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一怔,沒想到老太太這時候會想起她來。她重新回到陶府面對這些熟悉的人和物,只想過讓那些害她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從沒曾想那些舊日的親情要怎么面對。
弘哥是她一早打算好要相認的。其他人她不敢付出信任,畢竟她所經歷的在別人看來是匪夷所思。
這個秘密她沒必要讓人人都接受。
可是現在面對老太太這樣的話。她心里有了一些的愧疚,就這樣眼看著祖母臨終之前對她的事念念不忘,她心中一軟。
弘哥早已經在一旁泣不成聲,看一眼容華這才道:“祖母安心,五姐姐才不會怪您。”
容華紅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老太太,垂下頭低聲道:“祖母,您還記不記得榮華xi時候纏著您捏xi兔子的事?”
老太太詫異地抬起眼睛。
“祖母還記不記得榮華拿了幾只xi兔子?”
“六只。”容華微微一笑,眼淚卻掉下來,“祖母安心,以前的榮華已經長大了。”
弘哥低頭在老太太耳邊道:“祖母,以前的五姐姐就是現在的八姐姐,”
老太太好半天才明白這話的意思,仔仔細細地將容華上下看了幾遍,這才詫異地看向弘哥。
弘哥不停地點頭。
老太太攢足了力氣,好半天才開口,聲音弱微卻仍舊清晰,“都說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我活了著大把年紀沒白信佛祖一回。”說著用盡全身力氣去握容華的手,“好…孩…子…以后…你要好好的…”說到最后再沒了聲音。
老太太昏昏睡了過去,容華和弘哥這才從屋里出來。
二老太太、三老太太進屋看了,囑咐眾人,“看樣子快到時候了,誰也別走了,就在旁邊等著候夜,”說著在人群中找大太太,“去將府里屋子收拾出來幾間。”
大太太蒼白著嘴唇被陳媽媽攙扶過來道:“都安排好了,只是這院子里的房間不大夠,請幾位長輩去千禧居里歇著。”
三老太太聽到千禧居冷笑一聲,“大嫂都不敢住的地方,我們又怎么能過去。”
大太太忙解釋,“只因老太太養病要清凈這才…”
三老太太淡淡地道:“就算是養病也沒見哪個長輩不安享在正房的,早就應該有思量,不該等到了這個地步再由我們來說。這些事我們都不該來c手,應是你的本分,老太太卻不放心讓族里的人來,你們還不清楚?”
大太太本已經瑟瑟發抖,聽到這種話更是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三老太太道:“要是你們c持不了老太太的后事,就應該早些來說,我們陶家還算是望族…人丁興旺。”
表面上的意思是不缺人來幫忙辦事,更深一層直問陶正安宗長的身份。大太太咬緊了牙,生怕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昏過去,這樣不但換不來半點的同情,說不定還會被問罪“裝病”,老太太病重了她還高興了好幾日,想著等老太太去了,這個家里就再也沒有人掣肘她,卻沒想到會有今天的局面。
她不但要名譽掃地,陶正安宗長的位置也要不保,將來一舉一動都要被族里盯著,萬一不孝的罪名扣下來,她有豈是在人前丟臉這樣簡單,只要想到這個頓時就有天塌地陷的感覺。
老太太忙哆嗦著嘴唇道:“嬸娘您放心,家里上上下下都不敢怠慢。”
三老太太不冷不熱地道:“這樣就好。我們也不用去旁處,就在邊上歇歇,有些事你自去安排,妥當了才來稟告。”說著又看容華,眼神才慈祥起來,“老太太這邊你就多照應著。”
能被長輩托以大事的通常是家族里的嫡男嫡女,要么是在族里素有賢名,只要被長者認可,族里其他人都會倍加恭敬。
容華應了,三老太太這才跟著人去旁邊的屋子里歇著。
二太太王氏和容華一起給老太太將裝裹的衣服穿了,又帶著弘哥一直在老太太床前守著,等到薛明睿來陶家看望了老太太,孝子賢孫都在床邊送終,老太太這才安詳地去了。
媳婦們幫著停了床,陶家將準備好的孝衣都拿出來,又遣人出去報喪。
之前還喜氣洋洋嫁女的陶家,一下子銀裝素裹起來。
容華換上了熟麻布做的xi功,出來服侍薛明睿穿了絲麻。
“眼睛哭得這么紅,讓丫頭那些冰來敷敷再出去。”又拉起她的手,“指甲斷了怎么都不知道,我讓丫鬟進來服侍。”
容華聽得這些話,本來強忍著的眼淚一下子又涌了出來,眼淚怎么也止不住似的,哽咽地哭不停。
薛明睿將容華抱在懷里,“祖母去的安詳也沒有什么遺憾。”
人生就是幾十年的光景,即便是看的再開也一樣壓制不住心里的感情。
“我請個德高望重的人給祖母點主。”
容華點點頭,半晌才止住哽咽聲,“等到晚上祖母落材之后,我才能回家里,侯爺若是衙里有事就先…”
薛明睿目光柔和,“我和祖母、母親都說了,晚上我們一起回去。”
容華聲音比往日要輕,下頜一低露出幾分的柔弱,“娘和亦雙那邊怎么樣?侯爺有沒有讓人去問問?”
