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四十三章 不排除是陷阱
余連在心中為馬古斯艦隊的將士們默哀了三秒鐘，由衷地期待他們在宇宙之靈那邊能獲得一個好待遇，同時，他又上下打量了熒幕后的義軍領袖一番，旋即正聲道：“貝里琉！”
“學生在。”弗蘭摩爾年輕人正聲回應，一如當年在戰神祭上的時候。
余連的嘴角下意識抽動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這個年輕人確實是以自己的追隨者和門下自居的，但這時候自稱“學生”，便難免會讓自己想到那個擁有水銀丁丁的圣槍修女。
他艱難地維持著表面上的冷峻：“你的兄長赫里托還活著，已經成了靈研會的客（俘）卿（虜），正在同我的師兄一起研究虛境和寶具煢界之間的辯證關系。這是能拓寬神秘學邊界的重要研究！”
義軍領袖倒是沒想到會在這里聽到兄長的名字，他微微一怔，過了好一會才明白了余連的意思，頓時不由得大喜道：“那我唯一的迷茫都沒有了。以后便可以輕裝上陣了。”
聽得出來，這兄弟倆的關系還挺好的。并不會因為一個是帝國公務員，另一個是反賊而因此勢同水火。
再細細地思索一下，余連也確實從未從赫里托那里聽到一句對弟弟的壞話。
如果不是自己插了一手，這便是一對兄友弟恭的勵志青年吧。幾十年之后，“河文”也未嘗不能在紋章院的玉冊里留下自己的記錄。
當然了，現在這個姓氏也注定是要載入史冊了，當然是以相反的方式。
余連道：“現在已經到了研究的關鍵時期，赫里托先生對我們非常重要。等到事那邊事了之后，澹臺大師兄會選擇一個禮送他處境的，讓他去尋你的。”
對于河文家的大哥，余連倒是一點都不介意將其釋放。
他上輩子雖然混成了帝國的樞密院大臣，是布倫希爾特一手提拔的忠誠死黨，但本人對帝國的忠誠其實有限的，本質上還是個正統的日子人了。
而在這條時間線上，他們在公事之外毫無交情，當然也就沒機會上演什么君臣相得的老套戲碼了。
更何況，在異蛻戰役之后，他在帝國樞密院的記錄中應該也已經死了，當然就不可能再返回帝國了。那么，他便最有可能回到兄弟的身邊了。
到了那時候，義軍那邊或許也就能多一個神秘學大師和萬夫莫敵的高手了。貝里琉如果再次被背刺，也就有最可靠的支持者了。
貝里琉卻笑道：“這個，學生倒是以為，真若是得了自由，他說不定就會遠離帝國本土，當一個游俠吧。以家兄的性子，要么就是仕途經濟，要么就是浪跡天涯了。”
“唯獨不適合和我當反賊。”貝里琉又道：“當然了，狼藉天涯其實是修行的方式。骨子里，他其實更接近于真正的神秘學修行者。家里的大兒子總是得按部就班的考學，上班，做事，供養全家。我這樣的小兒子，才有胡思亂想的機會啊！”
這位年輕的義軍領袖當然是個不羈的反抗者，但這也并不意味著，他能共情那些循規蹈矩的日子人的艱辛和困苦，也感恩他們為生活而選擇負重前行。
或者說，再怎么桀驁不馴的反抗者，也只有理解這些，才會成為真正的起義者。
毋庸置疑，貝里琉·河文確實是后者。
余連道：“我會轉讓給你們一批戰艦。”
“學生已經從鄧提督那里聽來了。感謝您的支持！”對方倒是一點都不客氣。相比起自己的兄長，他明顯是對這些戰艦期待多了。
余連當然也沒有隱瞞：“都是經歷過許多艱苦的戰艦，身上積累了不少暗傷。我已經盡量把他們修整到了可用的地步。”
“那也比大家這幾年好不容易攢下來的武裝商船好多了。至少下次遇到地方警備艦隊，便不用逃了。若有機會，甚至可以試著直接打擊帝國的補給線。”
義軍領袖向余連表達了誠懇的感激，但也沒到感激涕零誠惶誠恐的地步。大家都是務實的正經人，有些事情做得太夸張，便顯得太虛偽了。
對余連而言，所有能給帝國找麻煩的人和組織便都是潛在盟友，有機會幫幫場子的情況下當然沒必要錯過。
而在這種情況下，把一批無法帶走的殘破的半血戰艦送給對方，本來就是一種最有性價比的做法了。
至于對面的義軍領袖，同樣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他們手中有了戰艦，行動空間會自然地擴大，生存得更久，可以選擇的戰略余地就更多。
