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聽到了一連串尖嘯,這是他左前方的一臺多功能步戰車,把發射器中的最后六枚多功能導彈發射了出去。
在這樣的超近距離之內發射,命中率當然還是可喜的,足足有三發命中,但一發被護盾彈開,一發擦在了反應裝甲上,居然沒有爆炸。好在,最后一發還是給這架膘肥體壯的帝國裝甲飛艇造成了一定的傷害。
后者的飛行軌跡有些傾斜,像是醉漢一樣歪歪扭扭地拐到了7點鐘方向缺了 而這個時候,導彈車里的大門,有三個只穿了防護服戰士跳了出來,向龍淵所在的方向跑來。對這些沒有機甲的戰車手來說,披著紋章機的龍淵絕對是最能令他們有安全感的。
可是,他們還沒有跑出幾步,便有不知道從哪里轟過來的離子光束撕開了多功能步兵車的反應裝甲。能源包和電漿構成的高溫混雜在了一起,讓爆炸聲中多了一些清脆的嗶哩聲,顯得很是怪異。
緊接著,離子炮彈像是光鞭一樣掃蕩了過來,掃開了爆炸的煙霧,掃開了反應裝甲的殘片,掃到了正在奔逃的車手們。兩名戰士被超過1000度的離子光團擊中,防護服被破壞,上半身頓時被轟成了一團模糊的血肉。
最后一名士兵被打斷了腿。他停止了前進,只能勉強滾到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彈坑里。
龍淵沒有余力去幫助這戰友。那些密集的光束炮彈轟鳴不斷,已經轉移了目標,沖著自己延伸了過來。
靈研會的戰士開始加速沖鋒了。他拖著自己的紋章機,朝著光鞭的源頭沖了過去。他一邊沖刺著,一邊連續不斷地騰挪閃躍,三米多高目測至少有半噸重的龐大機甲,此時卻靈動得宛若鬼魅似的。
密集的離子光束全沒有打中龍淵,后者反倒是沖入了煙塵中。他親眼看到了一輛受了傷帝國突擊車,明顯有點蹣跚,炮臺上明明裝著一門爆能機關炮和一門離子速射炮,卻只有后者再發威。
龍淵徑直從突擊車身邊掠了過去,只是在兩者想錯的時候,橫過星辰鋼打造的長槊,平滑地給對方一個橫切。
他沒有停步,繼續向著后方基地前進。他甚至都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到,那個滾進了彈坑中的,只剩下一條腿的士兵,已經拔出手槍打穿了自己的太陽穴。
現在是共同歷833年11月27日,標準時間的晚間20點,奇跡之環一號板塊大陸卻依然在蘊含著古代科技的穹頂反射過來的陽光普照之下,維持著讓人心曠神怡的舒緩白晝。
那些溫暖的光芒將揮灑在原野、河流和湖泊之中,將一切的景致都承托得仿佛神話傳說中的永恒樂土。
可是,已經完全看不見了。翠玉般的原野,銀鏈般的河流,珍珠般的湖泊,都已經看不見了。在一天一夜的鏖戰之后,大家后退了將近15公里,終于還是退入了山谷之中。
現在,那些美好的事物都已經被遮蓋在大山之外了。甚至就連這些大山,也都已經完全失去了生命的光澤。
在經歷了不知道多少輪的炮擊之后,那些山巒的海拔都被削掉了上百米,樹木和山石都被徹底粉碎,便呈現出了一種寒冷的陰灰色。
放眼眺望而去,那些被擊毀的炮位上,都在騰起黑色的煙柱。在幾乎無風的戰場環境下,這些讓人厭煩的漆黑煙柱筆直地向高空升去。
可是,順著這些筆直爬升的煙柱抬起眼,還沒有接觸到距離地面兩三千米的穹頂上,便開始自然消散了。這個被巨大穹頂包圍著的大氣之中,仿佛散步著無數肉眼根本看不家的小因子,在不斷地分解一切對人,對生物,對環境有害的污染物質。
當然了,這也僅僅只是奇跡之環中無數奇跡中小小的一項。
