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的大雪從天黑就開始下了,到了半夜的時候,整個三岔河鎮已經成了一片銀白色的世界。
凌晨的時候雪小了點,天地一片銀裝素裹的,倒也不至于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就是河風呼嘯著,刮過路邊的電線樹梢時,帶出的聲音如同狼嚎鬼嘯一般,聽著就滲人。
這時候的大橋上,幾個拿著手電筒的人影,正慢慢走著。
離得老遠,就聽見黑子的大嗓門從風中傳來:“我就說了,飛哥要辦的事兒,那就從來沒有辦不成的。怎么樣?現在你們都服了吧!誰還敢說一個不服,站出來我看看!”
接著是馬超反駁他的聲音:“你去找別人說去,咱們場里有人反對過小飛的想法嗎?一開始大家就算有點懷疑,不也挺正常的。看你那個顯擺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種出來的呢!”
成老頭的聲音也是格外洪亮:“這真是,這真是能人無所不能啊!想不到小飛這孩子,還真在冬天里種出來黃瓜了!要不是這是咱們看著種出來的,誰能信啊?”
另一個龔老頭則是純粹的驚嘆了:“想不到我老頭子全瞎之前,還能再看一回稀奇事兒!現在的人們是越來越能耐了啊!冬天吃黃瓜,嘿嘿…咱們這個小燕老板了不起啊!了不起,這就是好人有好報!老天保佑啊!干什么事兒都能成…”
黑子就煩他這一套好人有好報的理論,大聲喊道:“什么叫老天保佑,你都沒看過飛哥多辛苦!我剛來這養牛場的時候,就沒見過他睡覺。我睡的時候他還沒睡,我起床的時候他都干半天活了。論辛苦,誰比得上他?這樣要是還干不成事兒,那特么就是老天瞎眼了…”
林玉梅的聲音則是擔心:“咱們都出來了,這養牛場里就兩條狗看著門,行嗎?”
黑子大大咧咧地道:“你就放心吧!要是有偷牛的這天氣還出來,那他就不偷牛了!有特么這干勁兒,干什么不能發財致富啊!”
幾個人頓時都哄地一下笑了,這話說得還真是有道理。這樣的天氣了別說人了,狗都藏窩里不想露頭。再說就算真有做賊的,那也是傻賊——路上都是大雪,剛下的大雪都沒人踩,真來有偷東西的,別人能跟著腳步走到賊家去。
下了小路,那路就更難走了。兩邊還有土溝,都被大雪覆蓋了,幾個人就排成了一條隊艱難地朝著大棚那邊走去。
黑子當仁不讓地走在了最前面,跟他后邊老和他斗嘴的成老頭贊許道:“還別說,這真是跟著什么人就能學到什么能耐。你們看黑子這樣的,現在都有擔當了!給你拿著我這拐杖探著路,別不小心走溝里了…”
黑子不耐煩地道:“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以前不是沒機會給你們表現嗎?不用你那破拐杖,我…哎呀…”
說著話分了神,腳下也不知踩到了什么,險些摔倒在地。還是他后邊的成老頭用拿手電筒的手攙扶了他一下,才讓他免得摔倒。
黑子站穩了就納悶:“這特么還讓不讓人吹個牛了…”
眾人頓時發出一陣大笑,卻是都沒說什么。
這路確實就難走了點,本來就是小土路,冬天走的人又少。現在半尺多厚的大雪覆蓋了路面,那下邊有個石頭土塊什么的根本看不見。
高瑞從后邊走上來,大聲說道:“我來帶路吧!這路不清理一下,一會兒老板拉著車也不好走。”
說著手電筒四下照了一下,小跑兩步到了一棵樹前,在樹干上蹬了一下,縱身一躍騰空而起,伸手扒住了一根大樹枝使勁一墜,樹枝就伴隨著上面的積雪和他一起落了下來。
啞巴在后面嗚嗚啦啦地豎著大拇指,可惜黑乎乎的也沒人看見。
落地的高瑞也沒說話,直接把樹枝子當成了掃帚,推著朝前走了起來。
這筆掃帚效果都好,推的時候稍微兩邊蕩一下,在路中間就留下了一道能容一人走路的小道。這樣就行了,如果是拉著車過來的時候,人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路,只要走在路中央,就不擔心會掉路邊去。
龔翰卿還在后邊問:“小飛哥今天還會去賣菜嗎?這么大雪呢!”
馬超回答道:“他昨天說的時候不是還沒下嗎?誰知道這天氣預報還真準一次了呢!他那人說一不二的,說去就肯定會去,別說這點雪了,就是下溜冰他都會去。”
下雪了這路就格外難走,三里路走了幾個人半個多小時了。
還沒到地方,就有狗叫聲。不過叫了幾聲就停了,接著兩個黑乎乎的身影就跑來迎接大家了。
幾個人還沒走到,就見燕飛從大棚里走出來,對著幾個人說道:“你們怎么來了?都說了不用幫忙的,現在長熟的也不多,這么點小活兒,還用來這么多人?都進來吧!里面暖和點。”
借著大棚里的火光,幾個人看清燕飛的穿著的時候,都是忍不住替他打了個寒顫。
大冬天的,雖說這會兒下雪溫度不算最低,可外邊大風吹著,怎么也得有零下的氣溫了。可這人就是任性,光著膀子穿了個大褲頭踢拉著個拖鞋就出來了。
進了大棚里面就暖和了,里面燒火的池子里火焰熊熊——這個大火坑這個冬天立大功了,大棚附近這荒地里的枯草灌木都可以往里面扔,既能給大棚升溫,又清理了荒地雜草,真是一舉兩得。
除了這個火坑,里面還放置的有火盆。雖然沒有明火,不過都是冒著青煙,證明里面是有東西在燃燒著散發著熱量的。
其實用火盆給大棚升溫是最合適的了。
用火坑這就太簡單粗暴了,也虧得燕飛,別人哪來這么多的木柴燒啊!何況這家伙就連隔壁的蚯蚓棚里都是這么燒的——蚯蚓倒是不怕冷,大不了天冷了躲深一點的土里,可天冷了就不長了,也不會產卵了。
還好這也不是每天一直燒,大部分時候都是用的火盆。至于怎么個燒法,用什么燃料,這個也簡單,和牛棚里給牛棚加溫的東西都一樣,后面會告訴大家的。
那些動物都不傻,兩只狗也跑進來趴到了簾子里邊,其他的老虎黑熊什么的,都是把脖子上的鐵鏈子扯得緊緊的,盡量讓自己靠近這個大火坑——天寒地凍,誰都知道找暖和的地方,沒傻的!
