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提著幾條魚晃悠回到大棚那邊的時候,一直心神不寧的馬永明的眼都發直了,忍不住放下工具跑過來問了一句:“你還真去逮魚了啊?”
“我都說了去逮魚啊!”燕飛嘿嘿笑著。
“你過來過來…”馬永明拉著他就到了一邊。“你沒追上去嚇唬嚇唬那些人,免得他們去告你狀啊?”
“明叔你這就不對了吧?”燕飛開口反問了一句,接著一臉的大義凜然。“我可是守法良民,不但是咱三岔河鄉的見義勇為先進個人,還是野生動物保護道德模范。連動物我都舍不得傷害,怎么能去干嚇唬人的事兒呢?你是包工頭還是幫派頭子啊?這不是教我犯法嗎?嗯…真太不像話了,想不到明叔你原來是這種人,還有教人學壞的…”
一扭頭牛氣哄哄提著魚進廚房去了,留下一句話:“都說了你別操心了,我辦事兒你放心,沒事兒的。”
馬永明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直到他進了屋才反應過來,差點就氣得一口氣上不來暈死過去,咳嗽了兩聲才緩過氣來,沖著小屋的方向直吼:“行行行,我不管你了,隨便你怎么著吧!你就是個二貨…二貨!”
嘀嘀咕咕著真是一肚子的氣,回到工地那邊也是不爽得很,看到幾個工人都看著他傻樂,頓時整個場地就響起了他怒吼的聲音:“看什么看?都趕緊干活了,沒看人家燕大老板都親自去給咱們抓魚吃了嗎?”
被他這么一吼,工人們也都是熟慣了的,頓時都是哈哈笑了起來,笑得他自己也是跟著哭笑不得。本來大家都還有些擔心剛才發生的事兒有什么后患,現在大家這一笑,連原本最擔憂的馬永明也是心里輕松了許多,氣氛反倒是好了許多…
沒多大一會兒徐小燕姑娘就跑過來招呼大家吃飯了。
其實天色還不算晚,那些工人吃著飯都不好意思了,有個領頭的說道:“趕緊吃趕緊吃,吃完了趁著能看見再干一會兒,這一天兩頓飯管的這么好,咱們就干這么點活兒,回去都睡不安生了…”
燕飛這老板反而是勸道:“剛才大家伙兒都這么幫忙,我這弄點魚算什么,來來來喝酒,活兒再急也不急這一會兒,明天干也一樣!”
馬永明接口道:“你把活兒交給我們干了,我們什么時間干你還管得著啊?我們就樂意晚上吃完晚飯干,都趕緊吃,吃完了一會兒咱們點上火把干,你管得著嗎?”
那些工人都知道剛才這倆也不知道說了什么話,這會兒是斗氣呢!都是憋著笑不吭聲。
只有徐小燕姑娘剛才在房間里,不知道燕飛拎著魚回來還發生了那點事兒,不過這會兒看大家伙兒都是偷著樂,也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兒,跟著偷偷樂個不停。
“那多不好意思啊!”燕飛被嗆得差點把剛喝的那口酒噴出來,總算是知道被人這么嗆是什么感覺了。但是這厚臉皮真不是隨便說說的,接著說道:“你們得要什么樣的火把,一會兒我給你們多準備幾個去?松木的行吧?保證夠用到天亮…”
馬永明被他氣得直樂,他這一笑,大家伙兒就再也忍不住了,又是都樂了起來。
雖說氣氛挺樂呵,但是明顯的,大家還都是有些擔心他。燕飛看這樣,就干脆說了這大棚的事兒:“你們都知道這大棚是干什么的了吧?就是種蘑菇的,用牛糞種。別小看這玩意兒,以后種好了肯定得推廣開來。包括我這蔬菜大棚,蚯蚓大棚。現在你們蓋這個大棚就是練手的,以后這些技術推廣開了,別人種大棚發財,你們專業搭建這大棚也跟著發財…”
這一說那些工人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轉移了,他們現在家里可是都養著牛的,就有人半信半疑地問道:“這東西能推廣開來嗎?”
燕飛大包大攬地說道:“你們怕什么?等到推廣的時候,我這邊肯定都是種成了的。有人教要是再學不會,那就是活該吃不起肉了。像養蚯蚓和種蔬菜的這大棚,到下半年我這邊空地就全部蓋上。到時候誰來給我干活我就免費教給他技術…”
“別免費教啊…”話還沒說完,就有人提意見了。
燕飛一看,這不是會做大門頭上的大字的那小伙兒嘛!就開口問他道:“為什么不能免費教?”
