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圣殿的陽謀
時間緊迫，已經不能讓四人悠閑地游覽這座宗教圣城，乘坐“機場”免費提供的馬車，他們來到附近的一個小鎮。
下車后直奔本地的一間教堂，并在教堂神父的安排下換乘了一輛新馬車——兩把光輝繚繞的圣炎之劍交叉在庇護所古卷之上，馬車車廂上的徽記表明它屬于教廷，據姬莉說，每天大概有兩千次的這樣的馬車行駛在云中城之中，令各種人力、資源、調令等暢通于圣城之中，是教廷這個龐然大物的事務運轉的直接體現，在這種情況下一輛普通的教廷馬車駛入云中城，正是最好的偽裝，被圣殿發現的幾率將降到最低。
于是馬車沿著平整的大路，一路疾馳，奔向浩瀚雄偉、環山而立的云中城。
這座光明之都被此地的居民和圣職者們驕傲地稱作“永恒之城”。
是國中之國、教廷的私有領土，這是神圣帝國皇室所許諾的、寫入帝國大憲章的條文。
怎么回事呢？這還要追溯到當年大帝國破滅，諾倫陷入崩壞的黑暗時代。當年，神圣帝國的開國大帝在初代教皇的幫助和支持下驅逐了外敵，統一了雷霆山脈以南的富饒土地，建立了一個新的人類帝國，為了感謝教廷為結束亂世和守護人類所做出的卓絕貢獻，大帝將云中城以及周圍的廣袤土地贈予了光明教廷，以便于傳播圣光之道、更好地守護人族…這是官方的說法。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
簡直一目了然，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看出，在帝國初立、國力稍顯貧弱、而教廷卻趁著大帝國破滅的黑暗時代在全大陸的范圍內狂刷好感度之時。如果這群一身圣光的匪徒繼續前進，那么帝國的鐵騎。估計是擋不住的。
所以…這片由茂瑙河縱穿而過、出產眾多的富饒土地，多半是初代教皇摳著鼻子從神圣帝國手中勒掯而來的。
如果這是真的。那可真是奇恥大辱啊…畢竟如果不是形勢所迫，任何一個合格的統治者都不會允許自己的國土上出現圣職者和教廷這股不被掌控的強大勢力，當年的開國大帝一定是捏著鼻子同意了這檔子破事，然后期待著帝國國力增強，皇權徹底壓倒教權的一天，自己的后人們能夠將這群混蛋圣職者統統艸翻。
而幾百年之后的現在呢？
西格瑪在心中默默地數算了一下。
法師聯邦，自然森林，死亡之地，三師國度手動斜眼。內部教廷屹立不倒，黑暗兄弟會與傭兵工會閃亮登場，開拓之地從某些方面緩解了國內的矛盾，但也養肥了一群開拓武勛和大商人，東海岸分封出去的各大公國心眼一直很活泛，還有死對頭北方王朝…
…做皇帝，真的好難。
死靈法師毫無誠意地稍稍同情了一下遠在龍槍省帝都的皇帝陛下，以便宜女婿的身份。
他聽著車廂外傳來的陣陣聲音，交談聲。笑聲，祝福聲，呼喊聲…圣城連聲音和空氣都是溫暖的，作為諾倫宗教氛圍最為濃郁的傳說之地。這里有著令所有統治者艷羨不已的舉世難尋的良好氛圍和社會秩序，并且，這里也是每一代神圣皇帝的心腹大患和最礙眼的地方。
所以。這么說來…
如果真像圣殿所規劃的那樣，這座云中城和光明教廷將會被毀滅之光完全摧毀。那么別人不說，皇帝陛下真是做夢都會笑醒了…
因為云中城如果覆滅。就意味著這根橫亙在歷代神圣皇帝心頭的刺被完全拔出，教廷精銳全軍覆沒，散落在各地的教堂和圣職者就會成為一盤散沙，不僅不再是威脅皇權的不安定因素，反而會成為一股可以拉攏的重要力量——帝國完全可以再建立一個教廷，將所有的圣職者納入他們的掌握之下，令圣職者徹底淪為皇權的工具…
馬車漸漸停了下來，西格瑪的思緒也被打斷，他抬頭一看，姬莉對他說：“到了。”
有一身白袍的圣職者打開了車門，馬車停在一個小小的院落之下，四人依次下車，西格瑪轉頭一看，小小的院落中三三兩兩地布置著一臉警惕的圣騎士，滿懷戒備。
姬莉也被這樣的陣仗驚訝了一下，直到她看到了這里的主事者，對方也看到了她，很顯然，那位中年的女性神官松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了驚喜的神色：“您是…姬莉代團長？您回來了？在這個時候看到熟悉可靠的面孔真好。”
“很高興見到您，梅爾修士。”姬莉也微笑著向對方致禮，隨即圣騎士注意到了對方話中和眼中的憂愁，她的心中驟然浮現出一種不妙的感覺，“請問，發生了什么事情？”
梅爾并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將審視的目光看向西格瑪等三人：“請問…”
“這幾位完全值得信任。”姬莉用肯定的口吻道，“如果不是動用保密級別的情報，大可以讓他們也聽到。”
“…算了，反正這事云中城幾乎已經傳遍了。”梅爾苦笑了一聲，然后嘆息道，“每年的圣臨日之前，都是我們最忙碌的時刻，畢竟這片大陸上對圣光抱有敵意的人也有很多…但是這次似乎與眾不同。今年我們突然聽到奇怪的流言在云中城傳播，說圣臨日那天，整個云中城將被一顆威力強大的煉金炸彈所毀滅，湮滅于光明之中…”
