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三十九章 神器無主,而歸有德之人
大約是感受到了余連的目光，班納抽動了一下臉頰上的傷疤，把頭垂了下去：“這個，呃，在下也就隨口一說，隨口一說。”
鄧正清道：“下官只是覺得，奇跡之環戰役之后，賽約長官的陸戰部隊又多抵抗了兩個多月，給予了遠超己方總兵力的殺傷。無論是戰死，還是活下來的，其實都比我更配得上英雄的名號。我們在鉆石星云艱難掙扎，終于等來了您的營救。他們身處帝國的戰俘營中，處境比我們還要艱難。現在，既然知道了他們的所在，便絕沒有放棄的道理。”
瞧瞧這覺悟！聽聽這口才！誰說謙謙君子就不會說話來著的了？
或者說，正因為是君子才必須要有文化，這樣說話才好聽，才能宣揚人間正道嘛。
這不，只看現場大家的表情，明顯是很贊同鄧正清的。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鄧正清的這話雖然引起了幾乎所有人的共鳴和贊同，但尼摩艦長的了臉上依稀閃過了一絲失落的神情。
…嗯，他不會是覺得以后人設會重疊吧？
余連現在越來越覺得，當領導聽起來還真是一件苦差事。要廟算要決斷，要為所有的部下找出路，要為所有的結果背鍋，還得考慮大家的心理健康，關心眾人的情緒價值。
伺候無孩愛貓女也就如此而已了。
菲菲總結道：“不拋棄，不放棄。你說的，這才是你未來理想的軍隊。”
余連點頭。這話他確實說過。
菲菲又道：“可是，縱觀人類的文明歷史，照亮深淵的燈火，是燃燒在永辰天宮的神山上的，正如薔薇律令的光輝精神，需要篆刻神殿的廊柱頂端。”
她用的是聯盟的諺語。大概意思是說，正道也是得有力量才能執行下來的。
說白了，若大家沒有啟明者戰艦的靠山，保留有生力量以待天時，又何嘗不是君子正道呢？
“這是，在新大陸方面的楊艦隊的手筆？”
“令人欽佩！這不愧是黎明的魔術師啊！”
“如果說楊將軍的話，說他下一步打下了榮耀之門，我也不奇怪了。”
“話說回來，若我們真要向鐵伽進軍，不是可以就近確認一下？”
大家交頭接耳，全場的氣氛頓時便顯得熱忱且輕松了起來。
雖然不能完全肯定這條消息真假，也不知道對靜默號的下一步行動有什么幫助，但這畢竟是在地球淪陷之后，大家所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當然了，和破交艦隊的大家會師，同樣也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好消息加好消息，船上頓時便洋溢起了仿佛夢幻一般的幸福時光。
在這樣輕快的氛圍中，尼摩艦長便為余大帥的“大膽想法”做出了可以落地的翻譯：“我們的下一步，便是要考慮鐵伽星系的進軍路線了。考慮到鉆石星云的兩面都有帝國大軍云集，需要根據現有的軍情制訂新的航行計劃。”
“輕裝上陣。”菲菲看了鄧正清一眼。
后者的表情閃過一絲不舍，但還是用力點頭。
余連則道：“說起來，我記得鐵伽所在的泰萊，隔壁就是榮耀之門了？”
“我們要打穿榮耀之門，和新大陸的楊艦隊會和，然后收復奇跡之環嗎？”班納的眼睛再次一亮。
…好吧，還真是這家伙會說的話，但余連不得表示，自己還真就有這方面的打算。
若是能從榮耀之門一路殺回新大陸，帝國的榮耀星區，新玉門方面的侵略軍，乃至于整個黎明星域，便都在自己的威脅之下了。
若自己能和楊艦隊會和，從巴別塔回國，那便真的是一路海闊天高了。
要是再跳脫一點，自己甚至能直接威逼南天門方向的帝國艦隊，緩解波拿巴元帥在大公海方面的壓力。
以上的行軍當然都不好走，一路上極有可能要遭遇帝國軍的幾輪攔截，但也不會走深淵星云的回頭路要更難。
當然，或許以上具體情況，還要根據帝國那邊的兵力調動做具體分析了。若榮耀之門附近依舊還有重兵，自己恐怕不但要重返深淵，還得走當年托米泰莉大可汗的“二百萬光年大遠征”的原路了。
不過，即便如此，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
那么，現在的問題就來了，不管是哪一種行軍都不容易，安妮剛才所說的“輕裝上陣”，就是必須要解決的問題了。
“你還有七條船？”余連問鄧正清。