當然了，他們也可能因為力量膨脹反而吸引了帝國更多的注意力而提前滅亡。這就是見仁見智的事情了。
客觀上來說，這就是一次各取所需的完美交易。
余連道：“我會在這里再停留二十四小時，把艦隊送到巴贊城待命。你會和你的部下之后，便去取用吧。你手下現在不到一萬人，要用好這些戰艦，人手還遠遠不夠。”
“學生會以巴贊城為基地，暫時蟄伏一段時間的。我看得出來，帝國鬼子對鉆石星云的圍困，應該是持續不了多久的。”他道。
余連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合著我是要變成為你吸引注意力的炮灰了。”
貝里琉略有些尷尬地游移了一下眼睛，但還是很鄭重地道：“其實，這個…呵呵，這只是客觀事實，學生只是順勢而為。”
他倒是理直氣壯得很。臉皮厚到了這個地步，倒確實是個合格的領袖了。
余連欣慰道：“那么，盡量活到最后吧。若是能堅持到戰場勝利那一天，您手里還有幸存的戰艦，我愿意拿出最先進的同級艦來和你交換。這些艦船破破爛爛，卻都是有資格進博物館的功勛艦。”
“明白！既然是文物，學生一定會小心使用的。”貝里琉露出了會心的微笑，禮貌性地表示了對功勛戰艦的尊重。
他隨后又道：“等到這里的局勢沒有這么緊張，我或許會帶著艦隊穿過榮耀之門，往榮耀殖民星區，和那里的塔人抵抗組織合兵的。”
余連意味深長地看了對方一眼：“這是你們義軍的戰略行動，為何要向我通報？我們并非從屬關系吧？”
“這，如果向您匯報，還能向誰呢？您就我是為自己找個心理靠山吧。”他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接著便正了正自己的衣領，鄭重其事向余連敬了一個軍禮，告辭離線。
余連很欣慰，但又難免覺得哪里不對。這家伙又不是自己的部下，非要表現得如此忠誠卻又是為何呢？另外，這倒霉孩子敬的還是標準的帝國軍禮，讓余連頓時便回憶起了那條已經俱往矣的虛擬時間線。在那條時間線，哪怕是那些威名赫赫的帝國元帥和萬夫莫敵的騎士長們，也都是這么向自己敬禮的，而且一個比一個標準。
真是令人流連忘…啊呸，真是令人蛋疼！
余連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又消耗了三塊錢一包的老刀一支，外加五塊錢一把的棒棒糖一根，才又讓自己的精神波動回歸到了現實。
他微微抬頭，便看到了正抄著手，正在打量著自己，甚至還在吃瓜的小灰。
“這叫三省吾身。”余連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或者叫批評和自我批評。”
“你不用對我解釋。”小灰笑了，笑得很諷刺：“不管你的未來走向何方，都是社會學的重大發展，也是我這個文明引導AI的本職工作。”
“您也不用和我解釋。我雖然喜歡飄，但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余連回應了一個同樣諷刺的笑容。
隨后的日常工作，也就不需要余連親力親為了。
于是，他甚至還興致勃勃地在靜默號剛剛解鎖的訓練室，在模擬出的百倍重力環境下耍了一套原子拳。
可惜，終究還是沒能直接變成倒豎頭發的黃毛。
此外，他還饒有興致地喚來了剛剛覺醒的靈能菜鳥鄧正清，把靈脈循環，冥想養氣的法門，外加上自己在（上輩子）菜鳥階段的感悟和心得，都一股腦地教給了對方。至于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有一說一，鄧正清雖然從小習武，而且研習的還是正統的靈能武技，但在這方面，卻從來不是什么天賦異稟之人，屬于覺不覺醒都在兩可之間的類型。
上輩子他缺乏了一點運道，便一直被卡在了“敏感者”的階段。
而到了這條時間線上，或許是因為大半年的艱苦作戰，讓他的心境得到了磨煉，人生也就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不過，即便是這樣，鄧正清也對自己的修行之路沒什么太大指望。這倒不是他自卑，而是務實。
“我聽說過，超凡界是有二十歲之前不覺醒，終身無望三環的說法，而我現在已經二十五歲了。”