她搖了搖頭：“很可笑是嗎？一顆威力強大的煉金炸彈，毀滅掉永恒之城？這座城經過了數百年的圣輝洗禮，經過了超過百名傳奇強者的強化布置，歷代圣職者的精神與榮耀匯聚在一起，構筑出了這超越物質與精神界限的偉大力量…一顆煉金炸彈就想把它們悉數摧毀？這簡直是最好笑的笑話啊…”
四人都沒有笑，西格瑪與姬莉四目相對。從彼此眼中看出了驚駭。
而梅爾也沒有笑，修士沒有發現幾人的異常。繼續說道：“但是…沒有人把它當成笑話。從前不是沒有瘋子發送這種可笑威脅，但是這次不一樣。首先，流言傳得太快了，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推動著，從普通的市民和朝圣者，到前往圣城觀禮訪問的權貴，人們似乎在一夜之間知道了這件事情，并且討論它…而各大圣部的領袖居然非常重視這件事情，命令各大戰斗部隊和秘密部門警戒探查異常，連我們也收到了命令…”
死靈法師嘆了口氣。輕聲道：“好狠。”
圣殿果然已經收到了赫敏戰死的消息，并且判斷出了消息已經泄露，立刻做出了應對措施——他們居然主動將這樣的“謠言”在云中城散布。
很可怕的是，這樣的謠言是不會嚇退任何人的，反而會讓他們更加饒有興致地往云中城匯聚，圍觀是人類的通性。
虔誠的普通人是不會懼于這樣的謠言的，他們對教廷的信心非常堅定，認為這座永恒之城是受父神祝福的，并不會被任何的邪惡力量所摧毀。
而那些聚集在云中城的大人物們也不會離開。他們或者他們的隨從見多識廣，對魔道學和煉金兵科有相當的認知和了解，絕不相信一顆煉金炸彈能將教廷的老巢夷為平地，他們留在這里。純粹是想看教廷的笑話。
想看看教廷如何面對這場莫名其妙的流言和危機，想看看圣臨日究竟會不會像往年那樣毫無風波地和平度過，想看看古老的教廷會不會灰頭土臉。
而更可怕的事情是。就算西格瑪和姬莉趕到教廷成功預警，教廷主事者也會有更多的顧慮。就算他們完全相信兩人的說辭，為了以防萬一要將全城人遷出云中城。也要承擔更多的風險…首先會在信徒們中掀起軒然大波，這件丑事也會以最快的速度讓全大陸知曉。
而且…如果毀滅之光爆炸了，并且成功地毀掉了云中城，這會令教廷在聲望和實質上遭受巨大的損失，如果毀滅之光爆炸了，但威力很小，只是摧毀了幾座建筑，那教廷也會被譏笑為膽小鬼，而最令人難以接受的是，教廷將全部人員遷出云中城，而毀滅之光根本就沒有爆炸…那么神圣的光明教廷將成為整個大陸的笑柄，一千年后也會被人們津津樂道。
所以當流言成功地流傳到所有人的耳朵中時，就算西格瑪與姬莉成功示警，教廷也已經沒有了退路。
他們必然、決然、一定會留在云中城內，并且盡將毀滅之光找出來銷毀，兩人的證詞只會加深他們的決心，因為除了這一條路外，教廷并沒有多余的選擇——除了迎難而上之外，無論怎么選擇，教廷都會蒙受或多或少的損失。
而問題是…圣殿籌劃良久，機密謀算，又怎么會被教廷輕易找出毀滅之光的所在？如今除了圣殿門徒以外，甚至沒有人知道毀滅之光的形態和大小！
這才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就算計劃泄露，就算失去先機，圣殿在被動局面下的反擊，依然能夠輕易扭轉局勢，將教廷拉入他們的棋局之中。
西格瑪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的呼吸無聲無息地急促起來，圣殿，這個神秘無比的龐然大物——這時死靈法師才直觀地認識到，自己在與誰戰斗。
“你們…”看到西格瑪幾人的表情，梅爾修士遲疑道，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們要啟動緊急覲見教皇的程序，進入秘密通道，修士，我以烈陽紋章騎士團代理團長之名，要求你予以配合，行使水晶級通行權限！”姬莉上前一步，肅然道，“帶路！”
梅爾的眼神掃到了三人的身上：“您確實有這權力，但這三位…”
姬莉指著西格瑪：“他是死亡國度未來的領袖西格瑪華盛頓，身份尊崇，有資格破例！一切后果由我來承擔！而她們兩位…”
她知道梅爾修士的為難——但必須要帶著西格瑪一起去，她一個人是說不清楚的，而且份量還不太夠，但西格瑪嘴炮無雙，擅長歪曲黑白，顛倒事實，這次又是說真話，并有大量證據，有理有據，增添氣勢，想必更能令人信服，而以他的身份，通過特殊通道覲見教皇也足夠了…之前并不是沒有這先例。
但血影和妮娜卻不夠格了…
所以她稍稍緩和了一下語氣：“這兩位小姐就先留在這里，我們先去覲見教皇圣座，然后再作打算——在這之前請您照顧好她們，行嗎？”
“可以。”梅爾先是仔細地看了一下西格瑪，然后行了一個教禮，以示尊敬，隨后修士轉過身去，“請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