來到這里的先期開拓者和士兵們,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望著穹頂之外的漫天星空,忍不住要向冥冥之中的偉大啟明者而頂禮膜拜了。就算是龍淵這樣的靈能者也不例外。
可是,現在卻是膜拜不起來了。
在戰場之上,顯現著晨光的穹頂天空之上,那用上古的科技模擬出來的,堪稱蔚藍的蔚藍色的底色之后,依稀還能看到許多棱角分明的冷硬輪廓,像是一個神經錯落的神只用自己的畫筆在抹出來的的涂鴉似的,卻又更像是一些窺視這片大帝的邪神。
如果是在星際時代之前,光是這一幕便已經能讓大多數人魂不附體了吧。
實際上,現在也是…
大家當然都知道,那些其實是帝國的戰艦。他們正在貼近穹頂,關注著戰場的變化。大家當然也還知道,這些帝國戰艦就只是看看罷了。他們是不敢用大威力武器砸碎大陸板塊的穹頂,對己方進行軌道轟炸的。
可即便是如此,共同體的將士依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壓迫感,士氣也難免低落。
相比起來,對帝國軍而言,那些隱藏在蔚藍“天空”之外的“邪神”,便是己方的守護神了,一個個自然都意氣風發得緊了。
對帝國軍而言,他們也并不需要依靠戰艦進行軌道打擊。在浩浩蕩蕩的大軍初級進攻不是太順利的時候,各種火力洗地便開始了。
帝國在對面擊中了上萬門各型號的大炮,進行了持續六個小時的炮擊。
在一位龍淵這樣的非專業人士看來,打擊其實并不算是準確,效率也并不高。在賽約中將和拉爾少將根據《防御萬能論》構建起來的立體防線中,己方大多數的火力點都是躲藏在山嶺和壕溝之中的。在這種情況下,敵人轟過來十炮中,有效命中恐怕還不到一。
可是,帝國軍的戰術,證明了力大磚飛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有可能成立的。
就算是龍淵這樣的非專業人士,也都能分得清楚,敵人那字面意義上宛若暴風驟雨一般的密集炮轟中,每輪總是會摻雜上幾次相當沉悶的爆炸聲,就仿佛是暴雨中夾雜著的一兩聲悶雷。那自然是己方的目標被擊中的消息了。
于是,這瘋狂暴雨中的悶雷,這一聲聲讓人心悸的爆炸,便構成這六個小時遮天蔽日的煉獄之火,將他們壓制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龍淵本人的崗位并不在戰線的最前沿,而是在第二道方向上的安全位置上,幾乎安然無恙地目睹了這連綿不斷的打擊。當打擊的結束的時候,年輕的靈能者甚至已經無法肯定,防線是否還存在了。
事實證明,通過《防守萬能論》構建起來的防御確實堪稱堅固。敵人的炮擊雖然摧毀了第一道防線中的大部分火力點,但畢竟還是有活著的。
在帝國軍伴隨著炮擊開始前進的時候,他們的反擊也開始了。
根據前線的戰報,藍星共同體的守軍正在奮起抵抗,每次炮擊都可以落到敵軍最密集的人群之中,皆可“糜爛數十里”。帝國軍的每一步前進,都要付出千余人的代價。
賽約中將則表示,負責前線戰報的那個參謀應該槍斃了。果然“精英組”的學院派們,除了學會用銀餐具吃帝國宮廷菜,外加上把報告寫的天花亂墜,就沒什么正經本事了。
龍淵自然是在專屬于高級軍官的通信頻道中,聽完了賽約中將對前線觀察哨發飆的全部內容。他倒是覺得司令官閣下的話稍微有點過分了,畢竟楊長官和師叔他老人家也是學院派的“精英組”。如果是在國內,光憑這些話,賽約中將就不知道結下多少死敵了。
好在,這里是新大陸的戰場,已經沒有人有余裕考慮這些毫無生產力的辦公室政治問題了。負責前線戰報的參謀隨即被當場槍斃。
賽約中將親自帶領一批增援部隊填了上去,總算是穩住了戰局。