薛明睿表情淡然,“你不用擔心家里的事,家里有我呢。”
容華微蹙起眉頭,“有什么事侯爺要跟我說,不然我也放心不下。”
薛明睿目光一閃,“我從衙里回來的時候聽說宴會上出了點事。安親王世子不xi心落水了,是安親王郡主和亦雙先叫的人搭救。”
安親王世子落水被亦雙撞見了。也就是說兩個人不xi心走到了一處?要不是有落水的事,被人瞧見了還不知要說什么閑話。
還好安親王郡主也在一旁。
宴會上那么多人,亦雙偏巧就遇見了安親王世子。
關鍵是安親王世子落了水,這才將整件事蓋了過去。
怪不得薛明睿說過安親王世子品行好。
到了晚上,老太太落材之后容華和薛明睿才回到薛家。
錦秀幾個已經在垂花men口等。
容華跟著薛明睿去老夫人屋里回了話。
老夫人道:“陪葬的東西要選好了,我屋里有幾本高僧親手寫的經書,還有人從豐都帶回的路引,明日封材你就帶回去。”
容華低聲應了。
老夫人見容華眼睛紅腫,嘆口氣,“你也要注意些身子。”
從老夫人房里出來,容華和薛明睿去了薛夫人房里。
薛夫人問了容華陶家的事,又留下薛明睿說話,容華找了借口出來去看薛亦雙。
薛亦雙拿著一本書靠在床邊看,半晌也沒有翻過一頁,忽聽丫鬟說,“少夫人來了。”忙放下手里的書起身將容華迎進內室。
容華臉se蒼白沒有半點的血se,薛亦雙拉起容華的手低聲勸慰,“嫂子也別太傷心。”
容華點點頭,看向薛亦雙柔聲問道:“今天在宴席上遇見了什么事?”
薛亦雙臉頓時一紅,神情有些恍惚,一只手攥起帕子好半天才道:“公主讓我們去花園里賞花,一開始是下人在前面帶路,后來大家要作詩就各自聚在一起,恰好又以薔薇為題,我的詩不大好,被罰去折花,誰知道就被駙馬府里的下人帶遠了,幸虧錦秀機敏拉著我找回原路,可還是遇見了安親王世子。”
“我剛要躲開,誰知道這時候來了人。世子一著急就落了水,還好安親王郡主先到了,這才拉著我一起喊人去救。”
和她想的差不多,先是有世子故意落水,又有郡主遮掩,這件事才算揭過。可是經過這件事,亦雙的態度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好多話在母親面前不便開口,看到容華就變得容易起來。薛亦雙咬咬嘴唇,“我還以為一定會被人抓住把柄,沒想到世子會跳進池塘里。”
安親王世子喝醉了失足落水差點驚擾到駙馬府的女客。雖然對世子的名聲有損,卻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世子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也怪不得亦雙會對他生出好感來。
“母親說了,安親王妃還是有意和我們家結親。”薛明睿吹了燈躺在床上。
所以亦雙和安親王世子不xi心遇見可能是安親王妃事先安排好的。
“那么大的公主府,安慶王妃畢竟不是主人。”容華緩緩地道。安親王妃有這個心思不一定有這個能力。
“莊親王爺太著急想要對付掉安親王爺。”
容華不由地向薛明睿望去,“所以有些事就會忽略掉。”jing力都用在了奪儲上,其他的也就不會在意。
薛明睿的意思是,想要得到皇上的肯定,就是要把握這個時機。關鍵時刻見人心,不光是普通人這樣想,在皇家也是一樣。
容華尚有些擔憂,“恐怕亦雙的事沒那么好過去。”就算當時沒人質疑,一旦有閑言碎語傳出來…一定要將我們家與安親王爺拉在一起,不過就是缺個由頭。”
薛明睿微微蹙起眉頭。
內宅的瑣碎畢竟是他的弱點,否則這些年大房也就不會和老夫人的關系lng成這樣。容華笑了,“侯爺放心,這件事ji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