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展南十八歲,正是能吃能長的年紀,可他的活兒太差,掙得工分自己吃都不一定夠,更別說家里還有個智力缺陷的母親要養。
他和他母親經常挨餓,也是因此,陰展南就時不時偷偷進山捉些野雞野兔什么的,跟知青站的知青換糧食。
郁瑤今天看到的就是他用一只野雞和奚行烈他們換了小半袋苞谷,而就是這小半袋苞谷,給他惹了禍!
不知怎的,他被村長兒子趙兵抓住了,說他是偷了大隊倉庫的糧食…誰都知道陰家沒有余糧了。
趙兵讓幾個同伙捉了陰展南來,逼他承認他是小偷,陰展南死活不松口,不承認他偷糧食,卻死活說不出他家被搜出來的糧食是從哪里來的。
郁瑤過去的時候,就看到趙兵和那幾個人正圍著陰展南拳打腳踢。
少年身形頎長,卻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吃不飽飯而太過瘦削,抱頭蜷縮在地上護住腦袋忍受著背上的拳腳相加,死死咬牙不發一語。
透過凌亂的拳腳,郁瑤看到少年緊抿的薄唇和黝黑的雙眼…
這時,她聽到身后有人低聲說話。
“阿烈,他會不會把我們供出去?”
這年頭,私下里買賣交易一個鬧不好可是重罪。
郁瑤回頭,就看到漂亮光鮮的奚行烈兩手插兜吊兒郎當站在那里,神情不屑:“他不敢…他以后還要跟我們換吃的,不會說出來的,放心吧。”
對上郁瑤的視線,奚行烈便是抬了抬下巴:“看什么看,丑八怪。”
郁瑤扭頭,聽著身后有恃無恐的話,看著那邊躺在地上的少年,抿唇…下一瞬,她便是忽然出聲。
“別打了!”
周圍人都是一愣…郁瑤咬牙擠開人群走出去:“糧食是我給他的。”
趙兵獰笑著啐了口:“你這個肥婆,放的什么狗屁,你給他的…你為什么給他糧食?”
說著,趙兵便是嘿嘿淫笑著:“難不成是你看上了這小子長得人模狗樣的,嗯?哈哈哈…”
四周隱隱有哄笑聲響起,對面,知青站的知青站在那里,一個個看著郁瑤,神情厭惡又無奈。
仿佛郁瑤丟盡了他們知青的臉面似的。
郁瑤沒理會那些人的嘲笑,她平靜的看著趙兵:“衛生所的屋頂有點漏,我說了好幾次大隊也不管,我聽人說陰展南會修補屋頂,就私下里找他幫忙,這糧食是給他的報酬。”
趙兵猛地一愣,眉頭頓時蹙起。
他知道這個肥婆知青家里條件好,有存糧也正常…
可是,他不肯就這么放過陰展南。
“哼,你們這是走資派,私下交易,我要把你們告到縣上去!”
郁瑤對這個滿嘴胡說八道的蠢貨滿心無語,她淡聲道:“好啊,你去告,到時候我剛好問問,縣上怎么還不給衛生所修繕費,再漏雨下去,里面的藥都要受潮發霉了…”
趙兵的面色頓時一僵,眼底有慌亂一閃而過。
縣里給的修繕款早就到了,被他爸貪了…
趙兵狠狠啐了口:“沒偷就沒偷,誰讓他自己屁都不放一個,走走走,晦氣!”
趙兵罵罵咧咧帶著那幾個狐朋狗黨離開,看熱鬧的村民見沒熱鬧看了也散了開來。
這時,郁瑤就聽到身后響起一聲嗤笑。
“丑八怪,說起慌來草稿都不打一個…一看就是說謊成性的!”
是奚行烈。
郁瑤回頭,皮笑肉不笑:“是啊,我長得丑,老天為了讓我協調,當然不能讓我心靈美了…你有意見?”
奚行烈沒想到竟然會被她這么懟回來,愣了一瞬后,便是在同伴的哄笑聲中惱羞成怒。
“牙尖嘴利的丑八怪,小爺理你都是抬舉你了!”
說完,奚行烈便是不耐擺手招呼他的同伴:“走了走了,留在這里辣眼睛…”
郁瑤心想,怎么沒辣死你個兔崽子!
憤憤收回視線,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壯碩的身材,無奈嘆了口氣。
陰展南已經從地上爬起來,面無表情拍打著身上的灰塵…郁瑤正想問他有沒有事,就看到陰展南抬眼看過來。
視線冰冷淡漠。
只是一眼,他就冷冷收回視線,不發一語撿起扔在地上的糧食口袋,拎著那小半袋糧食轉身大步離開…
得郁瑤腳步微頓,無奈聳肩。
看來是沒事了。
她也沒在意陰展南的態度,畢竟,在原劇情中他就一直是這樣,就像是個沒有感情的冰塊,對任何人都一樣。
可就是這樣沒有感情的冰塊,卻是在原主被施虐的時候,唯一站出來幫過她的人…
陰展南拿著小半袋苞谷回到家里。
他家是村里最破舊的土坯房,兩個屋子一個廚房,茅廁在后院,院子里養了唯一的一只雞,時不時下一顆蛋是他母親唯一的營養來源。
陰展南的母親叫任秋芬,智力不足,卻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她眼看著兒子被人拖走,嚇得鉆到桌下不出來,直到陰展南回來,她才踉蹌著爬出來一把抱住陰展南直接就哭了。
“阿南,阿南…”
陰展南的神情頓時柔和下來,他拍了拍母親的后背:“媽,不怕,沒事了,我給你做飯吃。”
任秋芬連忙道:“吃飯,吃飯。”
陰展南把衣衫破舊的母親安頓到廚房的桌旁,然后抓了一大把苞谷,用碾子兩下碾碎,扔進鍋里煮起來,然后又洗了一個紅薯切成塊扔進去煮。
鍋里咕嘟咕嘟煮著,他坐在灶下的木凳上,面頰映著灶下的火光,半明半暗,眼神極為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