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清晨的太陽剛露出半邊臉,海邊的碼頭上已經忙碌了起來。
郭五打著哈欠從船上下來,還不忘回頭吩咐:“記得把那條龍膽黑斑先不要處理,先找個養上一段時間再說。對了,把我們的漁具都收拾一下,回頭給我送過去…”
郭三比他好不到哪兒去。
說要回來,昨晚上兩人趁著沒人的時候,又進行了一夜的偉大的征服大海的事業——夜釣。
收獲倒也不是一點沒有,可惜收獲甚微。
不過對兩人來說已經不錯了,畢竟兩人的水平,連半瓶子逛蕩都稱不上。
郭靜婭倒是沒和他們一起瘋,現在精神抖擻地拉著徐小燕:“小星姐,飛機票是中午的,上午咱們去跳蚤市場逛一圈吧!”
徐小燕點點頭:“行啊!別去太遠的地方就行,萬一耽誤了飛機可就麻煩了。”
于是一行人就分道揚鑣,燕飛跟著三個女孩兒一起去逛街,郭三郭五則是準備回家接受批評教育,據說兩人還在計劃找陳世美,兌現不了賭約也得讓那廝出點血給兩兄弟點補償。
不過那就不關燕飛的事兒了,他現在的身份就成了徹徹底底的保鏢——后面遠遠跟著的嘉豪和另一個保鏢都很是幽怨:有燕老板跟著,都沒他們什么事兒了。
四個人在船上都吃過東西的,也不用再吃飯,直接就奔市場去了——不像郭三郭五那兩個辛苦忙碌一夜,雖然收獲不大,倒是累的早餐都省了。
這種市場對幾個女孩兒來說純粹就是好玩,也沒打算買什么,就是看個熱鬧。
大都市就是這樣,有人買醉到凌晨,有些人則在這個時間都已經出來開工干活了。當然最勤勞的還是那些小販們,有的晚上在夜市營業到人群散去,沒睡多大一會兒就要趕早市掙錢補貼家用。
市場里的東西自然是五花八門,服飾、頭飾、工藝品、鐘表、古玩、字畫、眼鏡、玩具、鞋子、背包、餐具、文具…
東西價格都不貴,特別是一些服裝之類的,價格便宜的白撿似的,都趕得上三岔河鄉的水準了。還有一些小玩具也是如此,當然這些玩具大多就是花里胡哨圖個好看,估計就算有人買回去,也可能玩不上幾天或者干脆就扔到了一邊。
倒是一些舊東西價格還不怎么便宜,比如一家賣舊貨的,有個很老舊的相機,居然要價比現在的新相機還貴。
現在相機多便宜的,燕飛就見過焦兵楊乾那兩個家伙拿的傻瓜相機,價格也不貴還好用的很,不用什么技術,對著人就能照相。
這些有一定的年代,但是又稱不上什么古董的東西,在這樣的市場上居然還不少。
也有賣古董的,雖然看上去都是簇新的東西,居然也有不少人在問價。
燕飛逛著逛著,忽然來了主意。從娜娜那里借來了相機,似模似樣的拿著到處拍了起來。
徐小燕納悶:“燕小飛,你照這些照片有什么用啊?”
“這相機可真不先進,居然還得調焦。”燕飛嘀咕了一句,笨手笨腳地調整著焦距。“回頭這些照片洗了拿回去,讓咱們那里的人也開開眼界。免得他們都以為大城市什么都是好的,看看現在就知道了,香江這種大都市,也不是沒有窮人…”
這不是廢話嘛!
三個女孩兒對這廝的惡趣味都是無語的很,只是看他興致勃勃的,也都懶得說他。
女孩兒們說是不需要買什么,但是到了這樣的市場,真說什么都不買,那根本不可能,何況三個女孩兒都是不差錢的人。
很快家豪和另一個保鏢就有事可做了——拎東西。
烏七八糟的東西拎了一個又一個的小袋子,倒是讓兩位保鏢總算找到了點存在感。
燕飛則是一門心思的當起了攝影家,拿著照相機忙碌個不停,結果照著照著,燕飛就拿著相機不動了,使勁拿著相機朝一個方向看了起來。
看了幾眼才想起來,自己傻了不是?干嘛非得從這鏡頭里看啊!
