出,岡羅和在場幾位大佬徹底色變。
兵?哪來的兵啊?
李文虺動作神速,到了桂林后第一時間奪印,聚將后第一時間就率領一千精銳殺到文山樓。
“是誰啊?吃了天大的豹子膽敢動的文山樓?”
“來人,出動所有護衛,張開弓弩,任何人一旦持用兵器,膽敢靠近我文山樓半步,格殺勿論。”岡羅下令道。
外面,一千名東廠武士將文山樓包圍得水泄不通。
幾百具大型強弩,全部張開。
所有武士彎弓搭箭,瞄準文山樓。
李文虺大聲喝道:“文山樓勾結安南國叛逆,和建虜勾結非法貿易,非常持有軍械罪同謀反。立刻放下所有武器投降,交出建虜使者,交出南方叛王使者,否則格殺勿論!”
廣西巡撫駱炆在文山樓的最高層,探出頭來見到了李文虺,頓時汗毛冷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文虺,你瘋了,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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