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玻璃廠。
“廠長,您出去吧,這里面留下我們就行!”
車間主任戴著帽子口罩,對著李廠長說道。
“瞎說什么,這點活,以前哪次沒見過!”
“你要是沒話說就去給我看著,我這里不用你管!”
李廠長看著現場,不時擦著汗水。
主任也是工廠老人了,知道自家廠長的脾氣,跺了下腳,這才跑去。
“廠長,老王說的沒錯,您在這里幫不上忙,搞不好還給同志們壓力,反而壞事!”
“再說了,你這年紀就別逞能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家里丫頭可又得埋怨我們啊!”
主任剛走,一旁的工程師就開口說話。
李廠長聽了側頭呸了一聲,“老劉,你丫的比我還大兩個月呢!”
“你都不怕死,我怕個叼!”
李廠長毫不客氣的懟回去。
老劉聽了嘿嘿笑著,然后看向現場。
“第八次了,再不成功,老子的胡子都得掉光了!”
李廠長冷哼一聲,“掉光了才好!省的每天看你那幾撮毛難受。”
老劉同樣冷哼一聲,然后伸手摸著胡子。
“話說老劉啊,不就是個透光嘛,你們咋就搞不定了?”
“呸,你說的輕巧,這是透光的事嗎?這里面道道多著呢。跟你說你也不懂!”
老劉沒好氣的說著,一旁的李廠長聽了想要反駁,可想到自己的那點本事,最后還是沒說出來。
“還有幾個指標?”
過了一會兒,李廠長再次開口問道。
老劉低頭,沉默片刻,“這個過了,就剩下硬度了。”
李廠長摸了下頭,無奈嘆息。
“早知道這么難,當初就不跟老金吹牛了。”
“丫的,這次虧大了。”
老劉聽了冷哼一聲,“你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是,沒事你跟老金那混蛋說啥呢?咱們又不是非得做他們的活。”
李廠長聳聳肩,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你還別說,這事就是沒有老金,最后也是落在咱們頭上。”
“廢話,我當然知道了。”
“我是說,人家明明給了四個月的時間,某些人為啥要逞能,說什么兩個月,丫的,這都超了。”
“我就問某人,臉疼不?”
李廠長被說的臉一紅,然后立馬抬頭,“老劉啊,這話不能這樣說啊。”
“你看,這次的任務涉及的部門,一機部,二機部,三機部,后勤處,七機部,還有這次負責的是誰?紅星機械廠啊,這可是幾年來冉冉升起的新星啊。”
“這么大的攤子鋪開,你知道這背后意味著什么嗎?”
老劉被說的心動,忙問道,“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這是大工程。”
老劉翻個白眼,“你這不是廢話嗎?”
“要不是大工程,耗費如此多的人力物力,你以為玩呢!”
“你別急著打岔。”
李廠長一副高深模樣,隨后壓低聲音說道,“知道出口的裝甲車嗎?”
“夔牛裝甲車,還有那鼴鼠突擊車?”
“對,知道這兩種車去年一年掙了多少嗎?”
老劉搖頭。
李廠長伸出兩根手指頭,“我在四九城的親戚傳出來的,小道消息啊,別跟其他人說。”
“兩個億!”
老劉倒吸一口涼氣。
“真的?”
“那還有假?而且還是聯盟幣。”
“我得乖乖!”
老劉詫異不已,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不是,你說這些干嘛?跟咱們這有啥關系?”
李廠長嘿嘿笑著,“你說,這飛機要是做出來,這要是賣出去,得多少錢一架?”
老劉半張著嘴,手指頭在褲腳不斷的敲打著。
“所以啊,這次,咱們將這玻璃做出來,就等著數錢吧。”
李廠長拍拍老劉的肩膀,頗有些炫耀。
“不對,不對。”
老劉突然喊道,“不對啊,這要是,做不出來呢?”
“咱們這些豈不是打水漂了?”
李廠長聽了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這才拍著老劉的肩膀,沉重說道,“老劉,你還是盼著咱們成功吧。”
“否則,這老天,就沒長眼了。”
老劉張張嘴,無話可說。
玻璃廠外。
郝平川坐在小攤前吃著條頭糕,眼睛在周圍巡視著。
來到滬上這么多年了,要說飲食上的習慣應該適應的差不多了。
可他一個北方大漢,還真就跟吃食上較真了。
平日里吃飯也是找北方開的店鋪吃,在家里更是以饅頭面條為主。
這些年唯一吃的習慣的,也就這條頭糕了。
吃上去不僅甜,而且不粘牙,在嘴里就跟砂糖似的,過一會兒就化了。
而且這玩意有糖分,自己出任務的時候備上點,餓了吃一塊能頂大半天呢。
就在郝平川吃條頭糕的時候,不遠處的鄭朝陽正在二層小樓上拿著望遠鏡看著。
不同的是,郝平川看的是大門,而鄭朝陽觀察的是周圍的建筑。
不一會兒,就看到有人往這邊走過來。
“白玲,人來了,上。”
鄭朝陽朝著下方說道,白玲穿著便裝,手上拎著一個袋子,點點頭隨后往外走去。
門口處,郝平川也看到走近女人,低頭,眼神里閃過一抹殺氣。
不遠處,一名拎著手提袋的女人站在玻璃廠的大門口,她穿著樸素,胸前還佩戴著徽章,站在門口的樹下,一邊踩著腳下的泥土,一邊看向工廠的大門口,那樣子就跟等什么人似的,顯得有些焦急。
過了一會兒,女人突然看到有人從大門口出來忙拎著袋子跑上前。
那是一個穿著玻璃制造廠工裝的青年,兩人見面后,那人就不自覺的攀上青年的胳膊。
青年被女人這親昵的舉動搞得有些局促,緊張的看看四周行人,然后趕緊將女人的手拿開。
女人被推開手臂顯得不是很高興,青年不得不低頭小聲說著什么,女人這才重新露出笑臉。
而在這一刻,郝平川起身往前走去。
不遠處白玲也靠近兩人。
另一邊,玻璃廠里也走出來兩個保衛科的人。
青年跟女人正商量著去哪兒,就看到錯身而過的白玲突然抬腿踢在女人的腿彎上,下一秒伸手就扣住女人的胳膊。
青年還沒反應過來,女人卻是猛地將手里的袋子往白玲身上招呼,可還沒掄起來就被一腳踢飛,接著就看到一個雄壯的男人直接將她按在地上。
青年這才反應過來,神情慌張下,就要上前理論。
“你們是誰?”