拿開相機,他朝那邊一看,就一把扯過了正在幫著郭靜婭,和一個攤主討價還價的徐小燕:“你看那邊那個人,是不是像咱們鎮上的?”
徐小燕看了又看:“哪一個啊?”
“就是穿白短袖的那個,衣服前面的畫是一棵樹,頭發梳的蒼蠅落上去都打滑的那個…”
“嗯嗯,看到了!”徐小燕點著頭。“我不認識啊!你怎么知道他是咱們鎮上的?”
“嘿嘿!”燕飛冷笑。“他們一家人我都記著呢!說起來他們還幫過我的忙,不過今天我就得對不起他們了…”
燕飛把相機朝娜娜手上一塞:“你們三個別過去了,家豪過來看著她們點,我去辦點事兒!”
說著就擠開人群,氣勢洶洶地沖了過去,伸手抓住一個擺著一些工藝品的攤位老板的衣服:“李小剛,你個老小子怎么不跑到外國去,就在香江這里混啊?現在你該知道什么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了吧?”
那個老板聽到李小剛這個名字,頓時就慌亂起來,一邊掙扎一邊叫喊:“你是誰?你干什么?來人啊,有人搶劫啊!”
這家伙居然還會說香江這邊的本地話了,真是個人才。
但是什么才遇到燕飛都沒用,他直接就是一巴掌拍過去:“好好說話,找死是不?我搶劫你,你怎么喊非禮呢?還跑到香江來?你以為你頭發梳掉了那些面粉,我就認不出來你了是吧,你們家人都躲在哪兒了?”
李小剛是以前一個挺古老的武俠電視劇主角的名字,燕飛記性好,現在還記得那個電視劇里面,主角到最后練個什么功夫,就是一直原地打轉,最后神功大成一擺個姿勢就能瞬移。
被他抓住的這個驚慌失措的家伙,之所以被叫這個名字,就是因為這廝還真和那主角有點像——說起來那電視劇也是好玩,男女主角的名字都起的超級接地氣,特別容易讓人記住。
不過名字雖然不太好聽,但是電視劇上,主角都是光偉正的,做的都是行俠仗義的事兒。但是這位被燕飛抓住,和那主角有點像的冒牌李小剛,干的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兒。
燕飛說這人還幫過自己,就是因為去年的時候,他遇到了省城來的敲詐的那公子哥,把人抓到了派出所。當時他怕舅舅林保國難做,就出錢讓林所長帶人,到南廣市,也就是五羊城去抓這位‘李小剛’。
可惜當時林所長鞋底子都磨破了好幾雙,也沒找到這人的人影兒。
沒錯,這位就是三岔河鄉,那位讓大家存錢給高利息,最后捐款逃跑的面粉廠的老板——這就是燕飛說他頭上沒了面粉,自己也能認出來的原因。
這位李小剛大名李滿倉,他也沒虧了他的名字,后來開的面粉廠,可算得上真是家里谷滿倉了。只是后來搞這個高利息,把自己也坑進去了。
也算這家伙倒霉,現在這家伙的形象,和當初在鎮上的時候,整天圍著圍裙一身面粉的形象,絕對是大變樣。可沒想到就遇到了眼神好使,記性更是和照相機似的,看了都不會往的燕飛燕老板,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說起來如果不是燕飛要拍照的話,也不會注意他。畢竟市場上攤位這么多,燕飛平時逛街注意力都在照顧媳婦身上,就算看熱鬧也不會特意盯著誰看。
可偏偏他的照相技術也不咋樣,拿著相機對著哪兒都得調整一番焦距。這調來調去的,李滿倉同志就被這么被他給‘調’出來了!
