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雪沒睡,在房間里一邊看雜志一邊等邊學道,她不在樓下一起等,是受不了四個老人關切的目光和翻來覆去的詢問。
正看得無聊,門外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盡管實打實相處的時間不長,董雪還是第一時間分辨出上樓的是邊學道。
丟下手里的雜志,光著腳跳到地板上,赤腳沖到門前,打開門,正好看見迎面走來的邊學道,董雪“呀”的一聲歡呼,乳燕投懷似的撲到邊學道身上。
董雪這個動作著實嚇了邊學道一跳,他雙臂發力,穩穩接住孕婦,壓著聲音說:“輕著點,被樓下看見你這樣,心臟病都嚇出來了。”
董雪整個人掛在邊學道身上,開心地說:“想你了嘛!”
小心翼翼地把董雪放下,發現董雪光著腳,邊學道重又把她抱起來,大步走進房間,直接朝床走去。
董雪見了,雙臂摟著邊學道脖子,故意說:“喂喂,你要干嘛?我現在是保護動物,要輕拿輕放,書上都說了,前三個月不能碰。”
俯身把董雪放在床上,邊學道假裝板著臉問:“剛才是誰一蹦三尺高?”
懶懶地躺在床上,董雪笑瞇瞇地說:“那是情不自禁。”
回頭找了把椅子,搬到床前坐下,邊學道握著董雪的右手說:“要當媽媽了,什么感覺?”
董雪傻傻地搖頭:“沒感覺。”
邊學道問:“醫院的醫生怎么說?”
董雪依舊搖頭:“沒說什么。”
兩個時空都沒有當爸爸經驗的邊學道無語了幾秒,問道:“醫院不是要拍b超嗎?不是會有影像嗎?”
這下輪到董雪無語了,她看著孩子爸爸說:“日子太短,b超還看不到,只是驗了血,看數值確定的。”
回憶了一下,邊學道問:“難道真是小年那天晚上?”
董雪雙頰微紅,眼神兒往邊學道身后的墻上飄,說:“看醫生標注的日期,好像不是小年…是聊人生那次。”
聊人生…
“哪天都好,要是真叫小年,我還真不好跟一個朋友解釋。”邊學道笑著說完,從兜里摸出一個小盒子,遞給董雪:“在香港路邊看見的,隨手買下來。”
董雪接過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把老式木梳,木梳材質不算名貴,亮點在于上面雕刻著一只活靈活現的鳳凰。
拿出木梳在頭上試了試,董雪高興地說:“我喜歡這個禮物。”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上午,需要倒時差的邊學道精神奕奕,反而是董雪,吃完早飯補了一覺,上午靠在邊學道身上看電影,結果沒看上半小時,又睡著了。
中午,董雪精神飽滿地開車帶著邊學道在自家葡萄園外圍轉了兩圈。
在一處路口停車,董雪指著葡萄園說:“酒莊立世幾百年,釀酒工藝固然重要,但這里才是根本。”
不待邊學道開口,董雪接著說道:“一流酒莊,必定有一處一流的葡萄園,這處一流葡萄園的獨特風土,也就是葡萄園所在地塊的土壤結構、排水性、坡度、朝向、海拔高度,以及葡萄園周邊的森林、河流、湖泊、山脈等要素構成葡萄園的‘微氣候’,決定葡萄的品質和酒的特質。”
說到興頭上,董雪扭身朝身后一指,說:“拿梅多克來說,‘微氣候’的差異讓左岸的酒莊哪怕種植同樣品種的葡萄,也會釀出風格迥異的葡萄酒,例如芬芳迷人、細膩精煉的argaux(瑪歌),厚實而雅致的stestephe(圣埃斯塔菲),囿潤柔和、回味悠長的stjulien(圣朱利安)…”
就在邊學道聽得迷迷糊糊時,董雪說出了此行最核心的一句話:“咱家酒莊什么都好,但有一點,葡萄園太小。葡萄園小,既限制了產量,還使得酒莊應對大氣候、病蟲害、水土流失的抗風險能力很低…所以,等孩子出生后,我準備四處走走看看,遇到合適的葡萄園在售就買下來,最差也要把葡萄園規模擴到同檔酒莊平均線以上。”
說到這兒,董雪看著邊學道問:“你支持我這個想法嗎?”
明白了!!