“你們要干什么,放開她!”
青年說著上前去扯郝平川,可身后傳來的力度讓他停在原地。
只見兩名保衛一人一條胳膊將他按住,這時候保衛科科長走過來,看了眼青年,臉上閃過一抹失望。
“王科長,我是小孫啊,技術科的小孫啊,你”
“孫學,我知道是你。”
王科長回了一句,然后看向被拎起來戴上銬子的女人,“但這位,你知道嗎?”
青年這時候才發現,身邊的女人被抓后,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就像是,認命似的。
郝平川見此,上前說道,“這女人故意接觸你,就是打聽玻璃廠的消息。”
“你真以為天上會掉餡餅啊。”
孫學如遭雷劈,整個人都跟癡傻似的。
“不,不是的,小茹,你不是的。對不對?”
“小茹,跟我說啊。”
“你”
孫學怒吼著,周圍很快就站了一群人看熱鬧。
可女人聽了只是抬頭看了眼孫學,臉上突然閃過一抹蔑視,“你是我這些年來,認識的男人中,最沒用的一個。”
“床上沒用,哪都沒”
不等女人說完,郝平川就是一巴掌呼過去。
“我們的同志奮斗在革命第一線,怎么會沒用?”
“都是廢物不干活才有用唄。”
“帶走。”
郝平川說著,立馬有人將女人帶走。
孫學被人放開,郝平川上前,“知道她為什么接觸你嗎?”
“因為你很重要,你做的事情很重要。”
孫學愣愣的不知所措。
“好吧,現在說啥都沒用,你跟我們走一趟,看看說出去多少信息。”
“你啊,還是太年輕了。”
“斗爭經驗有點少啊。”
說著讓孫學跟著一起離開。
遠處二層小樓上,鄭朝陽拿著望遠鏡,不時觀察著周圍行人。
等郝平川帶人離開后,立馬下樓。
沒一會兒,鄭朝陽就來到審訊處。
“老鄭,咋樣了?”
郝平川見到鄭朝陽過來立馬詢問。
“這次在周圍的一共有六十三人,咱們的人已經開始跟蹤,很快就有消息傳來。”
“這男的說了沒?”
郝平川點點頭,“將數據說出去了。”
鄭朝陽聽了心頭一沉,轉身就對著門猛地踹了一腳。
“我說這些人都是傻子嗎?”
“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嗎?”
“還有四九城的家伙,一點保密意識都沒有,他們都是廢物嗎?”
“宣揚的四海之內都知道,這次抓了多少人啊。他們就沒想過我們嗎?”
“誰給他們擦屁股,我們。”
鄭朝陽怒吼著,走廊里很快就站滿了人,一個個看著鄭朝陽,很難想象是誰能將他氣成這樣。
“老鄭,你瞎叫喚什么。”
白玲聽到聲音連忙出來,然后拉著走進隔壁辦公室里。
屋子里,鄭朝陽發泄之后,拿起煙卻是找不到火。
朝郝平川示意下,郝平川卻是看著白玲。
“看我干嘛!”
“不是,你不點頭,我敢給他遞火嗎?”
郝平川為難的將火柴拿出來,鄭朝陽接過點上煙。
“我說你沒事發什么牢騷啊。”
白玲抱著胸淡淡的說著,郝平川跟鄭朝陽低著頭。
見此,白玲認真的說道,“你覺得,你們能夠想到的,四九城的人會想不到?”
“退一步講,老蘿卜他們會想不到?”
鄭朝陽用力吸著煙,郝平川抬頭,“白玲,你想說什么?”
白玲卻是沉默不語。
郝平川有些著急,這種‘領悟’的事,他不擅長啊。
“白玲是說,這次咱們就沒打算藏著掖著。”
鄭朝陽突然開口說道。
“對,我覺得,上面的意思就是在跟對面的叫板。”
“你不是能來嗎?”
“那我們就要做出克制它的武器,這叫針鋒相對。”
白玲說著,看向鄭朝陽,“咱們現在用的,就是堂堂正正的較量,就是告訴他們,我們在研究新武器,在研究對付你們的新武器,看你還敢不敢來。”
“咱們的首長們,可不是委屈求全的主。”
“而且,我猜這絕不是唯一的辦法。”
白玲自信的說著。
“這,這,這很危險啊。”
郝平川想明白了,突然開口。
白玲點頭,“對,現在咱們就是憋著一口氣,如果成功了,那就是展翅高飛,勢不可擋。”
“如果失敗了,就會憋出內傷。”
聞言,三人沉默。
良久,鄭朝陽將煙吸完,“我不管他們怎么做,我就知道。”
“抓賊。”
“露出一個,就抓一個。”
“絕不放過。”
郝平川也晃晃頭,“對,絕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