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楊紅旗來說,在三岔河的第一天,感覺是震撼和驚奇的。
他吃飯的時候只是感慨了一下這里土好水好,吃完飯回去的路上,才對劉進學問道:“劉師兄,這里平時管的飯,都是這樣的嗎?”
劉進學聞言就笑了起來:“是啊!怎么樣,這里至少比你在學校吃的好吧?還不用花自己一分錢。”
“肯定比學校好,好太多了!”楊紅旗說這話的時候,臉微微一紅,幸虧我沒問是不是因為我來了,特意做的好飯好菜。
不過他又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天天都是這么吃嗎?那中午和晚上呢?”
“對啊!”劉進學再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中午和晚上看情況吧,吃什么看場里忙不忙,也看大廚的心情。萬一場里忙,大廚心情還不好,那就沒得青菜吃了。沒人幫他擇菜洗菜,他就不放青菜,最多剁吧幾個蘿卜調個蘿卜絲…”
“真幸福!”楊紅旗不止是感慨,心里都直想罵人。你們大廚心情不好就得吃肉,要是換我來,我天天去罵大廚一頓讓他心情不好。
他在學校的時候,也就是拿獎學金的時候,才舍得吃一頓好點的帶肉的菜,平時都是什么便宜吃什么,根本舍得大手大腳的花錢吃喝——對于他來說,像其他同學那樣隔三差五地,在食堂吃自己想吃的菜,那就屬于大手大腳了。
窮人家的孩子,根本理解不了天天吃雞蛋吃肉的痛苦啊!
昨晚上剛到地方,楊紅旗睡的不是太好,剛才去場里吃飯的時候走的匆忙。此刻吃飽喝足,看著路兩邊的風景,忍不住又感慨起來:“這是養牛場嗎?我還以為養牛場就是一個個的牛棚,你們這里…要不是還得掙錢,住這里只要管吃飽,白干都愿意啊!”
因為天氣逐漸暖和起來,現在這里需要栽樹種花的工作已經開始做了起來。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來多好,但是可以想象一下,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這里是何等一派田園風光。
劉進學對這里的環境也是滿意的很,伸手一指道:“這一片綠油油的,是去年種植的苜蓿草,還會開花的。如果到時候需要留種的話,這里能比電視上拍的都好看。在小關莊有幾十畝這種苜蓿草,我第一次去看的時候,真的覺得就是拍電視的場景,等以后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
“真好…”楊紅旗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想想自己的老家,和這里一比,都開始覺得那是窮山惡水了。實際上他老家那里也沒這么差,關鍵要看和哪兒比,和三岔河鄉這里比是比不上,但是真要說起來,比他們那里條件更差的地方多著呢!
“別感慨了!”劉進學催促道。“先去看看咱們的實驗室,咱們這個老板雖然缺點很多,但是實驗室投資還是挺舍得的。一水的進口設備,雖然是二手的,也比我原來上班的研究所強得多。以后那就是咱們倆的地盤了,想做什么咱們說了算。我先帶你…”
“那是啥…”楊紅旗正聽著他說話,一抬頭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他看到了那個鐵柵欄圍成的空場子里,幾只老虎和黑熊正慢悠悠地從虎舍熊窩里走出來,伸著懶腰打著哈欠,然后懶洋洋地躺到中間的空地上,準備迎接初升的太陽。
“那是老板養來看家護院的。”劉進學酸溜溜地說道。“人家是大老板,錢多的燒手,養著老虎玩呢!幾只老虎天天都吃的牛肉,比鄉里人吃的都好…”
“這…不是保護動物嗎?也可以私人養?”楊紅旗一腦門子的疑問,同時也悄悄地朝路這邊靠了靠,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它們,不會跳出來吧?”