我（這輩子）也是二十歲以后才覺醒的，但自己的個例太特殊，不太好作為論據。
余連笑道：“可即便這樣，這也是八幡望塵莫及的了。”
鄧正清哈哈大笑：“確實，這才是覺醒之后最大的樂趣。可惜的就是那家伙不在這里，我就沒辦法第一時間觀賞他的表情了。”
那家伙真的有表情嘛？余連聳肩：“當然了，說回正題的話，我希望你至少能掌握冥想養氣決，以及掌握最基本的靈脈循環。這樣至少可以大大提升你的體能、精神力以及生存能力。那些主動和神秘學絕緣的戰友就不說了，但既然已經覺醒了，我便希望你這樣的人能盡量活得久一點。”
鄧正清感動得一時間無言，正在組織語言的當口，便見與余連又道：“一位擁有靈能的優秀軍官，用蠻力來衡量其價值，未免膚淺了。為何不能一個當兩個用呢？你若是掌握了靈脈循環，說不定一個人能頂一個參謀部呢？”
鄧正清目瞪口呆，旋即苦笑。
其實，余連就算是不說，以自己的性格，也一定會這么做的。
“嚴格意義上，你才是鉆石星云乃至周邊星區的‘地頭蛇’，隨后的作戰，你的意見非常重要。”
“明白。下官盡力而為。”
原破交艦隊的戰士們，把修整完成的戰艦送到了巴贊城，交到了喜氣洋洋的義軍將士手中，又乘坐雷擊艦返航。
在這個過程中，自然也有地球人和帝國人談笑風生，共敘袍澤友誼——這些義軍將士雖然都是“反賊”，但畢竟是帝國國籍。
當然，也有好事者給這七艘綠皮風濃厚的戰艦起名為了“七巨頭”，且得到了雙方一致好評。若她們真的可以活到戰爭結束，其傳奇度一定是可以熠熠生輝起來的吧？
另外，情報收集當然也是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
靜默號始終保持著對帝國軍用內網的窺屏狀態，帝國軍的一切調動雖然到不了對地球人單向透明的地步，但至少也有豐富的線索。
當然，有了鄧正清這個在鉆石星云的“地頭蛇”的幫助，參謀部也在24小時的期限之前，制訂出了新的航行計劃。
“很好，如果沒有什么別的變故的話，是可以照此執行的。”余連掃了一下計劃表，根據自己上輩子和虛擬時間線上得到的經驗做出了判斷，倒是真沒什么什么問題。
只不過，相比起這四平八穩的計劃表，大家伙兒的表情反倒是古怪多了。
“看樣子，確實是有什么特別的變故嘛。”
尼摩艦長咳嗽了一聲，看了看海茵斯中尉，又看了看大副，但他還是在星圖上畫上了一個圖標：“最新的消息，有一支帝國分艦隊正在橫跨鉆石星云。”
鉆石星云內部當然也是有航道的，就像是星球上的大山之間也有崎嶇的山路的。
從這支艦隊的行進方向來分析，十有八九是沖著黑勞士星區邊境的黑隘12號要塞去的——當然了，說是要塞，但其實就是個邊境兵站，但畢竟還是存在引力干擾器和炮塔陣列的。
耶格爾·索拜克中將的艦隊就駐扎在這里。
“也就是說，這是過去和我的索老弟會和的嘛。”余連笑道。
“參謀部也有這樣的判斷。”鄧正清詳細解釋道：“根據各方面的情報匯眾，索拜克中將手里的艦隊，除了鎮魔御兔號和三艘巴爾巴羅莎級之外，便只有十艘上下從黑勞士收編的地方警備艦隊。哪怕是為了確保無畏艦的防護網，帝國都一定會向黑勞士派遣援軍的。”
鄧正清對自己的角色適應得很快，實際上，他本來也是830黨小伙伴中少有的幕僚和指揮都超過優秀線的全才，這一點可就真的遠遠強過偏科的暴躁紅毛和眼睛面癱了。
現在的問題在于，這支艦隊選擇的是一條很順直的路線，如果正常發展的話，是有可能和靜默號擦肩而過的。
這里所謂的“擦肩而過”，指的是隔了兩三個星系。
當然，以宇宙戰的標準而言，當然便已經進入靜默號的捕獵范圍之內了。
“所以，你們想要順口再吃上一頓？”余連問道。
其余軍官們面面相覷，不少人都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情，但鄧正清卻提出了反對意見：“可是，不能排除是陷阱的可能性。”
尼摩艦長也道：“我贊同鄧中校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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