此刻聽到李滿倉的大嚷,很快周圍的人都被吸引了過來,瞬間就把周圍圍了個水泄不通。連想擠過來問怎么回事的徐小燕和郭靜婭幾個都進不來了。
徐小燕不認識李滿倉也正常,她在鎮上的時候就是上學,后來出去上學時候更在鎮上待的時間少了。不像燕飛這家伙,龐發在街東頭開榨油鋪子的時候,他經常溜達過去玩,正好就從李滿倉的面粉廠門口過。
李滿倉見到周圍來了這么多人,反手抓住燕飛的手,頓時更起勁了:“大家快點幫忙抓住他,他剛才拿東西不給錢,還想打人…”
這廝倒是挺機警,還知道喊什么最能引起周圍這些小販們的同仇敵愾。就是他遇到了燕飛,只能算是倒霉。
聽到這廝居然還敢反誣自己,燕飛另一只手直接揪住了他的脖子,把人都提了起來,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接著噼里啪啦地幾個巴掌上去:“還敢污蔑我是吧?等回去再收拾你!”
說完一扭頭,沖正要圍過來幫忙的幾個小販吼了起來:“都滾遠點,你們弄明白沒有就上來?找死是吧?有事要報警知道不知道?自己沖上來死了都白死!”
李滿倉以前也是整天干活的人,也算是個壯漢。不過落燕飛手里,壯‘龍’都不行,別說壯漢了。
周圍那些想要過來幫忙的小販剛才不過是仗著人多,想要過來幫一下同是擺攤的同行。現在看燕飛說話兇狠,動手也不含糊,目光一掃更是讓人直起雞皮疙瘩,頓時也不圍過來了。倒是還有不少熱心人,拿出來電話開始報警。
燕飛看他們都不圍過來,這才放緩了語氣:“這個人是我們那里的逃犯,別聽他說你們當地話,就不是你們這里的人,也不知道你們跟著瞎摻乎什么。有人報警了吧?一會兒警察來了就知道了。”
周圍的人原本看他兇神惡煞的,還以為他真是壞人。現在聽到他說要等警察,倒是都淡定起來了。
就是那個李滿倉慌了神,使勁掙啊掙的,可惜沒用。
燕飛一只手提著人,另一只手還有功夫掏出手機,就那么撥起了號碼,然后就突然由兇神惡煞變成了嬉皮笑臉:“保國舅,咱們所里是不是還有個懸賞的逃犯啊?五百塊錢的那個?”
林保國正吃早飯呢,接到這電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什么五百塊錢?”
燕飛記性好,提醒他:“你忘了,去年十一跑的那個,搞非法集資坑咱們鎮上不少錢的那個面粉廠老板?”
林保國一聽頓時想起來當初帶著幾個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找人的經歷。一群泥腿子初到這大城市,又舍不得花錢,那個慘就別提了。
現在提起來還是牙都癢癢的,恨不得抓到這逃犯咬上兩口解恨:“是啊!這人太可恨了,要不是所里沒錢,我真想多懸賞點。鎮上好幾戶人家都因為他那一跑,辛辛苦苦多少年,一朝回到了解放前。怎么了,你有線索了?”
“你可真會給所里增光,那五百塊錢還不是我給的。”燕飛對他這所里懸賞的說法不屑的很。“再說了,我燕飛做事,能是有個線索就浪費電話費的人嗎?你猜我現在手上抓的這位是誰?”
林保國幾個人南廣市找人找了好幾天,節省的很,除了車票錢基本都沒花什么錢。后來還要給燕飛剩下的錢,燕飛都拿出來的錢怎么還會要?于是林保國就又拿出來了五百塊錢當懸賞。
燕飛剛說完話,電話那頭砰地一聲響后,又霹靂啪啦地響了幾聲。
“哎,老林你怎么了…”
“看這孩子,天塌下來了還是怎么的,一個電話讓你把碗都扔了。有事也得慢慢來,快把電話撿起來,有事也得慢慢說…”
燕飛聽得差點沒笑出聲,他猜都能猜的出來電話那頭的慌亂。
三岔鄉不少人吃飯都有這習慣,一只手三個指頭端著碗,后面兩指頭里還能夾個饅頭。遇到事兒了就把另一只手里的筷子,也放端碗的這手里夾著——鎮上的人一般都圍著桌子吃飯,這樣端著碗吃飯的還少點,農村里端著碗串門的,都是這副模樣。
不過燕飛知道林保國,他有這習慣。肯定就是這樣空出來一只手接電話的,結果聽到這消息一慌碗沒段好,又一慌去搶要落地的碗把電話也給扔了…
“真的,你可別騙我…對了,你這次就是去的南廣市是吧?正好讓你碰到了人是不是?你可別放跑了他,這人抓回來,非得讓他把那些黑心錢吐出來不行…”慌亂過后,林保國的聲音那真不是一般的激動。
三岔河鄉這幾年治安一直不錯的很,就算有案子也是沒幾天就能破的,在湯河縣那都是年年受表彰的。偏偏就是去年出了這個李滿倉的案子,影響大不說,還一直抓不到人,讓林保國這個所長也是郁悶的很。
現在聽說燕飛抓住了人,他不激動才怪?