猛然見到這么多人來,那些圍在火坑邊的動物都有些騷亂,不過燕飛喊了一聲,所有的動物就安靜了下來。原本林玉梅幾個還有些擔心那老虎,這下頓時就不怕了——小老板就是厲害,這老虎愣是給養得和貓似的。
燕飛其實都摘了一大筐還多了,只不過聽到大家來的時候他就不干了。大棚里面就算有幾個火盆,那也是暗火,對別人來說,還是照樣黑乎乎的。他連個手電筒都不用干活,別人還不當他是夜貓子眼啊!
其他人可不知道他根本夜間視物的本領,只當他是起得更早干的這些活兒——摸黑摘這么多青椒黃瓜,那肯定得干不少時間了。
頓時想起來黑子剛才在路上說的話:我起床的時候他都干半天活兒了…
再望向燕飛的目光就又多了幾分佩服!
這佩服燕飛倒是受之無愧,雖然他在大棚里忙活的時間比大家想象得少很多,可在別的地方忙的就多了。真要說起他干活的時間,絕對比大家想象的更多。
這么多人幫忙,雖說大家還需要打著手電筒,可效率也比他一個人快多了。
其實本來今天去賣的話,昨天下午就可以收了。也就是燕飛覺得自己反正白天晚上都能干活,才說今天起早摘,沒想到大家都頂風冒雪的跑來了,白白跟著他受了這一遭罪。
不過干活的這些人可是不覺得受罪,畢竟外邊雪花飛舞,有幾個人能在這時節有這樣摘黃瓜的機會呢?
說出去都夠吹噓幾個月的了!
等大伙兒把幾個大筐子都裝滿,圍著火坑或蹲或坐,人手一根小黃瓜,吃著是格外香甜。
燕飛去屋里穿好了衣服過來,交待道:“牛棚那邊該多放幾個火盆的就多放點,別把牛給凍著了。免得天冷牛不長肉,反正咱也不缺那點漚火的東西。”
他說的漚火可不是和人置氣的漚火,是這邊的方言。就是和大棚這邊一樣,弄個火盆,不放那些能燒出明火的東西,放些諸如鋸末這樣的燃料,要壓瓷實了——就是壓緊踩結實。
這樣的點上火沒有火苗,就是慢慢的一點點的肉眼不可見的燃燒著。一火盆東西就能燒很久,適合長時間加溫用。
養牛場雖說沒鋸末,可是有一樣多得很,那就是牛糞。
干牛糞就能充當這樣的燃料,就地取材,真的是一點都不缺。
沒錯,蔬菜大棚里的那些火盆里面也是牛糞,蚯蚓棚里也有。這種燃料對燕飛來說可以說是應有盡有,如果不怕麻煩的話,可以隨便放多少火盆都可以。
也就是燕飛覺得反正自己柴多,恐龍大世界里隨便撿點枯枝就夠過冬了。而且大棚里面也是溫度越高越好,所以才弄了個火坑——當然這簡陋的大棚,根本不可能達到蔬菜的上限要求,也就不需要考慮溫度過高對蔬菜的影響了。
三岔河這邊沒有把牛糞當燃料的習慣,燕飛這也算是又一個廢物利用的新舉措了。
所以聽燕飛說咱也不缺那點漚火的東西,大家都是笑了起來。信息交流不便的年代,就是這樣,要不有句話叫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呢!人們互相之間交流的少,以前大家可真不知道牛糞也可以這么燒。
笑過之后燕飛就準備出發了,板車也是重新加固過的,幾個大筐子放上去,大家還怕把菜凍壞了,弄了些干草把周圍都是圍著纏著塞著,上面也給蓋上厚厚的毛氈子。
雖說大家都沒明著說什么,可那種收獲的淡淡喜悅,都是洋溢在心頭。
燕飛要走的時候,成老頭把自己的雨衣脫了下來,一定要讓他穿上——幾個人冒著雪來的時候都帶的雨具燒,高瑞這樣的是沒有,黑子這樣的是懶,其他人是對雪無所謂,弄個帽子就行了。就成老頭和龔老頭兩個年齡大點的,怕潮氣才披著雨衣。
看大家都是要自己穿雨衣,燕飛也沒法,只能穿上了。
也不用告別,出去拉著板車,沿著眾人來猜出來的那道痕跡,就出發了。
剛沒走幾步,黑子和馬超幾乎同時在后邊喊道:“要不我跟著你過去吧!這還有一百多里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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