仗打到現在這份上，還能有七條能投入作戰的艦艇，哪怕他們都充滿了用穢土轉生出來的綠皮風，也是很令人贊嘆的。
可是，鄧正清卻完全沒有得意的樣子：“以她們現在狀態，幾乎經不起高烈度的作戰了。再來十次躍遷之后，哪怕是不戰，都會有船自動解體了。”
此次出航，他們果然是抱著必死之心的。
余連覺得，若自己在場，一定不會贊同他們這么做的。不過，事情已經結束，現在再說這種事情就顯得矯情了。
重要的是，這些功勛赫赫的戰艦，不可能再跟隨靜默號上路了。
“若是毀掉了卻有些可惜，他們都有資格進博物館。”余連道。
鄧正清點了點頭，略微有了一絲猶豫，但還是道；“下官以為，我們或許可以把船開回巴贊城，交給義軍的貝里琉·河文司令。”
這的確是余連沒有想到的操作，或者也是大家都沒想到的操作，會議現場居然出現了一瞬間的沉默。
余連將手托著下巴上，陷入了沉思。
說起來，貝里琉·河文開著義軍的“戰艦”到了左近，怎么看也像是在執行自殺任務似的。要不是一整支帝國艦隊全滅的消息傳遍星云兩岸，他應該已經一頭撞進帝國大軍的包圍網了。
他現在大小也是個義軍領袖，在享受著千萬金龍的懸賞榜單待遇，未免太不懂得惜身了。
作為義軍的一員，用勇氣不懼死當然也是優點，但若變成了自毀傾向，那作為領袖可就太不合格了。
余連有點小失望。貝里琉那家伙既然以自己的門徒自居，難道不應該更大氣一點嗎？
當然了，他們現在也總算是脫險了，避開了帝國艦隊的哨兵艦隊進入了鉆石星云區域，正在向巴贊城方向靠近。
義軍和破交艦隊做過交易，貝里琉·河文也確實知道巴贊城的方位。這一點，鄧正清已經匯報過了。
不過，已經絕嗣的帝國貴族老爺遺留的半拉太空城是一回事，戰艦便是另一回事了。
尼摩艦長不由得蹙眉道：“那座太空城當然可以直接交給義軍。可是，鄧中校，那些戰艦卻都是共同體宇宙艦隊的財產啊！”
鄧正清點頭，誠懇道了個歉：“確實是下官僭越了。理論上，我們都是沒有這個權限的。”
是的，你們都沒有，難道我就有了？這不就是讓我背鍋了嗎？余連想。
菲菲卻笑道：“可是，現在怕也沒什么上司會來追究我們這方面的責任了吧？”
尼摩艦長迅速切換出了微笑點頭稱是，笑容中居然還透著幾分誠惶誠恐的諂媚：“沒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才是下…呃，我想說的事。”
您剛才是想說“下官”吧？您一個準將，是準備在一個上校面前說“下官”是吧？
鄧正清畢竟是才上船，對這種奇妙的等級地位差距，確實產生了微妙的認知出入。
尼摩艦長又道：“況且，地球中央政府已經投降了，這便意味著，他們自己背叛了人民，放棄了法統。閣下，所謂的神器無主，而歸有德之人…”
再這樣下去，厚顏無恥之人不就變成我了嗎？
眼見余連的表情越來越僵硬，菲菲忍著笑打斷道：“共同體政府沒有亡。他們在涅菲已經成立流亡政府了，包括聯盟在內的一百多個國家，已經宣布他們就是藍星共同體的合法政府。而且，他們還已經宣布耶羅乃是國賊了。”
涅菲的流亡政府可是連耶先生的副總統地位都不承認了，他主持的投降儀式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艦長又光速切換了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是的，下官的的意思是，長官已經是這個地位了，有權利決定一些戰艦的歸屬。”
你是連演都不演了是吧？
理論上，他余大帥現在已經是接受共同體流亡政府繼續指揮的職業軍人，甚至還多了個“宇宙艦隊副司令”的頭銜。
順便說一下，宇宙艦隊司令官是撤到了寒王星峽的波拿巴元帥。另外一位副司令官則是楊希夷，后者也自然地晉升為了上將。
如果沒有余連，楊老師的每一次晉升，都是在刷新藍星共同體的軍隊人事任免的歷史吧。
至于干了一輩子后勤和裝備工作的卡特上將，也成了新的總參謀長。雖然他人還在新玉門，雖然他至少有十年沒在地球任過職了，雖然他估摸著連大部分的共同體將官都認不全，但于情于理，這個勤懇的老人都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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