等人抓回來,至少鎮上那幾家被李滿倉坑的人,估計能開心到過年。他這個所長也了解了一樁懸案,報到縣里這功勞也是沒跑的,真是一舉好幾得。
燕飛呵呵一笑:“這家伙沒在南廣市那邊,在香江這里。你說巧不巧,我本來就準備回去的,臨走來逛街,就讓我碰他了。哈哈,你等著,回頭估計把人帶回去還得手續,你趕緊回所里等我電話,這里警察來了,我先掛了啊!”
電話那頭的林保國激動的很:“好好好,我這就去所里!”
真是好消息!
香江的警察來的快得很,不過燕飛是有理走遍天下。
而且這事比燕飛想的還簡單,李滿倉見到事已至此,也沒怎么抵賴,老老實實就把事情交代了。
其實這家伙根本就沒香江的護照——他們一家都是在深市關外住的村子租住的,偷偷溜過來做生意的。
說起來這一家子也是奇葩,本來坑了別人那么多錢,一家人最先是商量說先找個偏僻山溝躲幾年再說。只不過還沒找到合適的山溝,出了三岔河這小水塘,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這一家人的想法就改變了。
看外邊的人這過的都是什么日子,咱們現在也是有錢人了,不拿著錢過這種好日子,還躲山溝里那不是找罪受嗎?要是這樣還不如不跑呢!
于是這一家人就溜到了南方來,進深市來來回回都得要護照,他們也沒有,就干脆在深市關外的地方,找了個地方住著。
這些地方倒是也適合他們住,一來就在繁華大都市旁邊,消費水平還相對低廉;二來這種地方外來人口多,魚龍混雜的,他們一家子住這里也不起眼。
但是住這里坐吃山空,那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在三岔河鄉他們覺得自己帶了挺多錢出來,但是到了這種大都市…旁邊,那點錢究竟算不算多,路邊隨便拉個乞丐都能告訴他們答案。
于是這一家子就開始想辦法做點小生意,開始是溜到深市街頭擺地攤。不過那里容易碰到老鄉,李滿倉后來就跟著別人,偷偷溜到香江這邊來做生意。
但是千算萬算,沒算到三岔河鄉的燕老板,如今來香江也是說來就來,兩人還剛巧碰到了一起。
燕飛還以為今天恐怕都不能回去了,因為把人帶回去的手續肯定很復雜,畢竟自己還不是正式民警,也什么手續都沒有。
沒想到李滿倉這家伙干脆就是外來黑戶,于是事情就簡單了。
燕飛干脆連等都不等了,直接和媳婦坐飛機走人。
至于李滿倉就算了,燕飛把他留在深市這里讓人看著,給林保國打電話讓他們過來帶人回去——說起來這李滿倉的家人都算是同謀,稱不上同伙最低也是個知情不報,都得帶回去。
說起來這一家現在是后悔都來不及,他們若是沒出逃之前,先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么想必他們就會早一點知道,這世界變化有多大,真的是日新月異都不足以形容。
而他們一家為了那么點錢,把一家子都搭進去,這是件多么‘虧本’的事兒——實際上才過了這半年多,他們就已經知道了,坑了鎮上那么多人家的錢,原來到了外面,真不算什么。
可惜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是靠著后悔就能挽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