“放心,沒看那些工人們都不怕!”劉進學大咧咧地。“我剛和你說著玩的,這些動物都是前幾年,老板協助派出所抓逃犯,抓住的盜獵分子偷運的動物。后來縣里林業局也養不起,動物園那時候也不要,就放他這里養著。結果到現在也沒人要,他不養也得養了。”
“哦!”楊紅旗總算明白了。可還是忍不住害怕,又往這邊靠了靠,恨不得繞到河邊去。
“行了,別躲了。”劉進學看著他的樣子笑了起來。“到地方了,咱們實驗室就在這旁邊,以后你天天得看著它們幾個。天上還有呢,看天上那兩個黑點,那是兩只金雕,也是老板養的。”
楊紅旗仰著臉半天,才看到了劉進學說的兩個黑點,然后久久無語,直到進實驗室的時候,才嘀咕了一句話:“有錢真好!”
劉進學哈哈直笑:“那是,不是一般的好。你知道去年年底場里發了什么嗎?純金的金飯碗,一個幾兩重。還有大大小小的金幣,你只要堅持在這里干到年底,到時候就算不發金子,也少不了別的好處。咱們這老板缺點是不少,不過對咱們倒是夠大發…”
楊紅旗都忍不住了,一邊兩眼冒金光地想象著論兩稱重的金飯碗,一邊嘀咕道:“老板又舍得投資,又大發,這還不夠,還能有什么缺點?”
劉進學無語半天,他倒不是真對燕飛有什么意見,純粹是個人的壞習慣:當他對三岔河鄉這里認同感越高,他就越希望這里更上一層樓。
所以他就一直覺得,燕老板明明有這么好的條件,還總干些不務正業的事兒,比如寫那的那些文章,在他眼里就歪門邪道——明明你可以把你的那些精力,放到企業發展上去,以現在企業的情況,只要燕老板愿意多用一份精力,那肯定就能再上一個臺階。
哪怕他對企業管理是個外行,也感覺到目前牽牛花這個企業,和同行相比有很強的競爭能力。既然如此,你當老板的天天養鷹逗虎的,搞來個實驗室文章寫了不少,也不見你進幾趟,純粹就是浪費資源。
但是此刻楊紅旗問他燕飛作為一個老板,具體到底有什么缺點,他還真沒法說——只從當老板這一項來看,作為老板人家對這些員工仁至義盡,從不摳門小氣,誰還能說出來什么來?怎么發展是人家的事兒,你有意見建議可以提,但是總不能讓人家聽你的不是?
于是只好木著臉對楊紅旗道:“來來來我先帶你認認設備,說那些沒用的不是浪費時間嘛!”
楊紅旗看他這態度明白了,恐怕不是老板缺點多,是你自己對老板要求太高了吧?這么想著,又有點羨慕起來,都說當老板的和員工是對立的,看來這位劉師兄和老板關系真好,要不然當員工只管干活拿錢,誰想那么多?
從另一方面,楊紅旗也莫名的就有了信心。從早上吃飯,到聽劉師兄說的話,看起來這位燕老板,對員工還是不錯的,至少不是難相處的人。二來就是,他覺得自己要好好努力表現,說不定,老板路上說的給自己贊助,讓老家的那些老人們,出去旅游還真有可能實現…
只要有一線希望,楊紅旗就覺得,自己必須要努力。這是他的夢想,盡管會有些人覺得,不合時宜…
一進實驗室,楊紅旗在看完設備之后,震撼之余,也對當初自己碰到老板在圖書館記錄那些地址,有了明確的認識:原來人家是想采購一批二手設備。
對于買二手貨楊紅旗沒有一點異議,只要東西能用,二手的又怎么了?現在能有幾個企業,會在發展之余,還投資這么多錢買設備建實驗室——作為憤青又不合群的他,在學校里最常去的地方。除了圖書館就是自習室,壓根不知道,島國有實驗室出現了那么轟動的神秘失蹤事件。
當然就算他知道,一時半會兒他也不會想到什么。畢竟他此刻看著那些島國儀器,滿眼都是轉動的小圈圈——學校里沒學島國,他現在連說明書都看不懂,如果沒有劉師兄手把手的教他,那些儀器他都不知道怎么操作。
看來要盡快學習一下島國語,至少趕緊掌握這些實驗室里儀器設備的操作。雖然憤青,但是前輩們就曾提出過師夷長技以制夷的話,他倒是不至于學習島國語排斥什么。
他的憤青,只是對于那些覺得外國的月亮都比自家的圓的看法,有些激進,對于那些喊著愛國卻投身到人家的懷抱,給人家的建設添磚加瓦貢獻稅收的人,看不順眼而已…
在楊紅旗感慨三岔河是個好地方的時候,燕飛已經扛著一大堆書到了學校。別人都開學一星期了,他才晃悠過來,這學生也是特殊的無法無天。好在大家都已經習慣,人家都是大老板了,還為鄉里做過那么多好事,有點特權怎么了?
