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尚在驚慌之中,半晌沒回過神來。
怎么就到了這一步?
“老爺,”李夫人道,“咱們再想想法子,不然我從娘家找個叔伯或是侄兒來頂罪。”
“不少旁系族人都愿意做這樣的事,大不了多給他們些銀錢。”
“那李管事還有妻兒在我娘家,老爺讓人給他送消息,只要他不亂說,可以給他妻兒一筆銀錢。”
反之,他的妻兒不會有好下場。
夏孟憲閉上眼睛,這些都是極好的解決法子,可惜…
“官家已經知曉了,”夏孟憲道,“明日我就會寫奏折,辭去官職。”
如果官家愿意給他個體面,一切就會到此為止。
若是沈家咄咄逼人,他不免還要去大牢里走一趟。
李夫人總算明白問題出在哪里:“怎么就會讓官家知曉?”
夏孟憲其實到現在也沒能明白,到底是有人背后算計,還是不小心撞到了沈四娘的案子。
就像天降災禍,讓他猝不及防。
夏孟憲腦海中浮現起王晏的模樣,站在官家身邊,比王秉臣還礙眼。
不怕他位高權重,就怕他后繼有人。
王家父子是越來越難對付了。
夏孟憲攥起了手。
等到夏孟憲去書房,李夫人拉住女兒:“這可怎么辦才好?”
夏二娘勸說母親:“娘別著急,只要爹爹好好地回來,以后還有機會。”
“被奪了官位,后來又再啟用的官員也不是沒有,官家現在只是一時惱怒,過些年這樁事完全過去了,就托人幫忙在官家面前再提起爹爹,到時候爹爹就能再得職司。”
李夫人情緒稍穩,她看向女兒:“若是你能嫁去謝家,以謝樞密的本事,定能幫上忙。你兩個哥哥岳家都在京外,這樁事可能就要靠你了。”
夏二娘看向李夫人:“女兒知曉了。”
父親出了這樣的事,就算將來能擺脫困境,那也要等上好幾年,到時候她早就過了適婚的年紀,她只能把握住,父親依舊是刑部尚書時定下的婚約,對她來說,這就是最好的選擇。
謝家。
天黑之后,謝樞密才回到家中。
謝承讓出了事,謝家一早得到了消息,所以周氏和謝承信都沒有休息,一直等著謝樞密回來。
“父親,”謝承信先一步開口,“二弟怎么樣了?什么時候能回家?”
謝樞密沒有回應,而是進屋先換下了官袍,然后凈了手,這才道:“刑部還沒查清楚。”
“二弟定是被人牽累了,”謝承信道,“父親有沒有讓人去打聽打聽?”
謝樞密淡淡地道:“沒有。”
謝承信就要再說話,謝樞密道:“你也不要去問,老老實實待在家里。你知曉這次的案子牽連多少人?”
“沾上這樁事的,人人自危,若是你二弟果然與這案子有關系,我會奏請朝廷嚴加處置。”
謝承信臉色登時一變:“父親怎能如此?”
謝樞密沉聲道:“官家親自過問此事,將文書徑直打去了中書,中書省的相公們此時還聚在王秉臣家中議事。”
“明日一早夏孟憲都要請罪辭官,別說你二弟,換成是你被牽連,我也不會在這時候伸手。”
這下輪到周氏倒吸一口涼氣:“怎會驚動了官家?”
“過幾日你們就都知曉了,”謝樞密不欲多言,“不止是官家,慈寧宮也在盯著,沒人敢在這時候說情。”
沉默片刻后,謝樞密口氣緩和了些:“我得了些消息,讓哥兒的確是無辜被卷入其中,不過到底如何,得等刑部審過才知曉。”
“他若是沒做錯事,很快就能被放出來。”
謝承信登時面露喜色,提起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謝樞密揮揮手:“回去歇著吧!”
遣走了兒子,謝樞密這才從袖子里拿出兩塊玉佩,放在了桌案上。
“這是…”周氏有些不解。
一對雕的荷葉鴛鴦玉佩,通常在兩家定親時,雙方才會互送這樣的物件兒。
謝樞密沉著臉:“夏家讓人送來的。”
這是什么用意不言而喻。
夏孟憲丟了官職,卻要綁住謝家。
“之前還不肯答應這門親事,現在出了事,倒想起我們家,”周氏皺起眉頭,“老爺不能答應,我家的嫡長子如何能娶罪臣之女?”
謝樞密沒有說話。
周氏登時忐忑起來:“難不成老爺還真的要結下這門親事?”
謝樞密道:“我自是不愿,但只怕身不由己。”
他自然會拒絕,但若是那人開口為夏家說情,他怎好忤逆了那人的意思?若二娘能早點嫁去王府就好了,到時候多了一層關系,他也不必這樣小心翼翼。
麻煩的事還不止這一樁。
今天早些時候,謝承讓找到他,與他提及大名府謝氏之事,他要去上衙走的匆忙,本來準備下衙之后,再將承讓叫過來細問,沒想到承讓卻進了大牢。
謝樞密囑咐周氏:“最近多加小心,郡王爺若是使人來問,你只管告訴他,讓哥兒與這案子無關。”
周氏頷首。
謝樞密又道:“有機會,讓郡王爺與二娘說說話。”
周氏自然應承。
謝樞密轉身又去書房處置公務,只不過他進了門,沒有立即去看公文,而是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今晚下了小雨,一道閃電劃過,映著謝樞密愈發嚴肅的面容。
他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生。
下了一整晚的雨,謝玉琰聽著外面淅淅瀝瀝的聲音,睡得格外踏實。
一早醒來,就聽到于媽媽與張氏在說話。
“云棲寺來人了,要收回咱們那塊地。”
張氏道:“是不是因為挖出了那具尸身?”
于媽媽應聲:“寺里說,我們蓋了樓閣,又修了院子和私路,會補償給我們些銀錢,不過…補多少要東家去與寺中商議。”
謝玉琰起身拽了一下鈴鐺,于媽媽忙拿了衣物進門侍奉。
謝玉琰道:“一會兒讓小山拿了賬目,我去云棲寺一趟。”
于媽媽有些驚訝:“娘子要親自去?”
“嗯,”謝玉琰道,“智遠大師就要來京中了,我總要為他尋個落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