原來是懷孕讓董雪的母性意識爆發,開始為自己的孩子做長遠考慮。
在董雪的意識里,不論未來怎樣,這個酒莊都有自己孩子的一份,把酒莊做大做強,也就等于給自己孩子多留財富。
想通此處,邊學道當即點頭說:“我支持你。”
董雪聽了,探身在邊學道左臉上親了一口,然后拉著他上車,說:“系好安全帶,我帶你去個地方。”
邊學道沒想到董雪帶他來的地方這么遠。
車沿著a63、a600號高速公路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前半程是董雪開,后半程邊學道接手開,一直開到目的地ar插chon(阿卡雄)。
邊學道沒來過阿卡雄,長居波爾多的董雪前前后后來過五六次,所以指起路來很是門兒清。
以為到阿卡雄就可以了,沒想到董雪指揮邊學道繼續開。
往南又開了差不多七八公里的樣子,董雪指著被松樹包圍的停車場說:“到了。”
停車,下車走幾百米,邊學道看到了此行的最終目的地匹拉沙丘(dunedupit)。
見邊學道直接就要爬沙丘,董雪拉住他,指著旁邊賣咖啡和三明治的快餐店說:“我餓了,不吃東西走不動了。”
15分鐘后,吃飽的兩人順著水泥樓梯往沙丘頂部走。
一邊走,董雪一邊說:“沙丘不稀罕,稀罕的是沙丘頂的風景。”
然后…
走完190級臺階、站在沙丘頂部的邊學道瞬間明白董雪話里的意思了。
一邊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一邊是郁郁蒼蒼的蔥翠森林,再配以白云、藍天、黃沙、蜿蜒海岸…
語言難以言說的遼闊壯美一覽無余地鋪陳在眼前,讓人的心靈平生悸動。
也許是走累了,董雪就地坐下,拍著身旁的沙子說:“你也歇一歇。”
邊學道看著前面說:“那邊更高,視野更好。”
董雪沒起身,伸直雙腿說:“那邊風大,我怕我受不了。”
邊學道聽了,在董雪身旁坐下,問:“你經常來這里?”
董雪點點頭:“我總覺得這里的一切含有某種寓意。”
邊學道扭頭看著董雪問:“什么寓意?”
董雪不答反問:“你心里有沒有看見大海就會想起的某個人?”
看見大海想起某個人?
電光石火間,邊學道腦海里浮現出胡溪的音容胡溪第一次跟他借火時的樣子;胡溪撞死向斌后兩人在市局小屋里見面時的情景;兩人視頻時胡溪搖著紅酒杯說“不如意事常,可與語人無二三”時的樣子;胡溪躺在病床上看著邊學道說“我知道你喜歡看我的眉毛”時的樣子;涂指甲油時笑得渾身發軟的樣子;安詳地躺在病床上仿如睡著的樣子;還有他親手拋進大海里的指甲油瓶…
見邊學道愣神,董雪沒有追問邊學道想起的是誰,她轉而說:“等肚子里的寶寶出生、長大,我會教他(她)三件事交簡單樂觀的朋友,看厚重明亮的書,做讓心靈平靜快樂的事。人活一世,不要總是急急忙忙地往前趕、往上爬,而是記得調整,停一停,想一想,什么最重要。”
抬手摟著董雪的肩膀,邊學道認真地說:“你會是個好媽媽。”
看著邊學道的眼睛,董雪兩眼璀璨如星:“你也會是個好爸爸。”
好爸爸!
是個好爸爸!!
海風漸起,并肩坐在沙丘上看遠天的日落,一個念頭倏然在邊學道腦海里劃過也許該立遺囑了。
他正想著,身旁的董雪悠悠地說:“直到第六次來這里,我才想明白這里的寓意是什么…是共存!”
墨西哥城。
于今家地下靶場里,艾峰手持柯爾特2000打出第九個靶心后,站在一旁的于今徹底服了。
看見艾峰摘下隔音耳罩,于今跟著拔出耳塞,說:“行啊老艾,這槍法可以啊!你試沒試過狙擊槍,準頭怎么樣?”
把2000的彈夾退出來,艾峰放下槍說:“只用過改裝步槍,沒摸過專業狙擊槍,估計不打幾百發適應不了。”
拿起艾峰打過的靶紙看了又看,于今感慨地說:“說實話,你這天賦技能點的有點歪。幸虧你跑去非洲了,這要是在國內那家什么網站窩一輩子,估計到老死那天你都不知道自己身體里藏著神槍手基因。”
“算不上神槍手。”艾峰活動手腕說:“我這都是定位靶,論實戰應變,比軍隊出來的老兵差遠了。”
放下靶紙,于今搖頭說:“沒關系,咱們慢慢來。我先想辦法給你淘兩支美式狙擊,你練練準頭,等狙擊摸熟了,用處很大。”
艾峰聽了,看著于今不解地說:“你要在這邊干什么?還用得著狙擊這種戰術武器?”
于今笑嘻嘻地說:“你沒玩過射擊游戲嗎?狙擊打的又遠又準又狠,誰遇見都是又怕又恨。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我能搞別人別人搞不到我的感覺,想想都開心。”
“開心?”艾峰一臉嚴肅地說:“亂戰還好,不然這槍一露頭肯定第一個被集火,你那么喜歡搞,我教你用槍,你自己搞好了。”
被集火…
于今聽了一哆嗦,縮頭說:“那還是算了!對了,你約的人什么時候到?”
(ps:家母手術很順利,開始恢復更新,再次感謝大家的理解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