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談何容易喲?老實說,憲兵隊的兵力也就這點,又要維持日常治安,又要去各地掃蕩,捉襟見肘啊,雖說還有保安隊這支力量,可說實話,日本人對保安隊其實也不放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嘛,總擔心中國人會暗地里使壞,自然是提防著的,所以明明得知這些美國人現在就落在浙贛邊界的大山里,可也沒轍,就這點兵力怎么可能去搜山?況且我們這兒是山連著山,溝連著溝,要是搜山的話,得搜到幾時,還不把這些日本兵給轉暈了啊?”
“那怎么辦啊?這次美國人直搗黃龍,鋪天蓋地的這么一炸,那可是在戳日本人的肺管子,心窩子,這口氣日本人就這么忍了?”甘永平試探著問道。
“忍了?日本人怎么可能忍得了這口惡氣,美國大兵找不到,就找你中國人下手唄,柿子總得撿軟的捏嘛,這不,前些日子,日軍把浙江那邊的幾個村子都血洗了,那個場面啊,甭提多慘啦!”江書友朝甘永平擺了擺手:“不說了,不說了,說了這飯都快吃不下了。”
甘永平聽罷,不禁重重地嘆了口氣:“唉,最后倒霉的還是我們這些中國人呢!”
“不過,要我說,這些人也不冤,誰叫他們偷偷地把那些個美國人都救走了,聽說他們連夜用轎子,騾子,毛驢,甚至是抬著藤椅把那些美國飛行員送往重慶去了。等日本人得到消息后,人早就跑得沒影了,這下日本人可不得氣瘋了啊,架起機槍就一通亂掃啊,那真叫是血流成河,堆尸如山呢!”
“那下一步日本人還會采取什么措施呢?”甘永平想從江書友的嘴里探聽到一些實質性內容。
“昨天渡邊說了,現在他們已經得到明確的消息,還有五個美國飛行員沒被發現,可能就在靠近浙贛邊界的那幾座山上,現在日本人的策略就是以靜制動,這些美國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山上,他們肯定會下山的,只要日本人守住通往城市村莊的各個關卡,這些美國人肯定會露頭的,況且這些美國人長得鶴立雞群,就算是混在中國人中間,那也是一目了然,到時候一抓一個準。”
“就這么被動地等這幾個美國人冒頭啊,這不是守株待兔嗎?”甘永平喝了一口龍井茶,笑著說道。
“是啊,只能守株待兔啊,不這么著,那還能怎么著呢?”江書友苦笑了一聲。
“那得守到猴年馬月啊?這些日本兵就憑著設置重重關卡就能解決問題啦?一個月找不到就封一個月?要是一年找不到就封一年不成?這多耽誤事啊!”
“這我也不知道,反正現在看來,這些關卡十天半個月是不會撤掉的。”江書友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后神神秘秘地說道:“不過,你放心,對于你我而言,這些關卡只不過是個擺設而已,實話跟你說,我前一陣子剛運了一批煙土回來,不是也沒事?”
“我哪能跟你江縣長相提并論,你的白龍馬就是特別通行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哪個吃了豹子膽,敢攔伱的車啊?可我就沒那么幸運了,我的那張特別通行證,出了南昌城地界就不值錢了,這次要不是有你的白龍馬開道,狐假虎威一把,我表弟那幾桿獵槍早就被搜出來了,說不定現在他們幾個還蹲在憲兵隊的牢房里呢!”甘永平嘆了口氣:“過些日子,我那表弟又想去龍虎山玩玩,可能到時還得麻煩你江兄了。”
“你表弟還真是玩性十足,剛從三清山回來,又要去龍虎山了?年輕人到底是精力充沛。”江書友苦笑著搖了搖頭。
“打獵會上癮的嘛,否則從前的皇帝老兒怎么會一年幾次去木蘭圍場狩獵,我表弟他們幾個在三清山里待了幾天,帶去的食物也吃得差不多了,山里的東西不多,也不合口味,所以想回城里吃幾頓好吃的,等休整幾天之后再去其他山里轉轉。”甘永平這么說,當然是在給凌云鵬等人再次進山尋找借口,畢竟還有兩名美國人目前還留滯留在那兒的村子里。
“你要是老問我借車,這也不是個事兒,倒不是我不肯借與你,只是我現在也時常要用這匹白龍馬開道,運送一些特別物資,要不,這樣吧,反正你我是多年交情的鐵哥們兒,我給你寫一張路條,上面蓋我江某人的私章和縣里的公章,我會同沿途的關卡打個招呼,你表弟過關卡時,就出示這張路條,這點面子我想他們是會給的。”江書友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讓甘永平的表弟自由出入山區,又能不老是借用他的白龍馬。
“多謝江兄!”甘永平雙手合十,向江書友道謝,隨后又有點不安地問道:“江兄,這路條日本人認不認啊,會不會給你帶來不利啊?”
江書友笑著指了指甘永平:“我就知道你膽小怕事,沒事的,我保證這路條好使,你以為日本人怎么的,別看他們總是耀武揚威的,要是離開我們這些地頭蛇,他們舉步維艱,要是我們暗中使點絆子,他們一準摔個鼻青臉腫,實話跟你說,我那些煙土,渡邊和宮本司令也都有份,他們不給我開綠燈,這不是自己找抽嗎?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永平老弟。”
江書友洋洋得意地炫耀著他與日本人之間非同尋常的關系。
得知了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之后,甘永平倒是心定了:“原來還有這典故呢!那我就不用慌了。”
“這事你可得保密啊!否則搞不好會招來殺身之禍的。”江書友特地叮囑了一聲。
“那還用你說嗎,我甘永平也不是頭一天在江湖上混的,放心吧,老兄,一定守口如瓶。”甘永平信誓旦旦地向江書友保證。
“你老弟做起事來一向是四平八穩的,我還會不放心嗎?”江書友笑著拍了拍甘永平的肩膀,站起身來:“說寫就寫,否則一轉身又把這事給忘了,我現在啊,老忘事,是不是年紀大了,這記性就開始慢慢衰退了?”
“江兄才多大啊,你是能者多勞,貴人多忘事嘛,事情太多太雜,讓你分身乏術。”甘永平邊說,邊給江書友準備紙筆。
江書友在一張白紙上刷刷刷寫了一張路條,然后從衣袋里掏出一個精美的小圓盒子,里面放著兩枚印章,江書友依次拿起兩枚印章,放在嘴巴前,哈了口氣,在那張路條上面加蓋了他的私章和余江縣的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