不但燕飛好奇,一屋子坐著的人都是好奇地看著這小伙兒,這小伙兒也不怯場,振振有詞道:“免費的東西大家不稀罕啊!你問你明叔就知道了。我這做門頭的手藝,想教給隊里人他們都不愿意學,生怕學會了多干活。反倒是人家別的工程隊,有人花錢想請我當師傅教給他們…”
馬永明這下就麻爪了:“大松你怎么不早說這事兒?我怎么就不知道?”
叫大松的年輕人笑著道:“我也沒答應他們啊!咱們隊里的絕活,哪能隨便教給別人啊!”
馬永明這才放心道:“沒教就好,我還以為你就教給他們了呢!”
大松就不樂意了:“我還得問你喊叔呢!你就這么不相信我,我就能為了那點錢隨便把絕活教給別人啊!”
“等等…”徐小燕姑娘難得插話了。“明叔,我問個事兒,你可別怪我多嘴啊!你給他…大松開的工錢和別人是一樣的嗎?”
馬永明怔了一下:“不是啊!我是給他按大工的開的工錢啊?怎么了?”
“人家手里有絕活,你就只按大工開錢啊?”徐小燕姑娘打抱不平道。“連燕小飛都知道,場里面的工錢要分人給,不能都一樣,你怎么還都一樣發啊?”
“他那能一樣嗎?他那里面什么人都有,要是一樣發工錢他不是傻嗎?”馬永明辯解道。“我們這建筑隊一直都是這樣啊!分小工和大工的工錢,最多再分個臨時工的…”
“那你以后要是請來個大學生,人家會設計圖紙你也給人家按大工發錢嗎?”徐小燕反問道。
“大學生那肯定不一樣…”馬永明說到一半頓時不說話了,自己也是想明白過來了。“你是說像小松這樣有手藝的,得加點工錢是吧?”
“是啊!”徐小燕點點頭。“你看,你這工程隊還有人會木匠活,有人砌墻砌得好,有人力氣大干活快。你要是把工錢分細一點,誰干得多就發錢多,那大家干活不是更有勁兒了…”
“可我這都是一起干活的,也沒法分那么細啊!”馬永明皺著眉頭道。“要這么說也對啊!咱這隊里有手藝的也不少,都一塊開工錢是不合適?那你有什么好辦法沒有?”
徐小燕也就是隨口一說,這句話倒是問住她了。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那能不能分成幾個小隊,干活的時候各負責一塊兒,哪個小隊負責干什么分清楚點,干好了多發,干的慢就少發…反正我也不懂你那建筑隊,你就自己想吧!”
馬永明頓時就苦思冥想起來,那幾個工人這下也沒心情喝酒了,都是一邊吃一邊看著他。過了一會兒,馬永明抬頭道:“你們都有什么想法沒有?”
一群工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是不知道說什么,還是那個小松開口道:“反正要是給我加工錢我肯定高興,你要一加工錢,以后誰想學我這手藝,除非給點好處費,要不我還不教給他們了呢!”
有一個人開口,其他人也是都開口說了起來。
馬永明叫來幫燕飛干活的這些人,差不多都算是關系近點的干活好的——給自己人干活,那肯定是找平時干活踏實還有點水平的,那些平時只能下死力氣的就算了。
所以這些人是手里有活兒,心里不慌——這個手里有活兒,就不是說需要干的活兒了,而是說有點技術。不管是砌墻好還是刷墻好的,在建筑隊里都算是個手藝。
既然如此,大家都是愿意工錢多分幾個標準。雖說沒明說隊里面誰誰經常混日子,可明顯的,話里話外就有這么個意思——這也是自然,有人刷墻技術好刷得快,人家一天刷幾間屋子,另外一個人混混悠悠的一天比別人少刷一間房,刷得還不如人家的好,偏偏工錢還一樣,平時多干的心里肯定都有不滿的。
七嘴八舌地說了半天,馬永明也聽明白了。平時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甚至大多都是沾親帶故的,也都不愿意多說,這會兒有了這么個機會,又喝了點酒,這話也就遮遮掩掩地說了出來。
“好了,我都聽明白了!”馬永明拍板道。“這會兒就咱們幾個,說也說不清楚。這樣吧!小飛這邊這點活兒干完,咱們立馬聚一起也開個會,一起商量一下,到時候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你們回去就把話傳出去,我不管誰的面子,咱們干活的時候就只看干活多少。多干多發錢,不論誰是誰的親戚,要說親戚,咱們這一扯都是一家的,那還能干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