可是,就算是龍淵這樣的非專業人士也知道,若己方這么快就把預備隊投入戰場,便意味著,局面已經失控了。
…不過,考慮到賽約司令和拉爾參謀長在戰前對自己的囑托,他們好像也早就有了這方面的預料。
龍淵所在的兵營,是敵人發動第二輪強攻開始之后的第三個小時,被毀滅的。當時,他所在的兵營位置上落下了六發導彈。其中一枚在千米見方外,被自動哨戒炮擊落;一枚被ItA龍淵親手砍飛了。可是,依舊有四枚導彈在兵營上空綻放,灑下了一大串致命的彈雨。
他居住了小半年的營房,一座用金屬建材構建起來的鐵皮單人小別墅,當場熊熊燃燒了起來。房屋的主體,以及內部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同樣燃燒起來的,還有大排的倉庫、整備和維修車間,以及別的營房。
很顯然的,敵軍已經突進到了第一道防線的前沿,甚至很有可能已經穿過了重兵設防的谷口。帝國軍的思路很清新,戰場上,第一時間要打擊的當然便是最有威脅最有價值的目標。于是,他們在確認射擊視野已經暢通之后,便第一時間選擇對蔚藍衛隊的駐地進行了打擊。
龍淵判斷,應該是有星見官通過靈性波動鎖定了蔚藍衛隊所在地。他記得恩師曾經對自己見過,如果僅僅只是論正面的戰斗力,靈研會的核心弟子絕不會輸給任何一個訓練有素的精英星界騎士。至于靈研七子,也個個都有資格擔任騎士長的。可是,共同體和帝國的神秘學儲備方面的差距,往往就是體現在類似于探索,預言,煉金啊、偵查啊,養殖啊之類的“輔助”領域。
說起來,混進來的這個養殖是什么鬼?
…不管怎么說,如何用靈能者的力量給普通人的軍隊進行最大程度的戰力加成,銀河帝國在這方面確實能算得上經驗豐富。
這一次的導彈襲擊,正是其結果之一。
好在,當導彈墜落下來之前,駐地之內所有的靈能者都已經披甲做好了出戰準備,便第一時間躲開了爆炸。
紋章機和靈能者們還算是安然無恙,但營地里的設備和煉金物資幾乎都被摧毀了。兩個連隊的整備組也傷亡慘重。
龍淵親眼看到,一個年輕的整備員剛從營房中逃出來,便被導彈爆炸的沖擊波撕成了兩半。他還記得,那個士兵是自己機體的整備組一員,今年還不到二十歲,是技術高中畢業的,還想要服今年役攢點錢,回鄉下去娶自己的青梅竹馬順便湊點大學的學費的。
靈研會的弟子很想要去拯救其他戰友。他現在的心態更像是個俠士,而并非軍人,但還沒來得及啟動機甲,便卻被身邊的人伸手拉住了,卻是柴門大助準將。
“他們有他們的職責,我們有我們的。你接受過賽約司令官的命令,他告訴過你,這個時候應該做什么吧?”柴門大聲道。
“…去F區3號和馬洛溫將軍會和,接受她的調遣。”
“很好。你確實厲害,但畢竟從軍時間尚短,恐怕還不能適應四象戰術,或許更適合在此單獨行動。”柴門準將點頭。
龍淵有點不好意思。他這個“上校”是因為自己是三環的靈能者,但真正的從軍時間并不算長,確實不太像是個軍人。明明四象戰術是師叔他老人家的,自己卻不算精熟,實在是令人慚愧。
“至于我們的任務,就是在這里了。我們會帶領突擊隊進行反沖鋒,若是直接把敵人趕出谷,那便是最好的了。”柴門準將用力拍了拍對方的肩甲,咧嘴露出了明朗的笑容:“若有機會,請轉告余連長官,能與他共事數次,足以快慰平生!”
留下這番話之后,柴門準將便帶著自己的戰友們,向著谷外帝國軍進攻方向迎了過去。緊隨其后的,除了兩個小隊的另外七名蔚藍衛隊的成員之外,好有充當最后預備隊的陸戰隊第五師。
龍淵目送柴門準將和戰友們的背影消失在塵煙之中,方才轉過身,加快腳步向F區3號的前沿指揮部趕去。
可是,這注定不是一段順暢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