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見自己被無視了,想了想,屈膝對顏彥說道:“還是大奶奶有法子,既如此,就勞煩大奶奶暫時照看老夫人一二,缺什么,麻煩大奶奶打發人來吱一聲,婢妾那邊還有不少事情,就不耽誤大奶奶和老夫人說笑了。”
顏彥見這一會周婉的稱呼由“百惠郡主”變成了“大奶奶”,倒也猜到她準是意識到自己方才的不妥了,點點頭,也沒點破對方。
不過目送她離開時,透過掀開的門簾,顏彥注意到院子里似乎站了不少人,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陸家的管事婆子什么的。
因為之前朱氏就有這個習慣,走到哪里,都有一堆的管事婆子跟著,前呼后擁的,沒想到周婉一個小小的姨娘居然也有這個派頭了。
看來,這當家主母的權限的確不小,哪怕是臨時的,可該有的陣勢一點也不差。
“夫人的病還沒好利索?”顏彥問一旁的春眠。
春眠搖搖頭,“說是精神不濟,人也老是恍惚著,仍在吃藥調理,不過偶爾會起來在院子里走走。”
見顏彥看著周婉的背影發了好一會呆又問起了朱氏的病,陸老太太命人把陸衿幾個帶出去,同時也命屋子里的人都離開,隨后她拉著顏彥的手問道:“孩子,你該不是懷疑這個周姨娘吧?”
“祖母,這種事情我怎么敢輕易懷疑別人,搞不好就是一條人命呢,我只是覺得現在的她和之前的她變化不小,想必是成親生子也安心了。”顏彥說的是實話。
之前她還覺得周婉不甘心屈尊做一個妾室,可幾個月沒見,著實變化不小,而這種變化,應該是這幾個月的臨時當家奶奶帶給她的。
這個正月,顏彥聽到不少陸家的傳言,說陸家真是沒落了,老的病了,中的也病了,年輕的還跑了,只剩一個小妾當家,一應迎來送往都是一個小妾在撐著。
事實上,朱氏倒是也把陸含和陸靖請回來幫著去走了幾家重要親戚,只是她們兩個也忙,而朱氏又的確身子不適,有些不重要的場合便交由管事出面了,并沒有真讓周婉代替陸府出面,饒是如此,這些話也傳了出去,因為這段時日的確是周婉在當家。
陸老太太聽顏彥提到周婉的變化,撇了撇嘴,搖搖頭,頗是有幾分不屑和不喜。
在她看來,當初若不是朱氏一意孤行非要把周婉納進門,顏彧和陸鳴也不會離心,更不會和朱氏吵鬧,也就沒有后來的這些煩心事。
說來說去,老太太認為就是朱氏的貪心導致了陸家的分崩離析,分家的分家,離家的離家,如今又鬧出了休妻合離的戲碼,白白讓人看了多少笑話?
顏彥見陸老太太言辭中對朱氏諸多不滿,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個推測,猶豫了一下,她忍不住開口問道:“祖母,我聽說父親之前也想過休了太太,為何最后還是不了了之呢?”
“還能因為什么?他們父子三個丟下這個家去了前線,家里總得有一個頂事的,這些年我也荒廢了,什么也不管,身子骨也不太好,總不能讓我這個老婆子再來操這些心吧?”陸老太太說完幽幽地嘆了口氣。
事實上,陸老太太心里明鏡似的,兒子不休妻最大的考量就是為了陸鳴,因為休妻將會直接影響到陸鳴的前程,這話她自然不能跟顏彥說。
不過還有一個緣由她倒是告訴了顏彥,朱氏是一品誥命夫人,不是說休就能休的,得先通過皇上褫奪了朱氏的誥命身份才可以休,否則,置皇家的顏面于何處?
而褫奪朱氏的誥命,里面又牽扯到陸家、朱家、吳家、趙家、錢家等一系列的世家,因為他們之間的姻親關系是盤根復雜的,就算是太平年代李琮也不好輕易動朱氏,更別說如今這個戰亂年代。
顏彥見這個話題太沉重,也敏感,忙又換了一個話題,和老太太說起陸衿和陸初的這些趣事來,說陸衿的淘氣和古靈精怪,也說陸初這一年的變化,什么時候長的第一顆牙什么時候學會的走路什么時候開口說的話等。
正說中,青碧幾個端著托盤進門了,因著陸老太太不能下炕,顏彥命人在炕上擺了一個炕桌,揀了幾樣老太太愛吃的菜端了上來,親自喂她吃了點飯菜喝了點湯。
飯后,顏彥以兩個孩子需要午休為由讓青玉和青秀送回明園了,她自己留了下來,拿了本《金剛經》來念給老太太聽,念著念著老太太睡著了,顏彥自己歪在炕上看了會書,期間也打了個盹。
也就半個時辰不到,老太太醒來了,顏彥見這會陽光挺足,便命一個婆子在廊下背風處放了一張椅子,再命她抱著老太太坐在了椅子上,隨后又從暖房里搬來了兩盆開得正艷的梅花,當著老太太的面顏彥給梅花松土剪枝,期間都是請老太太指點的她。
這天下午,顏彥一直陪老太太吃完晚飯眼看著天快黑了才從陸家出來。
一上馬車,青釉就告訴顏彥,說是整個正月里朱氏就沒有來看過老太太幾次,好像是她們婆媳之間也有什么矛盾了,正月里陸靖回娘家還為此事跟朱氏鬧過別扭,具體因為什么青釉沒打聽出來。
不過她還打聽到一件事,馬氏把顏彧的兩個女兒都送回陸家了,如今是周婉在照看,而其他的庶子庶女,則一律跟著他們的生母過,平時一日兩餐也是各吃各的,倒是免得周婉再擔什么嫌疑。
這些都不是顏彥想知道的,她比較好奇的是老太太緣何和朱氏反目,連陸靖都參與進來了,這事肯定不小。
顏彥揣測老太太的病倒多半和這件事有關聯,上了年紀的人本就心里脆弱,偏她最親近的兒子孫子都不在身邊,身邊也沒個倚仗,和朱氏的這口氣又一直出不去,所以也只能憂思成疾郁結于心了。
這種病若是找對了癥結,倒是也好治。