燕飛同學雖然沒有及時來上課,但是他的座位上凳子一塵不染,桌子上干干凈凈的,還有他沒在的這幾天,老師們發放的各種資料卷子,包括去年期末考試的卷子,都整整齊齊的分類擺放著。
看他過來,他的專業高考顧問——也就是他的同桌安長河同學,站起來給他讓開位置讓他進來,然后就開始給他介紹桌子上的那些東西——這待遇看的別的同學都是羨慕不已。
燕飛笑呵呵地坐下來說道:“不著急不著急,過年過的怎么樣啊?家里怎么樣?”
別人過個年都得胖一圈,最不濟臉上也得多點油水,可是自己的專業高考顧問,放假回家來居然沒什么變樣,看著好像還不如以前的氣色好。
“家里面挺好的。”安長河一臉的一言難盡。“眼看都快考試了,我自己有點壓力太大,沒事,過一段就好了。”
燕飛也是無語的很,這才剛開學,離高考還有四個月,你這壓力就顯在臉上了。那要是等到高考,你這得變成什么樣啊?
也是個可憐人,二十三四的人了,過了年又長一歲,黑瘦黑瘦的臉上沒四兩肉,也就是去年燕飛過來,天天給他帶點吃的補的臉上有點顏色,現在過了年又沒了。
“沒必要那么大壓力,考好考壞只要能上學,以后怎么樣還得看怎么混!”燕飛安慰自己的同桌。“你看我廠里那個技術員,農大的老畢業生,就是不會事兒,混了好幾年研究所,后來出來自己種蘑菇,現在到咱們這里才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
巧得很,此刻劉進學也正在給楊紅旗說,咱們老板雖然缺點挺多的。
沒想到燕飛這一安慰,安長河同學臉上更黯淡了——實在是有點不幸,安長河同學對自己還是有點了解的,很明顯,自己就屬于那種不怎么會事兒的人。
要不也不會燕飛一到,他連寒暄幾句都不知道說什么,直接就開始說學習。在他心里,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燕老板對咱夠意思,也不求咱什么,不就是看自己學習好參加過高考有經驗。
除了這點,安長河也想不出,自己還有什么能拿出來,回報這個對自己挺不錯的特殊的同桌。
燕飛一看自己安慰錯,趕緊收拾一下課本轉移話題:“那啥,不說了。快上課了,來給我說說該講什么課了。”
只有提到講科學習的時候,安長河才能提起點精神來:“好的,這節課應該還是講卷子,這是我做的,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我先給你說說…”
班級里像燕飛這種沒心沒肺,認為高考還遙遠的人很多。因為不少學生都覺得,自己想高考上大學,那得看奇跡會不會出現——因為奇跡不常出現,所以大部分學生,其實都沒抱多大希望。
但是考場是一定要進的,好歹都上到現在,就算進去感受一下氣氛,好歹也算參加過高考不是?所以學生們在面對老師勸說不要參加高考的時候,都是堅持要去考一次,弄的老師也是無奈的很——少去參加幾個高考的,就稍微能提高點升學率。但是二高這種學校,老師們也就是隨口一說,你愛去就去,反正升學率什么的,都是浮云。“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